顧君瑋走到她身旁,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看,自然也發現了地上的拖痕。


    他蹲下,嘴角微勾道:「這樣的痕跡,該是還有一條。」


    蘇雲心頭微動,想起了他還在上京任大理寺卿時,兩人一起破案的事,不禁笑看了他一眼,「顧大將軍轉業轉得不夠徹底啊!」


    這是在調侃他又變迴了大理寺卿的做派?顧君瑋忍不住抬手敲了敲她的額頭,無奈地笑道:「越來越皮了。」


    說著,站了起來,順便把蘇雲扶起,道:「我早說過,破案應是夫人的強項,不是我的,方才可是看出什麽了?」


    蘇雲點點頭,道:「先不急,有些事我要先查清楚。」


    隨即她喚來青萊,低聲與他說了幾句,青萊立刻領命而去。


    顧君瑋專注地看著她,心裏喜歡極了她每次推斷案情時那神采飛揚的神情。


    葉昭默默地翻了個白眼,雖然她知道這小兩口感情好,但要不要破個案都這麽不要命地撒狗糧?


    自從他們這迴吵架和好後,便隻是單純地站在一起,都會讓人覺得空氣中飄滿了某種微甜的氣息,仿佛旁的人再難進入他們的世界,今天尤甚。


    她自是能看出來,今天這種微妙的變化是君瑋一手主導的,他一向內斂而穩重,慣於把事情嚴嚴實實地藏在心裏頭,便是心裏的感情再澎湃,也有本事不泄露分毫。


    因此之前在外人麵前,他們夫妻感情再好也不會如今天這般露骨。


    隻是一旦君瑋有意泄露自己心底的情意,便隻是一分半點,也足夠讓看著的人臉紅心跳。


    她不知道君瑋這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但可以肯定,他的這種反常是因為,耶律齊的存在勾起了他心底本能的占有欲和危機感。


    她又看了看臉色越來越黑沉的耶律齊,和身邊笑得眼眸微眯的丈夫,隻覺得這僵局真是沒法破了!


    蘇雲自是不知道這短短的一瞬間葉昭已是想了許多有的沒的,她走迴了眾人之間,嘴角微揚道:「這不是自殺,應是他殺,而且兇犯,應是個女子!」


    葉昭迴過神來,轉頭看了看宋芸巧被扯得亂七八糟的衣服,又看了看蘇雲,率先問出了在場大部分人的疑問,「雲啊,這無論怎麽看,都不像他殺啊!」


    何況,兇犯還是個女子?


    一個女子,撕破宋芸巧的衣服做什麽?隻是為了掩人耳目的話,總覺得有些多此一舉了。


    耶律齊也沉沉地看著她,她此時臉上的笑,他太熟悉了。


    她出現在他夢中時,便常常是這樣的笑,笑得他心頭火氣,卻又無可奈何。


    蘇雲輕笑,道:「兇犯確實是想故意引導我們往自殺上麵想,這個現場是她特意布置出來給我們看的陷阱,但她卻忽略了人,至少是如宋芸巧這般的女子,某些下意識的反應。」


    她緩緩環顧了周圍人一圈,視線最終定在了葉昭身上,無奈地笑笑道:「我本來想找人打個比方,但似乎在場的人中,隻有我和你最合適。」


    說著,她伸出左手做出手刀的形狀,置於右手上,道:「一個人如果不是內心十分強大或有著某種變態的心理,那麽他在自殺或自殘時,便是心底再憤怒絕望,對疼痛的感知和對死亡的恐懼,都是下意識的。


    試想想,如果是你打算自殺,當你拿著鋒利的刀尖對著自己的手腕,你下意識的反應是什麽……」


    葉昭心頭一顫,立刻明白了蘇雲的意思。


    難怪她說在場隻有她和她最符合那個假設,在場的幾個男人誰不是從血腥的戰場上拚殺過的?那心性自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猶豫惶恐之類的情緒,想想就覺得不應該屬於他們。


    蘇雲看葉昭的表情,便知道她想到了,道:「沒錯,人會本能地猶豫和害怕,這樣的猶豫和害怕會通過他們的行為表現出來。


    例如,在用刀子割自己的手腕時,最開始無法真正地下狠手,這就導致他們的致命傷旁邊,往往會有許多不連續的、淺表的、短小的切口!


