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因為有事情要忙,暫時沒去關注畫屏和青萊那邊的情況。


    卻不知道,就在這一天的晚些時候,畫屏走到了院子的圍牆邊,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青萊……」她臉上掙紮了一瞬,低聲道:「在嗎?」


    工作間隙抽空跑了迴來的青萊正靠在另一邊的圍牆上,聞言心頭一緊,立刻站直了身子,嗓子因為緊張有些啞,「在。」


    他沒想到那件事後,畫屏還會與他說話,一時間竟如在夢中!


    聽到熟悉的男人嗓音,畫屏置於牆上的手指微微蜷起。


    青萊緊張地等了一會兒,卻沒有等來她的下一句,自己反而等不及了,「有什麽事嗎?」


    話一出口,他就懊惱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若是青明在場,定然就要大肆嘲笑他,人家小娘子難得主動找他,他這是什麽幹巴巴的開場白!


    好像沒事就不能找他一樣,真是一點風情都不解。


    他趕緊補救,「我……我是說,你那邊缺了什麽嗎?」


    同時心裏想,這句話表現出了自己的關心,應該……好一些了吧?


    殊不知若青明在場,依然會抱臂嗤笑。


    人家問你「在嗎」,這時候糾結這麽煙火氣的問題做什麽,當然要趁機風花雪月一番!


    例如迴答一句——「我永遠都在」,要深情款款的,目光溫柔真誠的!


    誰管對方是不是缺了什麽,先把名分定下,到時候還怕沒有關心她的機會?


    饒是畫屏心情複雜,聽到青萊這結結巴巴的話,還是忍不住嘴角微揚。


    明明在別人麵前還算精明的一個人,怎的在她麵前總是那麽木?


    之前吵架時,也是從來吵不過她,她故意把話說得連珠炮似的,往往堵得他想說話也沒機會,她看著他那無奈又鬱悶的表情,總是很得意。


    蘇娘就曾經點著她的腦袋恨鐵不成鋼地道:「你啊你,真以為人家青管事說不過你?人家那是常年在外頭替郎君辦事的,什麽人沒有應對過?


    他說不過你,隻不過是因為對象是你罷了!你再這麽欺負人家,小心把人家嚇跑了!」


    她當時聽得臉頰飛紅,卻到底是情竇初開,還不知道心裏頭那歡喜得意的感覺是什麽滋味,隻嗔了蘇娘一眼,心裏頭對她的話是很不信服的。


    誰說的,明明就是他木。


    現在想起那些事情,畫屏心頭柔軟而清甜,仿佛驅散了之前一直縈繞在她心頭的陰霾,重迴往日的輕鬆無憂,眼底竟然微微熱了,「青萊,你那天說的話,可是真的?」


    青萊一愣,那天說的話?


    是指她到刺史府那天,他說的話?他那天說了挺多話的,指哪一句?


    但不管是哪一句,有一件事是確定的——


    「是,都是真的。」


    不管是哪一句話,都是真的。


    畫屏發了一會兒呆,後知後覺心底一股快樂湧上心頭,讓她不自覺地眼眸微亮。


    隨即她低低地「嗯」了一聲,想了想,加了一句,「謝謝。」


    然後,在青萊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便小跑著離開了。


    聽著那頭傳來的清盈腳步聲,青萊皺起眉頭,有些糾結。


    這句「謝謝」,是什麽意思?


    還有,他這次迴來隻是一時情難自禁,怎麽畫屏那麽巧,就知道他迴來了?


    ……


    此時,蘇雲和顧君瑋並葉昭和李顯,在重重兵馬的簇擁下,正等在茲州的城門口。


    作為如今茲州城真正的主人,有貴客上門,他們自然要親自出來迎接。


    北越作為涼城以北的大國,確也擔得起貴客二字!


    李顯一直仿若無意地留意著顧君瑋的神色,見他如常,心裏也是佩服得緊!


    兩口子不禁暗暗嘀咕。


    「今早你跟表弟媳說話的時候,她沒什麽異常吧?」


    「怎麽可能沒有異常,厭惡得不得了呢!但雲做事有分寸,麵對著耶律齊時斷是不會表現出來的。」


    「我怎麽還是有些不放心,表弟媳便罷了,我是擔心君瑋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


    葉昭斜了他一眼,「若連君瑋都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定是那耶律齊做得太過了,這時候還能心靜如水的就不是男人。


    我們昨晚商議的緊急情況應對方案,你可是都記著了?」


    李顯笑了,「王妃說得是!王妃說的話,本王怎麽敢忘。」


    蘇雲無言地看了看旁若無人的兩口子,他們以為他們聲音很小嗎?便是特意把聲音壓低了,他們站這麽近還是能聽到一點的好麽!


    不過,耶律齊麽……那男人肩膀上背負著一個國家,想來也不會做太出格的事情,至少,不是這時候。


    蘇雲心底有些沉。幾人便這樣,各懷心思地等著,終於,遠處掀起一片塵土,一隊人馬快速朝這裏趕來。


    為首的一人,身著藏青色翻領窄袖袍服,頭髮束起,上戴武冠,腳蹬馬靴,麵容冷峻,一路絕塵到了他們麵前後,便利落地勒停自己的黑色坐騎,身姿矯健地翻身而下。


    緊跟著他的人也勒停駿馬落地,動作有序而整齊,臉色嚴峻,目不斜視,便是人數不多,也自然而然地顯出了一股肅殺之氣來。


    李顯不禁暗嘆,拋開私人因素不談,耶律齊確是個不可多得的領兵之才!


