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從崖底上去時候,方老丈是親自抱著方小寶的屍骨上去的。


    他緊緊的抱著方小寶的屍骸,仿佛抱著最重要的寶貝。


    方良默默的在背後扶著方老丈,隨時做好準備幫方老丈穩住身形。


    好在方老丈雖然年邁,路也陡峭,可是他一步步走得緩慢而穩當。


    付拾一想:可能是害怕顛簸了懷裏的兒子吧?


    迴到了營地,方老丈將兒子的屍骨穩妥的放在樹蔭底下,細心的放平整,舍不得有半點的不小心。


    放穩妥之後,他還低聲說了句什麽,隻是沒人聽得清。


    方良遞水過去:“老丈,喝點水吧。您還要帶著他迴家呢。可不能倒下了。”


    方老丈恍然迴過神來,用力點頭:“對對對,我要帶小寶迴家的,要迴家的。”


    聽著這話,方良忍不住側頭輕輕抹了抹眼角。


    然後又勸方老丈去吃點東西。


    昨天夜裏,方老丈就沒吃什麽。


    這會兒,人也找到了,是真該吃點東西。


    馬牡丹熬了稀飯,炒了韭菜炒雞蛋,正好吃點早飯。


    隻不過經曆了剛才的事情,似乎誰也沒有了心思吃飯。


    最後,還是李長博說了句:“好了,都吃點東西,一會兒還有正事兒要辦。”


    從城裏到這裏,雖然遠,但估計快馬加鞭,也要不到天黑。


    有了這話,眾人這才強撐起了精神來,努力喝點稀飯補充體力。


    裏正早已經神色恍惚,吃飯時候,都明顯心不在焉。


    付拾一悄悄對李長博說:“你看,裏正這會兒開始怕了。”


    李長博淺笑夾菜:“難免,出了這樣大的事情,來年恐怕不能做裏正了。”


    這個事情,分明就不是當時查不出來。


    而是官府不肯下力氣,裏正也敷衍。


    所以,才有了這樣一個事情。


    可憐方小寶,孤零零的在崖底躺了這麽多年。


    也可憐方老丈,為了兒子奔走找尋這麽多年。


    如果不是方老丈堅信方小寶人品,一直不肯放棄尋找,這個案子,最終會成為冤案,徹底消失在塵埃裏。


    不過付拾一更關心另外一件事情:“牛老三他們,到時候要怎麽處罰。還有撒謊那個。”


    李長博這下語氣就有點兒淡淡了:“按照律例,替人隱匿,按同謀論。其罪同。”


    付拾一終於覺得舒坦一點。


    很多時候,這種案子,很多作惡的人,最終沒有受到足夠的懲罰。


    知道李長博打算嚴懲不貸,付拾一就放心了。


    吃過早飯,中午的時候,太陽白花花的落下來,每個人都有點兒昏昏欲睡。


    程成就是這個時候帶著牛家另外兩個兒子迴來的。


    為了快,他直接叫人駕了馬車。一路疾馳而來。


    估計是一直也沒休息,程成白淨的臉,已經被曬得通紅了。


    牛有倉和牛有金從馬車上被拖下來的時候,直接連滾帶爬跑到了樹下去,一低頭就吐了個稀裏嘩啦:馬車顛簸一路,早就受不住了。


    兄弟兩人都被綁著手,不過這會兒吐起來,也不影響。


    牛老三一看這個陣仗,不僅嘴唇哆嗦了,就連人都哆嗦起來:“這是要幹啥子?這是要幹啥子?”


    李長博嫌他聒噪,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成功的讓世界安靜了。


    而那兄弟兩個吐完了之後,李長博也是淡淡開口:“給他們洗洗。正好也冷靜冷靜。”


    付拾一聽了這話就偷笑:嫌棄讓人家味道酸臭,有嘔吐味,就嫌棄。還說什麽冷靜?而且用涼水淋頭這個事情,說得這麽委婉,可真是……隱晦!


    牛有金和牛有倉再被帶到了李長博跟前的時候,整個人還真都精神了。


    就是連頭發上都在往下淌水,看上去特別的狼狽。


    兄弟兩人一看見李長博,就叫屈:“貴人,這是做啥子?這是做啥子嘛——”


    李長博一眼掃了過去,威勢一下拿出來,兩人也就老實安靜了。


    “我問你們,你們可知曉方小寶下落?”李長博淡淡開口,語氣聽上去是漫不經心的,可事實上,一個眸光掃過去,就讓人情不自禁的脖子縮一縮。


    可他緊接著還微笑一下,“好心”提醒了兩句:“要知道,倘若現在還敢跟我說半個字假話——怕是沒有好果子吃。”


    牛有倉和牛有金對視了一眼。


    然後不約而同的都幹笑了一聲,而後兄弟兩人異口同聲道:“我們真的不曉得!”


    側麵,牛老三的眼睛都快抽筋了。


    可惜,兄弟兩人是一眼沒看見——


    方良直到兄弟兩個說完了這話,這才不動聲色挪開了腳步,然後讓他們看見自己阿爺的暗示。


    兄弟兩人懵了。


    牛老三已經急得快跺腳了。


    李長博不疾不徐:“一人十個板子。”


    程成雖然一路辛苦,這會兒卻半點不肯坐下,一聽這話,立刻高聲應道:“這就來!”


    先打的,是牛有金。


    牛有倉在旁邊看著,聽著。


    當牛有金殺豬一樣嚎叫痛唿起來,登時牛有倉就瑟縮一下,明顯露出懼意來。


    打了不過五個板子,牛有倉就已是忍不住喊起來:“我說,我說,我說!”


    他這樣一喊,程成也就停下來,看一眼李長博,請李長博示下。


    不過李長博卻無動於衷。


    程成立刻明白其中意思,當即沒有半點猶豫的繼續打。


    牛有金殺豬一樣的聲音,響徹整個營地。


    聽到最後,牛有倉和牛老三的臉都是白的。


    而牛有金打完之後,已經趴在地上,動都不多動一下。


    因為隻要多動一下,就多痛一下。


    見威懾能力足夠之後,李長博這才又緩緩地看住了牛有倉:“如果還有半句假話,就打二十。”


    這話一出,牛有倉簡直就隻剩下發抖了。


    不過也不用李長博再問,他就高聲地喊了起來:“方小寶死了,方小寶死了!”


    隻不過他這個迴答,並不是李長博想問的問題。


    李長博似笑非笑的看著牛有倉:“我要問的是,方小寶是怎麽死的?”


    牛有倉頓時一臉錯愕。萬萬沒想到長安城來的貴人居然會玩這個把戲。


    隻不過看著李長博似笑非笑的樣子,他還是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哆嗦,然後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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