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靜峨臉色慘白到幾乎透明。


    那樣子,怪嚇人的。


    可莊客靄顯然覺得自家孫子好極了,捋著胡子一臉讚賞。


    付拾一好不容易等到他說完了,就小心翼翼出聲勸了一句:“要不你還是先歇一歇?這邊我來我吧?”


    莊靜峨點點頭,可明顯還是不放心,想再說點啥,一張嘴就是華麗麗的幹嘔。


    李長博也看不下去,溫聲勸了一句:“還是歇一歇。”


    說完這話,李長博就沒給莊靜峨再說話的機會,隻看向付拾一:“再迴去仔細檢查死因。”


    付拾一點點頭,看向楊家人:“進一步的屍檢,做嗎?”


    楊家老婦這一次毫不猶豫:“做!”


    虎兒他娘也哭著點頭:“做吧。總不能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他兩歲時候,總會指著胸口說痛,有那麽幾次,還有個紅腫的包塊,我以為是蚊子咬的——”


    她這麽一說,楊家老婦也記起來了:“是有過,是有過!我也以為是蚊子——還讓桃娘給擦了幾天薄荷!”


    兩人對視一眼,然後都淚流不止,悔不當初。


    付拾一也不知道說啥好,隻能咳嗽一聲:“畢竟紮進肉裏了,也不太摸得出來,你們沒發現,也不奇怪。隻是,就不知是怎麽弄進去的。”


    說完這句話,她後知後覺發現,可能這話有點不該說,就忙閉上嘴巴,緊張:別再吵起來——


    她偷偷看一眼石桃娘的臉,對方還捂著臉正默默流淚呢。


    付拾一看著都有點兒怪心疼她:這年頭,做兒媳婦是真難啊。好在我婆婆是個講道理的人(憨憨)!我太婆婆,是最可愛的老人家!


    付拾一溜迴了驗屍房。


    想了想,還是決定先不給死者開腹,而是先從外麵檢查。


    不過為了確定自己的感覺,付拾一還是仔細的按壓了一下死者腹部。


    腹部裏已經有了明顯的脹氣。


    一按壓,屍體“撲哧”一聲放了點氣體出來。


    但是整個腹部,卻都是柔軟的,感覺不出任何板狀腹的變化。


    付拾一又讓徐雙魚和翟升兩個仔細按壓一遍,確定自己沒有被先入為主的觀念影響之後,這才問兩個徒弟:“死者臨死之前,忽然昏厥,然後再也沒有醒過來,你們說,有什麽疾病,會造成這樣的情況?”


    徐雙魚眨了眨眼睛:“是不是頸椎骨折?”


    “我們摸過渾身骨頭,沒有一個地方有問題。”翟升白了一眼徐雙魚,覺得他有點太不靠譜:“我覺得,會不會是紮破了肺,然後慢慢的缺氧?”


    付拾一搖頭:“如果肺出現問題,當時會有明顯反應。而且,這個過程也不會是突發的。我懷疑是腦部病變。”


    “腦子?”徐雙魚和翟升異口同聲。


    然後兩人看向了死者圓溜溜的腦袋。


    這麽大的孩子,嗯,還沒開始留頭呢。所以隻有腦袋頂上紮了個衝天小辮,其他地方都是光溜溜的。


    表皮有沒有問題,那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


    很顯然,死者頭部沒有過任何磕碰。


    付拾一歎一口氣:“不一定是外傷。很可能是突發疾病。如果他本身腦血管有問題,不排除突然破裂,造成顱內出血,然後引起昏迷的可能。”


    翟升有點遲疑:“那要開顱嗎?”


    如果開顱,怕是有點不好跟家屬交代。


    畢竟痕跡會比較明顯,而且有沒有頭發遮擋……


    徐雙魚歎一口氣:“這孩子真可憐。”


    付拾一沒多說,隻讓他們準備工具,自己則是將孩子頭頂小辮子解開,研究從哪裏下刀更加美觀。


    小孩子的顱骨其實更好開。因為他們顱骨沒有完全閉合,所以隻需要找到鹵門那個位置……


    死者鹵門上有頭發,付拾一將頭發扒開分向兩邊,準備下刀。


    然而剛扒開,就注意到有兩個小血痂。


    像是撓破了的那種,一個小小的,圓圓的血痂。


    頭皮底下,也有一點淤青痕跡。


    付拾一聯想到了胸口那一根針,瞬間頭皮發炸,失聲喊兩個徒弟來看:“你們過來,看看這個。”


    徐雙魚和翟升過來,探頭一看,都懵了,均是產生了不好的聯想。


    翟升一臉肅穆:“如果這個底下也是針,那……這個人未免喪盡天良。”


    徐雙魚還有點憨:“你的意思是,這也是針紮的?可是胸口那個不是意外嗎?”


    付拾一輕聲道:“如果真的不止一根針,那就肯定不是意外了。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巧合?次次都是要人命的位置。”


    而且,上一次有針,莊靜峨都能看出來。沒有道理,腦子裏還有,他看不出。


    再結合血痂和淤青,付拾一神色更加沉凝:“這頭上的,很有可能是死者迴家之後,才被弄的。”


    徐雙魚結結實實打了個寒戰:“那是多大仇啊——”


    翟升則是想更多,緊緊的皺眉:“父母都沒覺察嗎?”


    付拾一搖頭:“這就不知了。不過,裏頭有沒有東西,隻有切開才能看出來。”


    徐雙魚和翟升兩人趕忙將工具拿了過來。


    如果隻看有沒有針,倒不用太動骨頭,也不用那麽大切口。


    付拾一切開三條線,然後將皮剝離拉開,露出底下的骨頭來。


    在剝皮時候,付拾一就已經感覺到刀幾次刮過硬物,但是沒看見東西,也就隻能慢慢的,耐心的找。


    小孩子的鹵門還未完全閉合,所以,那個位置也好確定。


    付拾一將皮徹底拉開之後,就看見底下有一片淤血。


    用手一按,軟軟的,不知是出了多少血。


    昏迷情況,基本已經可以確定:腦出血。


    可究竟是什麽引發的腦出血……付拾一輕輕的用刀切開了包裹著血液的薄膜。


    血水汩汩的淌出。


    待到血水流幹,再用清水大概衝了一下,透過沒有閉合的骨縫,幾乎看得見底下白花花的東西。


    付拾一用鑷子試探著去探查了一下,然後就感覺到了剛才曾經感覺到的東西。


    她用力夾住,然後一點點的將那硬物從那骨縫裏拔出來。


    隨著那東西一點點露出真麵目,整個驗屍房裏,那是一片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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