    然而方才我看宋芸巧的手腕,上麵卻是隻有三條清晰的幾乎等長的傷痕,且條條都是致命傷,宋芸巧隻是一個普通的娘子,便是受到再大的刺激,試問她又如何有那等強大的心理,第一迴就對自己下此狠手?」


    說著,她輕笑一聲,「太完美的致命傷,本便是破綻之一。」


    這在法醫學上的專業名詞,叫試切創。


    此時已是有士兵把宋芸巧的屍體搬了過來,置於他們麵前,幾人看了看她的右手手腕,果然與蘇雲說的一模一樣!


    其實蘇雲說的道理並不難懂,隻是她不提出來,便鮮少有人會往這方麵去想。


    「至於我為什麽認為兇犯是個女子,」蘇雲再次指向宋芸巧手上的傷,道:「首先,從傷口的深度來看,兇犯的力氣不大,第一刀切下去時傷口較淺可以理解。


    若是一個從沒有傷過人的人第一次殺人,總會有心理負擔。


    可是第二和第三刀的傷口深度卻是差不多的,說明兇犯在經過了第一刀的適應後,第二第三刀已是冷靜了下來,這時候他用的理應就是自己原本的力氣!


    隻是便是如此,第二第三刀的傷口,不管是從深度,還是廣度來看,都顯得過於秀氣了!」


    秀氣這個詞,可以用來形容傷口嗎?


    眾人心裏都有些怪異,忍不住看了蘇雲一眼。


    蘇雲自然感覺到了他們懷疑的眼神,卻也不在意,在這裏畢竟無法對傷口進行精準的測量,並與以往的數據進行分析對比,隻是靠她的經驗和感覺的話,說服力確實不夠。


    她笑笑,道:「其次,草地上的拖痕表明,兇犯把死者帶到河邊時,是用拖的,這也是他力氣不大的表現!


    宋芸巧體型十分小巧,一個大男人便是再瘦小,要抱起這樣一個女子想必也不是一件難事。


    基於這兩點,我推測兇犯是個女性,力氣不大,平日裏應很是細心,但這起案子卻辦得倉促,應是臨時起意,設這個局時,她應是單槍匹馬,身邊沒有幫忙的人。」


    耶律齊一直看著她,此時冷不丁開口,「如何看出兇犯是細心,辦案卻倉促?」


    蘇雲微愣,她身旁的顧君瑋已是眼眸一沉,這男人,究竟懂不懂什麽叫適可而止?!


    隻是他的問題太正常,蘇雲也不好不迴答,隻淡然道:「細心是因為兇犯不僅在製造死者的傷口時,考慮到了人自殺時傷口的方向,在如此倉促的情況下,他還能把事情做得井井有條。


    倉促麽……自然是因為他在現場留下的痕跡太多了。而且,北越王大抵是從沒有強迫過女子,不知道一個女子若是發起狠來,那形狀是十分可怖的。


    兇犯想做出女子受到了淩辱的模樣,隻是很可惜,他因為倉促欠了些考慮。」


    葉昭下意識地看向地上宋芸巧的屍體,心裏同時忍不住低咳一聲,雲這嘲諷,絕了……


    隻是看著看著,她恍然大悟!


    耶律齊皺眉,蘇雲不看他,徑直說了下去,「若死者的衣服是在掙紮時被撕破的,那她全身上下,亂的隻有衣服,看起來難道不是十分矛盾麽?」


    沒錯,宋芸巧身上的衣服雖然被撕扯得破破爛爛,但她頭上的髮型,卻十分齊整,齊整過頭了!


    這絲毫不像是經過了一番劇烈掙紮後的模樣!


    大家心裏已是對蘇雲的推斷信了七八成,隻是這樣一來,謎團看似解了一些,細細一想,卻是更迷霧重重了!


    這樣一個倉促的局是誰設的?宋芸巧手中又怎會拿著顧君瑋的髮帶?畫屏……又為什麽被帶到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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