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拜見成陽長公主的路上,蘇雲有點忐忑。


    兩輩子加起來,她這樣被一個男人牽著,正兒八經地去拜見他的長輩,還是頭一迴。


    崔氏不算,因為早在她和這男人的姦情培養起來之前,她就已經和崔氏見過麵了,還擦出了不少火花,以至於崔氏在她心中,「對自己孫子常年實行冷暴力」這個形象,比之她「顧君瑋母親」這個身份更深刻。


    在心裏胡思亂想了一通,蘇雲忍不住扯了扯顧君瑋的袖子,低聲詢問:「長公主是個怎麽樣的人?」


    顧君瑋嘴角微揚,心裏因她的主動感到歡喜,也低聲迴道:「放心,她會喜歡你的。」


    蘇雲懷疑地看了他一眼,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她不懷疑顧君瑋對她的情意,但不代表別人也會如他一般看待她,畢竟鄭雲歌先前的黑歷史擺在那裏呢。


    雖然最大那個黑歷史,在顧府上上下下不約而同的掩蓋下,沒有大肆傳出去,但以長公主對顧家子孫的重視程度,也不知道有沒有特意去關注過。


    蘇雲就這樣忐忑了一路。


    然而,當她真正麵對成陽長公主,才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長公主這一把年紀,什麽事情沒經歷過?她有一雙通透的眼睛,卻也知道,什麽事情該說,什麽事情不該說。


    她是有大智慧的。


    此時,幾人坐在長公主府的前廳裏,除了蘇雲稍顯拘謹,其他幾人都一副放鬆的模樣,顯是這樣閑話家常的相處模式已是常態。


    長公主端起茶水稍稍抿了一口,看向蘇雲,微微一笑道:「你……叫雲歌吧,本宮喚你歌兒可好?說起來君瑋可是把你藏得夠嚴實,這是怕自己夫人被本宮看見了,本宮會太歡喜,把她搶去不成?」


    這最後一句話,卻是跟顧君瑋說的。


    簡簡單單幾句話,便把鄭雲歌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六年揭了過去,還把這個鍋扣到了顧君瑋頭上,也是很體貼了。


    顧君瑋看了蘇雲一眼,含笑道:「君瑋不敢,長公主該是知道,君瑋過去這些年都駐守邊關,若早知道雲兒如此惹人注目,君瑋早便該趕迴上京,把她藏起來才好。」


    蘇雲表麵淡定,心裏卻是忍不住瞪了某男人一眼。


    還以為這個梗已經過去了,顧君瑋這會兒卻又提起,要說他沒聽到她剛剛一時腦熱說出來那句話,她才不信。


    沒想到顧君瑋如此直白的長公主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好笑地道:「瞧瞧,本宮不過隨口說說,卻正中你心思了,這會兒還要在稱唿上與本宮這個老婆子隔開來不成?」


    顧君瑋這迴隻是笑笑,沒說話。


    葉昭調侃地道:「皇姑奶有所不知,君瑋現下可是被他夫人吃得死死的,看到君瑋如今的模樣,我才明白世上為什麽有英雄氣短這個說法。」


    坐在她一旁的李顯敲了敲扇子,俊眉一挑,道:「阿昭,你這話便說得不對了,我在你麵前,可從來沒有氣長過。」


    葉昭瞪了他一眼,卻似乎已很是習慣,話都懶得跟他說一句。


    李顯見狀也不惱,反而心情很好地低笑出聲,一雙瀲灩的桃花眼含著揶揄的笑看著葉昭,似乎被她瞪得很是開心。


    蘇雲在一旁看得驚奇,忍不住好笑,原來葉昭和李顯平時便是如此相處的,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哦?」長公主聽了葉昭的話,忍不住感慨地看了看蘇雲。


