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新最後還是選擇了說。


    他說之前,還狠狠的瞪了一眼季責,這才開口:“十三那天,我跟平常一樣,早上一起來就去開門。”


    “結果我一開門,先看見一個人身子,再往上一看——舌頭都耷拉下來了,脖子往下垂著,瞪著眼睛看著我!當時差點沒給我嚇得坐地上!”


    說到這裏,吳大新似乎想起了當時的感覺,真的是拍了拍胸口,一臉後怕的樣子:“天都剛蒙蒙亮!街上人都沒有!就那麽一個人,掛在我門口!”


    “我當時也以為是不是哪個人想不開,跑過來上吊,嚇了一跳。可看來看去,那老婦人我也不認得——”


    吳大新愁眉苦臉:“可也不能讓她掛著吧?我是做生意的,甭管我認識不認識,掛我家門口了,那就跟我有關係了——傳出去,人家還都以為是我做生意不厚道呢。”


    “所以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能繼續這麽掛著,趕忙就將人放下來了。可放下來了,我也不知怎麽處理。愁得慌。”


    吳大新長長的歎氣:“這幾年生意本來就不好做了,要是家裏沒有別的人,我一口關門也沒啥。可我還得養家糊口哪!”


    “想來想去,也覺得不能這麽放著。這麽放著算怎麽一迴事?也不知道是誰,別人看了還不是要指指點點?”


    “最後我就想到了扔河裏算了。”吳大新苦笑一聲:“我就把老大叫出來了。讓他跟著我抬著屍體扔河裏去。”


    “老大害怕,慌裏慌張的,我也慌裏慌張的,我們兩個一路避開了人,把屍體悄悄扔河裏了。那玉佩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掉的。”


    吳大新看一眼崔備:“誰知道屍體就衝到了下遊去,還被他當成了自己老娘,準備風光大葬。又發現了玉佩,找上門來。”


    “就是他找上門的時候,我真沒認出來是那老婦人,就覺得他來找事兒。老大年輕氣盛,就和他們的人扭打在一起。”


    “等人散開,老大腦袋上就被砍了,躺在那兒,流了一地的血。”


    吳大新一把捂住了臉,“嗚嗚嗚”的哭出聲來:“老大咽氣之前,跟我說,報應。他就說了兩個字,人就沒了!”


    “現在看來,真是報應!我要是沒把老婦人扔河裏,崔備也找不上門,他要不來,老大怎麽會死?”


    吳大新又是傷心,又是恐懼,更多的是無奈:“可我想來想去,就是想不明白,冤有頭債有主,她幹啥就找上我們一家了?為啥要吊死在我們門口?”


    說到這裏,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不下去了。


    付拾一則是陷入了沉思:自己上吊的話……有沒有可能呢?


    李長博同樣也是向了付拾一:這種專業的問題,還是要專業人士來解答。


    付拾一良久才道:“也能說得通。單單從勒痕和死因上來看,這個情況是符合的。死者必定是因為窒息而亡。不管兇殺還是自己上吊,通過痕跡也可以判斷一二,我等下去仔細看看勒痕。”


    “至於肩膀——”付拾一轉頭問吳大新:“你當時拋屍時候,是用什麽姿勢?”


    吳大新抽噎著迴憶了片刻,才描述道:“我抓著手,老大抬著腳。”


    “一直都是抬著的?”付拾一想起死者腳後跟的痕跡,於是又問一句。


    吳大新點點頭:“一直都抬著的。”


    想想也是,兩個人拋屍,肯定不用拖著,而且老婦也不胖,更不至於抬不動。


    付拾一看一眼李長博,搖頭:“細節有點對不上。”


    李長博直接看向崔備:“那當時將屍體撈上來的人,是怎麽將屍體帶迴去的?”


    崔備撓了撓頭:“其實也沒帶迴來,他也不好貿然帶迴來,就是從河裏背上來,然後背迴村裏,放在那兒,叫我去看的。後頭我就用棺材抬迴來了。”


    他補充一句“劉牛高高大大的,很有力氣。而且當時屍體都泡成那個樣子了,臉都看不清了,肯定不是劉牛殺的。”


    他這麽一說,付拾一都有點無語:這個崔備怎麽總是喜歡替別人解釋呢?我們也沒懷疑是放牛的人殺的啊。


    李長博也捏了捏眉心,一臉無奈。


    付拾一知道李長博問這話的意思,不過搖了搖頭:“屍體上的痕跡,是死後造成的沒錯,但應該是泡水之前。如果是放牛的人造成的,傷口不會那麽小的。”


    鑒於屍體的情況,如果是從水裏撈上來後才在地麵摩擦,那大概率是會直接磨掉一層肉皮和軟組織。


    所以,要麽就是吳大新撒了謊。要麽就是還有人在吳大新之前或是之後,接觸了死者。


    “會不會是生前傷?”李長博問了句。


    付拾一搖搖頭:“看不出來,屍體在水裏泡過,又過去這麽久,已經是高度腐敗的狀態,生前傷死後傷,這種小傷口已經看不出什麽區別。”


    兩人說話時候,一連串的專業名詞,旁人根本就聽不懂說了什麽。


    個個兒都是一臉懵逼。


    付拾一問吳大新:“你仔細迴想一下,你看到死者的時候,大概多高高度,身上穿什麽衣裳什麽鞋?還有,現場還有什麽東西沒有?”


    吳大新仔細迴想,半晌之後,才用手比劃一下:“我第一眼看到的反正是差不多胸口位置,離地麵也不高。衣裳就是普通的粗布衣裳,那種靛藍色的,很普通。鞋子……她沒穿鞋子。兩隻腳都沒有鞋子。可能是窮吧。”


    這種情況不奇怪,窮苦人家,衣裳都穿不上,不穿鞋子的不在少數,尤其是農人——要下地幹活,他們很多時候都赤腳。


    隻是女性比較少見而已。


    但也有。


    吳大新沒有懷疑,也不奇怪。


    “死者沒帶點什麽東西嗎?”付拾一有點驚訝:“就這麽一個人直接掛在了你家門口?”


    吳大新聽這話也聽出點納悶來:“還要帶啥東西?啥也沒有啊,就這麽一個人。連個什麽包袱也沒有,更不要說留下什麽話了。”


    所以到現在,他都沒想明白為啥老婦人非要死在自己家門口。


    難道因為自家門口有橫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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