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眼看著何榮和宋碧蓮之間的感情一去不複返,付拾一頓時唏噓無比。


    李長博重新問了一次之前問過的問題:“那砒霜究竟用在了何處?”


    何榮卻一口咬定,隻是帶迴家毒了耗子,並沒有用在別處。


    至於和宋碧蓮一起算計自己弟弟的事情,他沒有再反駁。


    顯然他心裏也很清楚:算計自己的弟弟,頂多算是人品不好,這些事官府也管不著。


    但是殺人就不一樣了。


    李長博微微垂下眼皮,神色已經完全變成一片冷淡,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威勢來:“你如何和你弟弟說的?你讓他在那裏等著,可是你卻安排了人去殺他——分明就是想要讓他當替罪羊。你弟弟根本就不會做點心,你忘了?”


    “還是說安排這一切事情的,是你阿爺?”


    何榮到了這個時候依舊是一口咬死了不是自己,至於是別的什麽人,他隻說不知道。


    何業就是在這個時候趕來的。


    外頭的人就進來稟告,問要不要讓何業進來。


    李長博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何榮,而後又看劉遠鬆。


    劉遠鬆當即就點頭,讓人將何業請進來。。


    他過來的時候額頭上全是汗,整個人氣喘籲籲的。


    也不知道過來的時候究竟有多著急,才會這個樣子。


    一進來,何業什麽也顧不上,趕緊問,這究竟是怎麽了?


    怎麽好端端的忽然把何榮叫了過來?


    劉遠鬆慢慢將事情說了一遍。


    越是往下說,何業的臉色就越錯愕。


    直到聽說是何榮悄悄拆穿了楊寡婦和何歡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時,他一下就氣得大聲咳嗽起來。


    他驚動地的咳嗽著,仿佛要把五髒六腑都咳出來一樣。


    明明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卻還死死的盯著何榮。


    仿佛是在無聲的質問:究竟是為什麽?


    何榮被那個眼神看的卻漸漸起了火。


    最後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反正何榮忽然就開了口:“從小你就偏心。我四歲就得開始學著和麵。他到了四歲的時候,你說讓他去私塾讀書——”


    “不管多冷的天兒,不敢生病沒有,隻要是你們兩個做點心,我就得在旁邊打下手。”


    “有一迴把點心筐打翻了,你打得我三天沒敢挨床。”


    “有一迴他把點心打翻了,又偷偷的裝了迴去,結果還是打我。”


    何榮越是迴憶這些點點滴滴,臉上的憤怒之色就越明顯,就連聲音也越來越激動:“隻要是做點心出了錯,賣點心出了錯,那永遠錯的都是我。他呢?”


    “讀書沒讀出個名堂,做點心也學不會,可是你還是給他娶了個年輕貌美的媳婦,給買了宅子,讓他們小兩口單獨出去過日子。”


    “他沒有別的本事,隻能在點心鋪子裏幹雜活,可他每個月拿的錢和我是一樣的!”


    “我呢,我就得在家伺候著你。同樣一個爹媽生下來的孩子,怎麽就這麽大差距?”


    何榮字字句句都是質問。


    猛然聽上去還真像是那麽一迴事兒,感覺是老人失了平衡,偏了心才導致這一切。


    可是付拾一卻越聽越不對味:怎麽感覺是不溺愛孩子和溺愛孩子之後,養出了兩個截然不同的孩子呢?


    要說有多偏心,也沒有呀。


    一般來說,家裏如果同時有幾個孩子的話,小的犯了錯,大的多半要被受牽連。


    而且這年頭誰家都是注重第一個生下來的孩子的。


    因為這個孩子是要留著傳承香火,將來要留著繼承家業的。


    不然的話,那會兒分家就應該將何榮分出去。


    既然薑何榮留在了老宅子裏,那將來肯定是何榮繼承老宅子的一切。


    這話沒要付拾一問,何業就已經艱難地開了口:“咳咳,咳咳,我管你管的嚴,難道也有錯?”


    “你要把這個鋪子傳下去的,不讓你從小學,你哪能打下紮實的基礎?”


    “他不爭氣,我也是沒了法子,總不能叫他餓死吧?將來我死了,你們分錢,你能分多少他能分多少,這些東西早就已經寫好了。點心打翻了又裝迴去賣,客人吃出了沙子來,我不打你難道打他?”


    “那時候是你負責包點心,他不當一迴事兒,難道你也沒看出來??”


    “他將來不是點心鋪子的掌櫃,點心對他來說不值什麽。可你的態度就該跟他不一樣!”


    何業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喘得不行。


    他這個樣子,付拾一幾乎都要懷疑他有塵肺病了。


    畢竟天天和麵粉打交道,很可能吸進去不少,長年累月下來,對肺肯定有影響。


    而何業這些話,則是讓人很動容。


    愛深重,則計長遠。


    或許何業對何榮的管教是嚴厲了一些,但的確這麽嚴格是為了何榮好。


    如果沒有這樣一個弟弟去對比,也許何榮還能感覺出來。


    隻可惜……


    而且或許何業從來沒有將這些話跟何榮提過。


    何榮自己說著說著也長歎一聲:“我給他買宅子,安頓好他,是為了將它分出去,免得你們兄弟二人成了家之後,還在一個屋簷底下生活,到時候鬧出什麽不痛快。”


    “而且不分出去,他什麽時候才能長得大?他不爭氣,你怎麽也想不明白這些道理?!”


    “為什麽我教你們做點心的時候,對你總是格外嚴格?”何業死死地盯著何榮:“因為你要繼承這家鋪子的招牌!而不是出去隨便找個地方謀生!我和家這麽多年的招牌,不能讓你毀了呀!”


    這些掏心窩子的話一說出來,何榮終於是動容了。


    他死死地盯著何業,麵上的肌肉劇烈顫抖,卻良久說不出一個字兒來。


    一直沒什麽存在感的宋碧蓮,這個時候冷笑了一聲:“要不怎麽說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呢?我這下倒是不惱了。”


    這麽一句話,成功的將眾人的思緒拉了迴來。


    何榮瞪了一眼宋碧蓮:“你再說一句?!”


    宋碧蓮半點兒不怕何榮:“說就說,有什麽不敢說的,難道你不是白眼狼?誰對你好你都不知道,偏偏要反咬一口!”


    這分明還是記恨剛才何榮說不認識她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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