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林父也沒說很多。


    倒是傻子被他們帶來了。


    昨天剛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們對傻子的態度也就好不到哪裏去。


    傻子是被一路拖過來的。


    要不是嘴巴被堵著,早就哭天喊地了。


    付拾一在人過來時,顧不得其他的,先提著燈籠湊上去看了一眼傻子。


    這一看,她倒吸一口涼氣。


    怎麽說呢,要不是先入為主知道這是個人,隻怕一眼看過去以為看見了什麽外星生物。


    那腦門上又紅又青的,還腫了好幾個包,乍一看,讓付拾一想起了銀角大王……


    要不是還留著一條縫,付拾一都找不著孩子的眼睛。


    至於門牙——那也缺了。


    付拾一忍不住問了林父一句:“這都是怎麽打的?”


    打成這樣,也是不容易。


    關鍵是打成這樣,還能保住命,更不容易。


    付拾一看著捆成粽子不斷蠕動哼唧的傻子,也不知道該同情還是該叫好。


    但她仍舊實話實說:“他肋骨可能斷了。”


    每次一吸氣,傻子就哼唧,這就是肋骨骨折的典型情況——因為肋骨斷裂後,隻要活動,就會疼痛。而唿吸時候,胸腔就是會跟著動……


    然而除了李長博,誰都沒有意識到這個毛病是多大的毛病。


    付拾一隻好再說:“把他胸口的繩子解開。不然的話,萬一骨頭紮進內髒裏,不管碰到了哪,都會出人命。”


    肋骨骨折,最大的兇險就是骨折斷口紮進內髒。


    紮肺裏,當時就成了氣胸。


    紮肝髒心髒,那當時就得嗝屁。


    然而林父根本就不動。


    拖著傻子過來的小夥子,也是一臉的血氣方剛義正言辭:“那不行,放了他,跑了咋整?”


    付拾一反問他:“那你沒想過,不放,死了咋整?算你的算林家的?”


    顯然這句話說動了小夥子,小夥子猶豫了一陣子,還是將人給放了,就是解開繩子時候,忍不住又看了付拾一幾眼。估計在心裏衡量付拾一的話可信不可信。


    解開繩子之後,付拾一上前去,伸出手,輕輕的挨個按傻子的肋骨。


    在第二根肋骨的時候,明顯感覺感覺不一樣,傻子也疼得直叫喚。


    她又按了其他骨頭,才收迴手:“隻斷了第二根肋骨。這個位置底下是肺,盡量別碰他。”


    剛才她也近距離看了傻子。


    傻子的確是被打得挺狠的。


    李長博看一眼林父:“你們打的?”


    林父點點頭,訕笑兩聲:“昨天看見那情況,我們沒收住手。”


    事實上,要不是有人拉著,當時傻子就要被打死。


    “傻子也住這邊?”李長博看了一眼傻子,又看一眼林父:“他對這一片很熟?”


    林裏正就說了句:“他姓程,平時都管他叫程傻子。他們一家子是從別的地方搬過來的,前幾年他爹娘死了,他就一個人了。平時也不算太傻,家裏人教會了吃飯穿衣這些,簡單的事情也能做。他爹娘臨終前,把地租給了村裏人,每年給他糧食和錢就行。”


    “錢都放我這,一年四季做衣裳,被褥,鞋襪。生病看病,都用這個錢。他在幾家人裏輪流吃飯,他的糧食也這幾家分。”


    林裏正實話實說:“他爹娘也是操碎了心。臨走時候,最放不下的就是他。說起來,他們一家也倒黴。”


    他看一眼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傻子,有些無奈:“昨天也不知道怎麽了。他就做出這樣的事。平時其實他都不往這邊來,因為媚娘的事情,他們看見他就打他,他不敢來。而且他也懂禮貌,沒見他有過這樣的情況,所以也就沒人一直盯著他。”


    付拾一問了裏正一句:“他一直都是傻子嗎?是搬過來之前生的,還是搬過來之後才生的他?”


    “他幾個月時候他們一家人才搬過來。”林裏正捋了捋胡子,麵上都是唏噓:“他爺娘都長得不錯,他也生得好看。可等到一歲多,就漸漸覺得不對勁了。他什麽都慢,走路,學說話,根本就不行。”


    “都五六歲了,還不知道屎尿要喊人。後來十幾歲了,也就跟個四五歲的孩子差不多。勉強能自己吃飯自己玩,做點簡單的事情。”


    林裏正一麵說一麵搖頭:“也求醫問藥了,可都沒有效果。”


    付拾一打量程傻子,心想:那這樣的話,應該就是先天性的智力發育不夠好,智力低下。


    程傻子現在都快成豬頭三了,倒是看不出美醜,但他哼哼唧唧的樣子,的確是跟個小孩子一樣。


    李長博這個時候問了句:“那十幾年前的事情呢?”


    林裏正提起這個事情,一下子就變了臉色,頓時有些尷尬:“那個事情啊,當年也是讓人震驚得很。誰也沒想到程傻子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不過那時候程傻子也有十五六了,可能是血氣方剛——”林裏正歎了一口氣:“出了這個事情,當時女娃子都不敢放出門了。後來我們就讓程家把程傻子時刻帶在身邊,甚至綁在家裏,這才算行了。”


    他看一眼林父:“當年我們也想過幹脆把他們一家人攆走算了,畢竟是外來戶。可那兩口子也是可憐人,又是求情又是賠錢,再加上的確程傻子也就隻有那一迴,後頭都很少出門,所以才算了。”


    說起賠錢,眾人都看向了林父。


    林父咳嗽一聲,不自然的別開了目光,幹巴巴解釋一句:“大家都幫著說情,而且畢竟是個傻子,我也真不好非要計較。而且隻是扯爛了衣裳,也沒真出事。實在也是沒法計較。”


    梅娘一下哭出聲來:“那現在呢?”


    她指著程傻子,怒罵:“我是哪裏得罪你了?你就不肯放過我?這麽多人,你怎麽偏偏就找上我了!”


    程傻子卻朝著梅娘含含混混的喊了一聲:“梅梅——”


    他的牙齒掉了,有點含混不清。但發音的確是這個。


    梅娘如遭雷擊,她尖叫起來,“不準喊我!不準喊我!”


    她一麵尖叫,一麵去找東西,那發狠的樣子,讓人覺得,她是真的想殺了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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