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個東西除了尤誌年自己以外,誰也不知道尤誌年到底是怎麽想的。


    對於尤誌年這個話,李長博隻是淡淡說了句:“到底是怎麽想的,隻有你自己去想,事到如今小年已經死了,多說無益。”


    這話一出,頓時所有人都反應過來:是啊,就算尤誌年現在後悔了,可是小年也已經死了,人是不能死而複生的。


    “既然你說孩子都是你殺死的,那你說說都是怎麽殺人的?”李長博言簡意賅,並不打算多廢話。


    眼下天色還算早,早點收拾了,就早點兒迴家去。不用在這裏熬上一宿。


    尤其是付拾一。


    李長博隱晦的看了一眼付拾一,悄悄收迴了目光:這個時辰,付小娘子該餓了。


    當然這話也是問到了所有人都最想知道的事情。


    尤誌年沉默了很久,像是在想該怎麽說,又像是在想該怎麽逃避。


    徐坤就催促了一句:“到了這個時候,可別想著再說什麽假話,三條人命,來不掉,更不可能洗清罪孽。”


    眾人紛紛點頭。


    尤誌年就輕歎了一口氣。


    緩緩開了口。


    “其實也是一時糊塗。其實仔細想想,這麽多年一個人都過了,也不在乎多過幾年——可我聽了那個人的話,思來想去還是鬼迷心竅了。”


    “他告訴我,祭祀井底的龍神,就能換迴康兒的魂魄,然後讓康兒借屍還魂。”


    “因為康兒是九月死的,所以其他幾個作為祭品的孩子都得是那個月出生的孩子。”


    “而且都得是童子。最好年歲還要比康兒更大一些。”


    “隻要祭祀完井底的龍神,龍神滿意之後,自然就會放康兒的魂魄歸來,甚至讓康兒死而複生。”


    “那麽多年,我天天夢見康兒在井底喊我救他。我天天天天的睡不著,天天都想著這個事情——”


    “我知道這是康兒在受罪。”


    “我是他阿爹呀。我答應了月娘要好好養大康兒,是我沒做好。所以我要想辦法贖罪呀。”


    “不管這是多大的歲月,不管要多少條人命,這個事兒都必須我來做呀——”


    尤誌年說到這裏的時候已經是淚流滿麵,他伸手捂住了臉,嗚嗚嗚的哭出了聲:“隻要康兒能夠迴來,就是我去死也甘願呀!”


    誰也沒有說一句寬慰的話。


    誰都隻覺得荒誕。


    如果因為這個原因就要去殺人,那這個世界不是就要亂套了?


    “所以殺人的方法也是那個人教你的?”李長博見他半天沒有再說話,便出聲問了一句。


    尤誌年摸了一把臉,狼狽地擦幹淨眼淚,點了點頭:“都是他跟我說的。”


    “他說隻有將康兒的棺材釘盯住那些孩子的頭頂,才能夠鎮住他們的魂魄。同時要封住七竅,才能夠讓他們的魂魄沒有辦法逃離。這樣才能變成獻給龍神的祭品。”


    說到這裏,李長博就又問了他一句:“那棺材釘打成什麽樣子,也是他告訴你的的?”


    尤誌年搖了搖頭,輕聲言道:“是我自己想的。我怕塞到喉嚨裏之後會鬆動,就特地做成了那個樣子。不過眼睛裏紮銀針是他告訴我的。”


    “他是誰?”這個問題應該是李長博最關心的問題。


    也是其他人最關心的問題。


    然而這個問題尤誌年卻迴答不上來,他隻是搖了搖頭說道:“我真沒見過他的樣子。我也是偶然碰見了他。然後說了說話。後頭又見了兩次。”


    “他很厲害的。而且他能看穿過去和未來——”尤誌年微微有些顫抖:“他知道是我害死了康兒。是因為我心情不好,罵了康兒兩句,所以康兒才想著要幫我打水,然後掉到井裏去的。”


    說完這句話之後,尤誌年便泣不成聲。


    真真正正的泣不成聲。


    聽著他這樣的哭聲,所有人都沒有懷疑過他的後悔。


    沒有人覺得他不傷心。


    更沒有人覺得他這是在演戲。


    這種撕心裂肺的樣子——


    是假裝不出來的。


    這件事情尤誌年也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出來過,所以現在說出來的時候,他既覺得難堪又覺得仿佛是鬆了一口氣。


    忍不住就哭得更加厲害。


    他是真的悔不當初。


    而付拾一和李長博對視了一眼,卻有些神色凝重。


    這種事情外人怎麽會知曉呢?


    作為一個現代主義的新人類,付拾一當然知道沒有什麽所謂的知曉過去和未來。


    除非是穿越過來。


    可那也僅僅是知道一些。大的事情而已,人家私底下的事情怎麽會知道呢?


    所以那個人是誰?


    “那如何迷昏這些孩子呢?你給他們喂的藥是從哪裏買的?藥方是誰告訴你的?”李長博緊緊追問一句。“你是在哪裏碰見他的,你們之間又如何聯係?”


    然而這些問題尤誌年都迴答不上來。


    根據尤誌年說的那藥方,的確是那個人告訴他的。


    在哪裏去買藥不會被查到,也是那個人告訴他的。


    可是,他和那個人之間從來都不是他主動聯係,而是那個人和他單向聯係。


    說起來那個人每次聯係的時候還都挺及時的。


    上一次聯係就告訴了他,現在衙門已經查到一些東西,叫他不要輕舉妄動——


    聽尤誌年這樣一說,眾人倒是有些唏噓:這要是尤誌年乖乖聽話了,還真的未必能抓住尤誌年。


    李長博緊緊的盯著尤誌年,神色有些凝重:“你為什麽如此相信他?而且第一次動手的時候,你就沒有猶豫過嗎?”


    他之所以問這個話,是因為想起付拾一說的,人在第一次動手的時候,總歸會有點兒猶豫。


    不可能做到冷靜和理智。


    尤其是看到血的時候。


    所以,這一瞬間,李長博微微有些懷疑。


    尤誌年被這麽一問就愣了一下,好半晌才說:“第一次動手的時候當然害怕。可是他說,開弓沒有迴頭箭。而且那個孩子本來也活不長久。”


    “狠狠心,一閉眼,用力一敲,也就完事兒了。其實跟平時去山楂核也差不多”


    尤誌年在說這話的時候,透出了一股說不出來的漠然。


    付拾一好像有點兒忽然就明白,為什麽對方會選中尤誌年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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