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收接過了樹藤,仔細打量一番,很快就得出了結論。


    不過,他也沒立刻說出來,而是交給了自己大兒子再看看。


    等到大兒子點點頭也確定之後,他這才道:“這個樹藤,是小鬆山裏的老樹藤。這些樹藤隻長在山陰處,攀在峭壁和溝壑裏,這麽粗的,至少要長三四年才行。它也開花結果,不過果子不能吃。葉子也有毒,豬都不吃。”


    “不過這個樹藤堅韌,砍迴來做框子什麽的,很耐用。”


    馮收問李長博:“就是這個樹藤,絆倒了馬?”


    李長博點頭。


    馮收轉頭叫自己大兒子:“你去外頭,喊你大全叔進來。”


    他再跟李長博解釋:“馮全是堂弟,學的就是編筐的手藝,他對樹藤,最懂。”


    馮全很快跟著馮收大兒子進來,是個幹幹瘦瘦的小老頭。估摸最多也就是四五十的樣子。


    別看頭發和胡子都有點白了,但是小老頭馮全精神很好,走起路來也很輕巧靈活,尤其是一雙手,更是特殊。


    這是一雙骨節特別分明的手,手上有大大小小的裂口和傷口,一看就知道是做手上活的人。


    幹幹瘦瘦的馮全,麵對李長博時候,同樣也有著普通百姓的拘謹。手腳都不知道放在哪裏。


    李長博客客氣氣先開口:“老丈給看看這個樹藤吧。”


    馮收將樹藤遞過去。


    馮全拿在手裏,翻來覆去一看,就直接道:“就是咱們小鬆山上的軟藤藤。我天天打交道,不會認錯。”


    “這麽粗,估計是長了四年了。”馮全將樹藤斷口看了看:“這個藤藤還很新鮮,也沒晾幹,估計就是這兩天弄下山的。不會超過三天。”


    李長博微微揚眉:“可確定?”


    馮全說起自己專業領域的事情,那是半點也不畏縮,反倒是帶上一股昂揚:“絕對不會錯!”


    付拾一也點點頭。雖然她看不出樹藤的年齡,但是的確斷口很新鮮,沒有完全幹枯,反而帶著青,樹藤本身也是十分濕潤柔軟,用力一掐還有汁液,必然是新鮮的。


    李長博沉吟片刻,問馮全:“樹藤難采嗎?”


    馮全搖搖頭:“倒也不算難。在峭壁邊上尋個大樹大石頭,栓上繩子,人放下去,半天也就能砍一小筐。”


    “要是不挑品相,像這種歪歪扭扭的也要的,那就容易些,隨便找一根,順著藤拉就行。就是也得到南麵山陰的那片去。就那一片有。”


    於是,李長博就問了馮全:“那這幾日,老丈可有進山?”


    馮收在旁邊道:“他這段時間都收藤藤,是住山裏的。”


    馮全點點頭:“這段時間的藤藤最好,最結實,而且山裏還有山貨。”


    “那這幾日,有人進山嗎?或者說,有別人去砍過這個樹藤沒有?”李長博直奔主題,同時還看了陸流兒一眼。


    馮全一愣,想了想:“也有好幾個人進山呢。我家大兒子,前天上山來給我送糧食。又把捆好的藤藤拉迴來。還有好幾個後生上山來砍柴,拿蜂蜜準備給我這個老叔叔過壽——”


    這麽一說,還真是不少人進山。


    付拾一補充問題:“除了拿了東西就走的,和你不熟的。尤其不是馮家人的。”


    她就差直接點名陸流兒了。


    馮全半晌沒言語。


    周大井忽然“嗚嗚”了兩聲,隻是沒敢嚷嚷出來,急得跺腳,又拚命看李長博。


    李長博:……不該聽話時候這麽聽話?


    他清了清嗓子:“有話就說罷。”


    周大井立刻高聲道:“我認識他,我外甥捉弄過他,搞不好就是他們一起辦的這個事情!”


    付拾一目瞪口呆,此時此刻,隻想說一句:幹得漂亮!我就沒見過這麽牛皮的熊孩子!


    王二祥等人也是驚得不行。


    最後,付拾一還是沒忍住,認真問了周大井一句:“你不如說說,你外甥在小鬆村裏,還有沒有沒得罪過的人。”


    王二祥用力點頭表示附和:“這樣我們才好知道,哪些人跟死者有過節。”


    周大井麵對如此問題,多多少少還是尷尬到臉頰發紅。


    小鬆村村民們,更是一個個笑出聲。


    雖然是在如此嚴肅的場合,雖然是如此慘的命案,可大家實在是忍不住。


    有人陰陽怪氣的說了句:“怕是還真找不出一個來。”


    還不少人附和。


    周大井臉色又尷尬又難看,最後也不好反駁什麽,隻是聲音弱了一點:“小孩子家家的,難免調皮——”


    付拾一悄悄嘀咕:恕我直言,我也沒見過調皮到了這種程度的小孩子!


    人家都說,七八歲的孩子人嫌狗憎是常態。可人家沒說,十三四的孩子人事不懂也是正常啊!


    王二祥憋了半天,愣是沒憋住:“你們就沒想過,這樣下去,他以後在一片可沒法混了啊——人不都得罪完了?”


    周大井擺手:“我外甥念書厲害,將來肯定是要去做官的,怎麽會一直呆在這裏?最不濟,也要進長安城啊!”


    付拾一不厚道的笑了:長安城?你確定?他這樣的性格,讓他去長安城?怕是有家財萬貫也不夠賠的啊!


    李長博雖然是個厚道人,但是這會兒,也是一本正經的說了句:“這個性格,怕是不宜為官。”


    周大井顯然沒聽懂潛台詞,反而傷心的擺擺手:“算了不說這個了,再好又怎麽樣?人都沒了——”


    言歸正傳,付拾一頗有些好奇的問周大井:“他是怎麽招惹了這位老丈的?”


    這次不用周大井說,馮全自己就說了:“他把我睡的棚子點了。”


    付拾一驚得不知道說啥:這特麽……


    王二祥幽幽的吐槽:“這可真是無人能比啊。”


    實際上馮全還沒說完。他接著往下說:“把我養的狗打了。”


    付拾一腦子裏,現在隻剩了循環播放的一句話:這特麽是熊孩子裏的冠軍吧!


    那麽問題來了:求問,如何收拾這種熊孩子?


    馮全說到了這裏,解下了腰上的旱煙袋,不緊不慢吧嗒一口,“不過,他也掉我的陷阱裏去了。被我狗追的。”


    大概這種事情提起來還是挺爽的,馮全還特地補上一句:“在山上過了一夜,嚇得鬼哭狼嚎的。從那之後,倒不敢進山了。我把人送迴去,他家還給了不少錢。”


    付拾一看著馮全特別樸素的麵容,默默的伸出了大拇指:這就叫,你大爺永遠是你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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