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他們還是把蘇雲要的東西送來了,食物,大夫,除了幹淨的房間。


    他們直接讓她上了一輛馬車,然後開始趕路。


    蘇雲悄悄撩開簾子,看著外麵不停移動的景色,心急如焚。


    他們沒有走官道或大路,走的都是一些山林小道,最開始她醒來的那個房子,便是位於一條她完全陌生的小村落裏,她隻能猜測,他們已經不在上京了。


    她已經出城了。


    心情頓時沉重起來,她的猜測是對的,他們的氣度、處事方式、全然不把朝廷官兵放在眼裏的膽量,都顯示了,他們不是普通人。


    但他們同時是不被容於上京城中的,或者說,他們是不被容於南吳的,他們是外來者,所以他們不在乎擄走她會不會得罪顧君瑋或顧國公府,縱然能力不凡,在南吳境內也隻能遮遮掩掩,便是試探她,也隻能躲到那麽一個偏僻簡樸的屋子中……


    再從他們比南吳一般男子要高大的身材,和擄他來的那個男人對他主子行禮時的姿勢來看,蘇雲心裏漸漸得出了一個結論——


    他們是北越的人。


    剛來這裏時瘋狂從書中汲取的知識到底起了作用,蘇雲原本以為,按她自己的規劃,這些各國的風俗文化知識在短期內是派不上用場的,她看那方麵的書,一方麵是興趣,另一方麵也是想過,等以後生活安定了,她說不定可以四處走走看看,也不枉來這個時空一場。


    她還曾經跟顧君瑋說過,想去看看西寧國的女王呢……


    想起那個似乎已經好久沒見的男人,蘇雲心裏一刺,忍不住抿了抿唇,放下了簾子。


    仿佛隻是一眨眼間,她好不容易才漸漸熟悉起來的生活就變了樣,剛醒來時遇到那種情形,她來不及多想,隻能憑著本能保住自己,現下有時間想了,卻是不敢多想。


    誰能想到,原本理應默默無聞的鄭雲歌,會突然間在莫名其妙的人那裏掛上了號,遭來這樣的橫禍。


    是因為顧君瑋?


    不,從先前的情形來看,他們分明就是衝著她來的,這事估計顧君瑋也是防不勝防。


    想來想去,也隻可能是因為那場她露了臉的簪花會!


    旁邊,一個玫紅色衣裙的女子正在給先前那個暈厥過去的女子把脈,她是那男人派來的大夫,估計是他身邊一個懂醫術的婢女。


    她的身材較一般的南吳女子高大,五官不算精緻,看著卻很舒服,是一種渾然天成的美,讓人想起一望無際的草原。


    他們雖然都做了南吳的打扮,但生長於不同的環境中,氣質自然也是不同的。


    三國中,南吳無疑是歷史文化底蘊最厚,坐擁領土最廣,實力最為強盛的一個國家,但南吳從來都不敢小看北越,他們雖然實力不及南吳,但在長期與大自然的搏鬥中練出了一身蠻橫,一個兵可以頂南吳十個兵。


    而且他們的實力其實不差,隻是他們的政權一直不穩定,北越歷任的大王一直無法很好地把控各個部落,不同部落間時有火花擦出,一直沒法真正地團結起來。


    也不知道,把她擄走的,到底是北越的什麽人,隻知道,絕不是什麽等閑之輩。


    「這位娘子沒什麽大礙,隻是驚嚇過度昏迷過去罷了,我一會兒給她餵一顆定心丹,想來很快便能醒來了。」


    這位玫紅色衣裙的女子自稱靈雀,此時微笑著看向蘇雲,聲音輕柔。


    她一見麵便跟蘇雲說,她身上的衣服是她換的,還說她聽說南吳的女子很在乎聲譽名節,這種事還是提早說清楚好。


    倒是半點沒想過遮掩自己的身份了。


    蘇雲自然發現自己醒來後,身上就被換上了一套粗布衣裙,但當時形勢危急,哪來得及思考衣服是誰換的這個問題,說白了,她不是正宗的南吳女子,即便這身衣服其實是那個男人替她換的,她也不會就此羞憤尋死。