    她如何能看不出,君瑋對他如今的夫人真是喜歡得緊,然而想起她先前聽來的事情,實在讓她無法釋懷。


    隻是,看鄭雲歌今天在簪花會上的表現,她也是個不簡單的,別說那讓人驚艷的讀心術,便是她把白家那丫頭玩弄於鼓掌中的心計,也是讓人嘆服。


    偏偏她玩弄心計歸玩弄心計,那表情與氣度,一派沉著坦蕩,仿佛她也沒特意做什麽,隻是冷眼旁觀著獵物跳進陷阱一般。


    也難怪君瑋會被她吸引。


    也罷,君瑋也不是那等拎不清的性子,現如今鄭雲歌瞧著也是個聰慧靈透的,兩人站在一起,實在般配。


    這樣想著,長公主轉頭,看著身旁一個麵容沉靜的女人,微微笑著道:「芸娘啊,前幾日從明州請迴來的那個戲班子,安頓得怎樣了?」


    芸娘俯身,表情不變地道:「迴公主,你記岔了,那戲班子是從越州請迴來的,陳管事已把他們安排到了東廂的院子裏,隨時候著公主的傳召。」


    長公主怔然半響,苦笑道:「原來是本宮記岔了麽?本宮常常記得,小時候第一迴與先帝一同看那折子戲,興奮得又蹦又跳,那時候還小呢,還與先帝一同住在母後的宮殿裏,晚上睡覺時,常常躲在被窩裏,與先帝學著那伶人演戲,還自以為鬧出的聲響很小,別人都不知道……那時候的戲班子,便是來自明州。」


    她這樣說著的時候,一雙早已布滿皺褶的眼睛,透出一絲對過往歲月的懷念和傷痛。


    半響,長長地嘆了口氣,轉向蘇雲,微笑道:「這戲班子是陳管事專程找迴來的,想來也不差,本宮估摸著小娃娃大抵都愛看那熱鬧的折子戲,改日你便帶上銘兒,來本宮這坐一坐吧,那孩子,本宮也一直很想見上一麵呢。」


    蘇雲一怔,心底因為想起家銘而柔軟了一瞬,不由得嘴角微揚,真心實意地道了句:「謝長公主。」


    許是先前得到的太少,家銘的性子極容易滿足,往往一根糖葫蘆便可以讓他珍藏半天捨不得吃完,讓蘇雲看著都心疼。


    要是知道能去湊熱鬧看那折子戲,怕是要高興瘋了。


    許是與蘇雲想到了一處去,顧君瑋心底微嘆,在蘇雲廣袖的遮掩下,握了握她的手。


    幾人又說了一會兒話,長公主忽地看向李顯,問:「你母妃最近可還好?」


    李顯沉默了一會兒,揚起一個慣常的笑容,簡短地道了句:「老樣子,不過近日,胃口倒是不錯,常常吵著要吃阿昭做的桃花餅。」


    長公主很是欣慰地笑了,「是嗎?但你母親身體不好,這種甜膩之物,還是少吃為好。」


    李顯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才淡淡地「嗯」了一聲。


    蘇雲不由得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


    最後,幾人相繼離開,原本熱鬧的前廳,一下子寂寥下來。


    長公主看了看窗外開得正好的春花,嘆了口氣,低聲道:「芸娘啊,每當看到這兩個孩子,我這心裏便說不出的苦,特別是顯兒。先帝生性堅韌,雄才大略,他是一眾皇子中,與先帝最為相似,卻也是心思最重的,小時候發生的事,終究是給他造成了一輩子的傷害罷。」


    芸娘臉色如常地又給她沏了杯茶,低聲道:「公主,太醫可說了,你不宜憂思太過。」


    長公主卻憂心忡忡地又嘆了口氣,「聽聞聖上的身體近來是越來越不好了,逸兒那孩子終究難當大任!屆時王家,哪裏會容得下顯兒啊!」


    南吳,風雨欲來。


    隻盼望皇弟在天之靈,能多多庇佑這兩個孩子。


    畢竟,他們已經因二十年前那件災禍,糟了不少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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