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雍州迴涼城,有兩條路可走。


    要不便是經過此時被茲州刺史劉慶道控製了的茲州,要不便是繞迴他們過來的衡州,經過北越與南吳對戰的前線梓州迴去。


    其他地方,都是沒被開荒的崇山峻嶺,經那些地方走不是不可以,隻是路途要遙遠曲折上許多。


    要不為什麽當年長征二萬五千裏走了兩年呢!


    蘇雲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雍州這邊也漸漸穩定了下來,蘇雲瞧著顧君瑋這幾天的安排,似乎是隨時準備迴涼城的。


    畢竟,那邊少不了他,她也越來越記掛銘兒了。


    算算日子,竟然快兩個月沒見到那小傢夥了,有時候夜深人靜時想起以前抱著那個小身子沉睡,偶爾醒來時見到的那張天真無邪的小臉蛋,一顆心都要被思念擠得滿滿登登,有些發疼。


    隻是,不知道他打算怎麽走,若那曹彬說得是真的,要從茲州過去,必須先過了劉慶道那一關啊!


    顧君瑋臉色微沉,道:「這事有些古怪。」


    蘇雲也點了點頭,「這劉慶道,膽子也太大了。」


    茲州如今可以說是被一群猛虎包圍著,前方是被顧家軍占領的涼城,後方是被顧君瑋占領的雍州,旁邊是北越兵所在的梓州。


    在這分分鍾旁邊的戰火便要牽連到自家的當下,劉慶道竟然封鎖全城,自己當起了土皇帝!


    便是擁兵自重,他的兵能重過顧家軍?還是他奢望顧家軍放著這樣一隻危險的豺狼在一旁不管不顧?


    蘇雲說出了自己的推測,「他要不就是壓根沒想過會有明天,就想抓緊時間過過土皇帝的癮,要不就是……他身後有人!」


    一般的人便是有那個賊心,也沒那個賊膽,但若背後有人慫恿,便另說了。


    顧君瑋沉吟片刻,道:「此事,等我派人去打探清楚再說罷!」


    說話期間,他們已是迴到了刺史府的大門。


    還沒走到門口呢,蘇雲便見到凝秀等在了那兒,心裏頓時有些狐疑。


    凝秀見到她,立刻走了上來,朝她和顧君瑋行了個禮,表情有些怪異地道:「夫人,有人找!」


    凝秀一向穩重,鮮少有情緒如此外露的時候,蘇雲心裏一緊,直覺這來人身份不一般。


    直到進到了他們所在院子的廳堂裏,見到了那個一臉蒼白的女子,蘇雲才明白了凝秀臉色怪異的原因。


    來人——是林芳宜!


    隻見她身上再沒穿著她平日裏慣常的白裙,而是穿著一身灰藍色的粗布衣裙,一張臉脂粉未施,雖依然清麗無雙,但那一臉如紙般的慘白卻沒有任何修飾地展露人前,原本總是透著一絲清傲的雙眸此時竟染上了死一般的沉寂。


    這樣的林芳宜,與她在衡州見到她時的模樣,差太多了!


    她們分開後,她到底是經歷了什麽,才會變得如今這般狼狽死寂?


    蘇雲驚訝地看著她,沒發現一旁的顧君瑋蹙了蹙眉,鳳眸裏透出一絲凜然。


    一直被她牽著的小女娃見到林芳宜,眼睛頓時一亮,大叫一聲「阿姐」,便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掙脫蘇雲的手蹬蹬瞪跑了過去,一把撲進了見到蘇雲後便立刻站了起來的林芳宜懷中。


    隨即,蘇雲敏銳地察覺到,林芳宜的表情一瞬間有些扭曲,黛眉緊蹙,額上似有冷汗冒出,整個人晃了晃,竟是被綿綿生生撲倒在了地上!


    綿綿一愣,嚇得丟下了懷中的小奶狗,焦急地要去扶林芳宜,「阿姐,阿姐你怎麽了!」


    她身上受了傷,而且還是不輕的傷。


    蘇雲看著她,喚來廳裏的一個侍婢道:「快去把林娘子扶起來罷。」


    然而,不待那侍婢把林芳宜扶起來,林芳宜便自己掙紮著爬了起來,嗓音雖然沙啞,卻透著一絲慣常的清冷,「不用了。」


    她卻也不是要站起來,而是就勢跪在了地上,緩緩地趴伏了下去,給蘇雲行了個大禮。


    蘇雲一愣,便見她直起腰後,嘴角緊抿,眼中透出一絲暗紅,「我是來給夫人賠禮道歉的,因為我一時糊塗,差點……害了夫人的性命!」


    蘇雲幾乎是立刻便想到了那天朝她射來的兩支利劍,頓時眼神微沉,「那天射箭的人,是你?」


    林芳宜卻是搖了搖頭,狠狠地咬了咬牙,把湧上心頭的那股強烈感情強行逼退,才再次開口,隻是嗓音更為沙啞了一些,「射箭的人雖不是我,卻是我沒有行好監管的職責。」


    她說著,終是忍不住微微哽咽,「是我糊塗了,夫人說得沒錯,這一切,都是因為我不甘心放手罷了!」


    她以為自己足夠灑脫,但在再見到麵前那女子時,她才發現她隻是連自己都騙了。


    什麽灑脫,什麽放手,不過是在自知無望之下編出來騙自己的藉口罷了!


    在發生了那件事後,在自己被關在了暗無天日的牢房中,以為自己隨時要沒命時,再強烈的感情,都被心中的後怕和悔恨無情地沖刷而去,隻剩下滿滿的對自己的嘲諷和寡淡的無味。


    難怪師父常說,一個人若過於執著,便是連佛祖都要厭棄的。


    蘇雲眼眸微閃,心情頓時很是複雜,「射箭的人,是秋瑾!」


    她就知道,以秋瑾的狀態,遲早要惹事!


    林芳宜終於無法忍受,一雙眼中浮起了淚光。


    那天他們逃離衡州後,看管他們的人便撤了,在重獲自由那瞬間,秋瑾突然一臉癲狂地站了起來跑了出去。


    她愣在了當場,卻不是沒有想到的,秋瑾是去找鄭雲歌了。


    估計隻是找她罵上幾句吧。


    便是不止是罵,又如何?反正鄭雲歌,早跑遠了吧。


    她心裏這樣想,一點也不想去追秋瑾。


    那時候的她,心裏的嫉妒仿佛地獄來的惡鬼,一點一點地侵蝕了她的理智,她竟然暗暗地渴望,秋瑾能給鄭雲歌一點什麽教訓才好!


    如此小人的、上不得台麵的想法,一點也不像她,她心裏雖厭惡這樣的自己,心裏卻又陰暗地這樣期盼著。


    直到,她發現秋瑾離開的時間太長了,才猛然察覺到了不對勁,想站起來出去找她的時候,那天那個來找過鄭雲歌的北越男人,突然出現在了她麵前,臉上的笑容沒有一絲溫度,看著她緩緩道:「你便是她的同夥吧?可惜可惜,抓不到主犯,抓個同夥迴去,至少能少受一會兒主子的冷臉罷?」


    後半句話,他近乎喃喃自語。


    她一臉愕然地看著他,來不及反應,便被他打暈帶走了。


    再醒來時,她已是在北越的軍營裏。


    林芳宜再次咬了咬牙,看向蘇雲,眼中淚光輕閃,「夫人,雖然秋瑾姐犯下的過錯不容饒恕,但我有個不情之請,請讓我見秋瑾姐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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