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付拾一騎著馬一路顛簸到了目的地的時候,感覺自己不僅骨頭散了架,就連五髒六腑都移了位。


    不過馬牡丹倒是習以為常的樣子。


    好像隻是熱了熱身。


    方良也是一臉的風輕雲淡。


    付拾一悄悄揉了揉自己的老腰,沒敢吱聲:說起來自己還比他們身體更年輕啊——


    當地縣令姓孫,一看見付拾一,頓時就一臉熱切迎上來。


    那樣子就像是餓久了的人看見香餑餑:“付小娘子累了吧?要不先歇一歇,今天就算辦不完事兒,在這裏歇一夜也是死的,我家就有屋子,保準幹淨!”


    方良一聽見這話,頓時就警惕地看著孫縣令:要說這不是早有預謀,我打死也不相信。


    不過不管是不是早有預謀,反正人已經來了,屍體還是要看的。


    付拾一擺了擺手:“咱們還是先去看看屍體吧。已經泡了那麽久,再放下去,恐怕很多證據都會消失。”


    屍體還是越新鮮越有趣。隱藏的消息也越多。


    更具有探索性。


    放久了不僅不新鮮了,味道大,而且很多東西就看不出來了。


    孫縣令於是在前麵帶頭。


    一路到了縣衙,人還沒進行呢,付拾一就已經先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她趕緊叫停,然後摸出了口罩戴上。


    口罩層層疊疊的,裏頭還塞了薑片,滴了橘皮油。


    可即便是如此,也依舊擋不住這些味道。


    付拾一心裏是崩潰的,不過麵上還要做出一臉平靜的樣子,實在是煎熬。


    在看到屍體之後,付拾一更是趕緊死死咬住了牙,以防自己倒吸一口涼氣。


    怎麽說呢,屍體真的是泡得已經徹底到了巨人觀後期了。


    而且估計那些腐敗氣體都已經炸過一迴。


    女屍的衣裳都被崩開了。


    裏頭的內髒已經空了許多。


    關鍵是皮膚上麵厚厚的一層蠟樣組織。


    對於這種屍體,估計輕輕一觸碰,皮膚都會呈現出襪樣脫落。


    付拾一根本就不敢上手。


    隻能圍著屍體小心翼翼的轉圈圈,仔細觀察。


    孫縣令也是心理承受能力極強,一直站在旁邊。


    他手底下的仵作,也是緊緊盯著付拾一。


    不敢錯過付拾一任何一個動作。


    最終付拾一就看出一些端倪:“死者身上並沒有什麽傷痕,死之前應該沒有經曆過打鬥。”


    孫縣令立刻問了句:“那是不是是她自己跳水死的?”


    付拾一掏出棉簽,輕輕的摘死者鼻腔裏轉了兩圈,然後再抽出。


    棉簽上很幹淨。


    沒有泥沙,沒有血跡,也沒有藻類。


    同樣的動作付拾一又在牙齒上操作了一番。


    然而依舊是很幹淨。


    孫縣令顯然也是不恥下問的人:“什麽東西也沒有沾染,代表了什麽?嗎”


    付拾一點了點頭,將其中的意義仔細解釋一遍:“如果是溺水身亡,一定會吸入大量的水。而且落水之後會奮力掙紮,很有可能會攪動水底的泥沙,所以口鼻當中就會有泥沙,水藻之類的東西。”


    “另外肺部裏也會有大量的水。”


    “隻不過現在屍體腐敗嚴重,肺部已經缺失一塊,實在看不出肺裏麵之前有沒有水,這隻能通過泥沙和水藻來辨認。”


    對於這個,付拾一也有些無奈。


    沒辦法,高度腐敗的屍體就是這麽難辦。


    除此之外,付拾一仔細的看了死者眼球。


    眼球裏的靜脈並不很明顯。


    也沒有明顯的出血點。


    所以付拾一基本上就可以斷定:死者應該不是窒息身亡。


    當孫縣令知道這一個情況之後,頓時就想出了一個可能性:“會不會是死後拋屍?”


    付拾一搖了搖頭:“但是沒有拋屍的必要啊,死前都沒有經過什麽掙紮,而且身上也沒有什麽明顯的傷痕。那麽死者是怎麽死的?”


    而且付拾一仔細數了數死者的牙齒,頓時生出一個疑惑:“你們失蹤的那名女性多大年紀?”


    孫縣令立刻迴答:“約摸三十五六的年紀。”


    “那應該不是失蹤的那名女子。”付拾一立刻就說了這麽一句話。


    “死者都還沒有開始長智齒,說明年紀是沒有超過二十歲的。”


    “而且從牙齒磨損程度來看,也能看出死者十分年輕。”


    種種跡象表明,兩人根本不是一個人。


    得出這種結論,孫縣令自然是十分驚訝。


    不過驚訝之後就隻剩下了頭疼:這種事情,一個都夠嗆,現在兩個都是身份不明,該怎麽查?


    “屍體是在哪裏發現的?如果是在活水中發現的就可以去上遊問問看。看看上有幾個縣裏,有沒有失蹤人口。”


    “另外屍體身上穿的衣裳雖然已經泡了很久,但是依舊能夠看得出來質地不錯,死者應該家境很好。”


    付拾一指了指已經破破爛爛的衣裳。


    這年頭染布的染料。都是純天然的,所以也很容易掉色。


    尤其是一些絢麗的顏色淺的,泡上一段時間之後,基本就隻剩下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顏色。


    這個死者身上衣裳就是這樣的。


    孫縣令連連點頭,看上去是心服口服。


    不過,他也明顯的愁容滿麵。


    付拾一看著孫縣令,也怪同情他,不過事實就是這樣,誰也沒法作假,更不可能敷衍了事。


    孫縣令歎一口氣,懇求的看著付拾一:“付小娘子,您看……”


    付拾一咳嗽一聲:“我晚上要迴去的。不然家裏人擔心。”


    方良也忍不住開口:“付小娘子不會查案,查案得找我們家郎君。”


    孫縣令立刻眼前一亮:“你家郎君是——”


    長安城李縣令這個名頭一亮出來,登時孫縣令就又喜又憂:這可怎麽辦?李縣令的本事是有的,可怎麽請得來???


    他苦了臉,試探問一句:“你說,你家郎君他——”


    方良麵無表情:“郎君最近忙著呢。”


    孫縣令頓時萎靡不振。


    付拾一寬慰他:“失蹤那麽久的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失蹤。要不看看是不是和人結仇了???”


    其實失蹤了這麽久的人,就應該當做死亡人口來調查了。


    因為如果是綁匪,早就有動靜了。如果是被拐賣——這麽大年紀估計不會???


    反正自己失蹤的,這麽久,也該給家裏帶口信了。不可能音信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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