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拾一輕歎:“根據他身上的一些擦傷情況判斷,不難看出,他應該是摔跤過。而且撞擊到了腹部。就是因為這個,所以擠壓到了脾髒,造成了破裂。”


    吳老頭還是不信:“我不信,我去看看!”


    付拾一也不拒絕,點點頭:“可以。但是您可能需要先緩和一下,然後多嘴問一句,您平時身體可還好?”


    不然那麽具有衝擊力的畫麵,讓家屬看了,怕是承受不住。


    雖然付拾一也沒打算給他看完整的屍體,就隻打算看看胰髒。


    吳老頭剛想要答應,就聽見金娘說了句:“我去。我能受得住。”


    付拾一看了看吳老頭,又看了看金娘,最後還是覺得年輕人更加承受力強一點,就讓金娘一起去驗屍房看看。


    驗屍房裏,基本上已經收拾了一遍。驗屍台上的血都清理差不多了。


    隻是盆子裏的血,還留著,胰髒也在托盤裏擺著。


    至於屍體,就先用白布蓋上了。


    付拾一請金娘站在門外等鍾約寒將胰髒拿出來。


    但金娘卻提出來一個要求:“我想自己進去看看。”


    這個要求付拾一肯定不敢答應。別看金娘現在一臉堅強的樣子,但是一看到吳誌玨的屍體,必定是承受不住的。


    也不是金娘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而是她低估了親人忽然離世時候,看到親人屍體的衝擊力。


    付拾一見過太多,所以知道會是什麽樣,肯定不敢嚐試。


    按住金娘肩膀,付拾一輕聲道:“我們肯定會將屍體給你看,但不是現在。”


    “我必須要看看。”金娘一口咬定:“不然你們騙我怎麽辦?那個人不是大郎怎麽辦?你們說的那個什麽脾髒不是他的怎麽辦?”


    付拾一噎了一下,良久才能出聲反駁:“其實別看我這裏是驗屍房,但是最近沒出什麽案子,實在是沒有別的屍體,我就是想搞錯,或者想調換,也沒有別的屍體可供操作啊。”


    金娘卻近乎執拗:“不行,我一定要看一眼。哪怕就一眼!”


    付拾一想了一想:“這樣吧,驗屍房肯定是不能讓你進去的,這是規定,怕你進去破壞了證據,影響破案。但是我讓他們開個窗戶,掀開白布,你看看是不是你丈夫,行吧?”


    她強調一遍:“就一眼,行嗎?”


    金娘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付拾一進去,盯住了鍾約寒兩句,這才迴到金娘身邊,將她帶到窗邊。


    鍾約寒從裏頭推開了窗戶。


    推開窗戶那一瞬,金娘的目光就落在了驗屍台上。


    雖然用白單子蓋著,但是人形的輪廓還是十分明顯的。金娘一眼看過去,甚至能從體型分辨出自己是不是自己丈夫。


    徐雙魚小心翼翼的掀開了屍體頭部的白單子,露出了他的臉來。


    吳誌玨此時閉著眼,麵色蒼白,幾乎沒有血色,看上去沒有一絲絲的鮮活氣息。


    金娘渾身僵硬,緊緊的盯著吳誌玨的側臉,一動不動,眼淚卻一滴滴的往下砸。


    付拾一輕輕的攬住了她的肩膀,柔聲勸慰:“想哭就哭出聲吧。哭一哭,心裏會好受許多。”


    這麽一句話,瞬間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下一秒,金娘就撕心裂肺的哭出聲來。那種像是要撕裂聲帶的哀嚎聲,讓聽見的人,也情不自禁的覺得有些難受。


    付拾一一下一下的拍著金娘的肩膀,卻不知怎麽寬慰她。


    好在金娘哭了一陣子之後,自己大概也將情緒發泄出去了一部分,總算振作起來。


    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淚,嘶啞著嗓子開口請求:“傷在哪裏了?”


    鍾約寒就將脾髒端過來給她看。


    付拾一在旁邊輕聲解釋:“你看傷口就知道,撕裂開的傷口,邊緣不齊整。如果是割傷的,就會整整齊齊。”


    金娘盯著脾髒看了很久,眼淚又開始掉。到了最後,她開口了,問的卻不是脾髒的事情,而是一句:“那大郎疼不疼?”


    付拾一搖搖頭:“應該是不疼的。如果很疼,他當時就會去看大夫,不是嗎?他和王裕安一直談笑風生,倒下去之前也沒提過任何不舒服或者難受的話,就說明他應當是不難受的。”


    這句話多多少少也讓金娘感覺到了寬慰,金娘點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隨後,金娘低聲問了一句話:“那盆子裏的血,就是他的嗎?”


    付拾一點點頭:“是。”


    金娘也就不說話了,隻是低低的跟付拾一道謝,而後深一腳淺一腳的往迴走。


    這不是付拾一誇張,而是真的深一腳淺一腳。


    金娘渾身好似沒有了力氣,更控製不好自己的身體,走路的姿勢是僵硬的。


    付拾一見多了這種情況:在極度的情緒之下,人其實真的會忘了怎麽走路,忘了自己做了什麽。完全憑借本能。且事後根本迴想不起當時發生了什麽。


    所以付拾一也隻能扶著她,臨走之前,還是給鍾約寒比了個ok的姿勢。


    鍾約寒頷首,迴去之後就開始和徐雙魚對屍體進行整理,縫合——尤其是那些取出來的內髒,更是要一一放迴去。


    這是個大工程。且得幹一會兒了。


    付拾一之所以著急,也是想著明日就可以讓吳家人將屍體領迴去下葬。


    畢竟查明了真相,隻要不是他殺,事情也就徹底了結了。


    付拾一扶著金娘迴去之後,也叫人將王裕安放了出來。


    錢袋子也交給了金娘。


    吳家人其實都不用多解釋,一看到金娘迴來那樣子,就知道真相是什麽了。


    誰也沒有再質疑驗屍結果,一家人幾乎是抱頭痛哭。


    而王裕安出來之後,則是“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先是給付拾一磕頭,謝過她查明真相,又給吳家人磕頭,哭道:“我混蛋,我該死!我真是犯了糊塗——”


    吳家人沒有理會王裕安。


    王裕安就不停的磕頭,又說自己當時就覺得吳誌玨麵色發白,可也沒當迴事,問了他兩句,他自己說沒事兒,也就過去了。


    如果當時拉著吳誌玨進去藥鋪看看,興許還能救迴來——


    他是真懊惱,畢竟當時他們就是在藥鋪外頭不遠遇到的。他也提了這個事情,可吳誌玨拒絕了,他就沒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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