    若為敵人,此時的涼城,隻怕隻能和他打個兩敗俱傷。


    他一雙瀲灩的桃花眼中精光微閃,卻也隻是笑著站在原地,沒有迎上前的打算。


    耶律齊把手中的韁繩拋給一旁的呂蒙,便大步走了過去,隻是這一路上,他的眼光都直直地看著顧君瑋身旁的蘇雲。


    那種極具侵略性的目光太過熟悉,蘇雲自然察覺到了,雖然心底暗惱,卻也隻是不動聲色,眼簾微垂。


    顧君瑋一雙鳳眸卻是一瞬間幽深了幾許,定定地看著朝他們走來的耶律齊。


    呂蒙看了看那一對璧人,女子清秀纖細,臉色雖淡然,卻帶著一絲他之前從沒有見過的踏實安然。


    男子高大矯健,有著一身沉穩氣度,一舉一動都下意識地把身旁的女子納在自己的保護圈中,兩人站在一起有著一種無法言說的和諧,那種我們很恩愛感情很好的氣息仿佛挑釁般地鋪天蓋地而來。


    呂蒙不由得神色複雜地看了看自家主子。


    雖說找涼城借道這件事很重要,但其實主子不想親自來也是可以的,涼城現如今,絕對不會願意與他們北越為敵!


    隻是主子還是堅持來了,呂蒙那時便知道主子是來活受罪的,現在這種感覺更強烈了。


    人家有夫君有兒子,主子過來是想看人家一家三口盡享天倫之樂嗎?


    李顯也是沒料到耶律齊竟然這麽肆無忌憚地就盯著蘇雲瞧,嘴角的笑容也是冷了幾分,但總算那男人沒有忘了正事,走到他麵前後便收了目光,朝他一拱手道:「北越耶律齊,見過寧王。」


    雖然李顯還沒稱王,但作為一地的實際掌權者,受他這一禮也不為過。


    但架子也不能擺太過,李顯也隨即笑著迴了一禮,道:「北越王遠道而來,辛苦了,本王已備好酒菜,請隨我來罷。」


    耶律齊點了點頭,隻是忽然,他轉頭看向蘇雲,眸色暗沉,「你身上的傷,可大好了?」


    這出乎意料的問詢,讓在場一眾人都暗暗驚訝,看著耶律齊的眼神各具心思!


    顧君瑋一瞬間氣勢暴漲,鳳眸沉沉地看著耶律齊,蘇雲雖然心底惱火,卻也心知這時候不宜撕破臉,剛想心平氣和地迴他兩句,就當應對普通的問詢一般。


    卻突然,身旁的男人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看著耶律齊嘴角微勾道:「某的夫人身體無恙,便不勞北越王記掛了。」


    耶律齊微微眯眸看了看兩人交握的手,心底煩躁,暗暗地深吸一口氣便收迴了目光,沉聲道:「如此便好!既然她是你夫人,便護好她!」


    顧君瑋嘴角笑容涼薄,隻是眸色幽深地看著他,沒再說話。


    氣氛一瞬間仿佛凝固了一般,李顯輕咳一聲,出來打圓場,笑道:「諸位還是先到府上安頓吧!」


    所幸這迴,耶律齊沒再出什麽異樣,隻沉沉地應了一聲,一行人便開始往刺史府走。


    一路上,顧君瑋牽著她的手都沒有鬆開,蘇雲轉頭看了看他嚴峻的側臉,手微動,悄悄地摩挲一下他微微粗糙的手掌。


    顧君瑋轉頭看了看她,劍眉微挑,更加握緊了她的手。


    蘇雲於是忍不住揚唇一笑,心底悄然掠過一絲凜然。


    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耶律齊的事情,要盡快想辦法解決!她可不想成為別人眼中影響兩地邦交的因素。


    自古以來捲入這些事情的女子,都沒什麽好下場,最著名的便是歷史上有名的四大美女了。


    可是,她自認不是什麽傾國傾城的美人啊!蘇雲忍不住望了望天,心裏頭的情緒難以言明。


    來到刺史府,走在前頭的耶律齊和李顯先進去了,蘇雲和顧君瑋正要緊跟著進去,遠處卻突然焦急地跑了一個士兵,徑直到了蘇雲麵前跪下行禮,「夫人,出事了!」


    蘇雲一眼便看出這個士兵是她安排在畫屏身邊的其中一個,腳步一頓,神色嚴肅地看著他,「發生什麽了?」


    他不可能不知道此時他們在招待北越來的貴客,他選擇這時候來找他們,定然是有他們必須介入的大事發生了。


    那名士兵立刻道:「茲州方才發生了一起命案,夫人的侍婢被捲入了其中!」


    蘇雲愕然,畫屏不是在刺史府中嗎?好好的怎麽突然被捲入了命案中?


    說著,那名士兵突然臉色猶豫了一瞬,眼睛往顧君瑋身上瞟了瞟,最終還是肅然道:「這個案子,似乎與將軍也有一些關係!」


    蘇雲下意識地看了看一旁的顧君瑋,見他眉頭微蹙,顯然也是一時想不到,到底發生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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