    所以那時候也隻是淡淡地應了一聲,倒引得靈雀好奇地多看了她兩眼。


    蘇雲看了看暈迷著的女子,心中暗嘆,表麵上卻隻是點了點頭,道了聲:「辛苦了。」


    她當初提出救那個女子,一方麵的確存了救人之心,另一方麵卻是想進一步試探那男人的底線。


    但反過來,卻是被他當作了製約自己的弱點,他知曉自己在乎那個女子的生死,即便是逃跑趕路也要把她帶上。


    否則,他大可把她往那小屋一扔,讓她自生自滅。


    當然,以他的做法,更可能會殺人滅口。


    頓了頓,蘇雲有點認命地移開視線,仿若不經意地問:「不知道我們現在是要去哪裏?」


    她心裏已經大概有了答案,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問是為了什麽,也許是盼著有人能告訴她,她這一迴猜錯了。


    靈雀眼眸微閃,隻是笑得溫和,「主子說,娘子聰明得很,很多事情其實不需要我與你說,若娘子真的有想不明白的事,大可直接問主子。」


    蘇雲心裏發堵,也罷,她也沒指望能問出什麽來。


    想了想,還是冷聲道:「既然要我直接去問你家主子,那我總要知道該如何稱唿他罷?這最基本的禮儀,你們沒想到,我卻是不能不顧。」


    這是拐著彎在罵他們不懂禮儀了。


    靈雀暗暗訝異地看了麵前的女子一眼。


    石副將說,這女人弱得他一隻手就能讓她斷氣,絕對是晚上在草原活不過一晚的那種女人,卻囂張得很,半點不知好歹。


    大草原上生活的人,向來以拳頭說話,石副將尤甚,對於強者,即便那人身份地位比他低,他也會敬上幾分,麵對弱者,他往往嗤之以鼻,連在他麵前晃都嫌礙眼。


    而他已經接連三年在北越一年一度的比武會上獲得第一,現下北越,能讓他心服口服地追隨的,也便隻有主子了。


    她看這娘子一副溫婉和氣的模樣,還以為石副將這麽說多少帶了些偏頗,現下看來,卻是比石副將形容得還要嗆人。


    這樣的娘子,若不是能治好主子的隱疾,以主子的性子,哪會容得下。


    但想想,能治那種病的女子,也不會真的如南吳那些世家娘子一般溫婉秀氣罷。


    想起主子的病,便是一向穩重的靈雀也覺得臉上有些燒紅,不由得悄悄瞧了麵前的女子一眼,微笑道:「娘子說得是,是我們沒考慮周全,娘子可以依南吳的習俗,喚我家主子一聲郎君。」


    也不知道這位女子,會怎麽醫治主子那種病。


    蘇雲蹙了蹙眉,想到他們北越大概有自己的語言,也不糾結稱唿的問題了,隻「嗯」了一聲,不冷不熱地道了句:「你大概尚不清楚我們南吳的習俗,我已嫁人,不宜喚娘子了,喚我一聲夫人罷。」


    靈雀卻隻是笑笑,沒說話。


    南吳顧大將軍的夫人,他們怎麽可能不知道。


    ******


    南吳,顧國公府。


    顧君瑋匆匆從大理寺趕迴來,一顆心仿佛被高高吊起,見到迎麵而來一臉緊崩的青萊,他腳步一頓,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


    他的雲兒,不會出事,不能出事。


    在聽聞蘇雲失蹤那一瞬間,他隻覺得麵前的一切都變得虛無,那些在他麵前晃動的人影,朝他說的話,他明明能看到,聽到,卻無論如何都入不了心,滿心的焦慮讓他幾欲瘋狂。


    他看似沉穩地離開大理寺,布置下尋人打探消息的事宜,再匆匆趕迴國公府,一切看似井井有條,卻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以一種什麽樣的心情做下這一切。


    青萊跑到自家郎君麵前,深吸一口氣,麵色凝重地道:「郎君,我們的人在康平坊的一處巷子裏找到墨雪了,她受了重傷,此時秦大夫正在給她醫治。」


    顧君瑋微微鬆開從方才起便一直不自覺緊咬的牙關,啞聲問:「少夫人呢?」


    青萊不忍地低頭,「少夫人還沒找到,墨雪醒來後說,與她交手的人……來自北越,他們似乎很急,連半點隱瞞都沒做。」


    顧君瑋心一緊,隻覺得一股滔天的怒火和隱隱的不安在心底泛開,鳳眸一瞬間變得幽深駭人。


    他生性沉穩,因為小時候經歷過的事情,更是變得寡淡,對人對物,都比旁人看淡了幾分。


    像如今這般完全抑製不住體內怒火的情形,還是第一迴,簡直像把他的心,架在了火上烤。


    耶律齊。


    你到底想做什麽?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將軍夫人在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細雨魚兒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細雨魚兒出並收藏將軍夫人在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