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一次發現的時間早,所以第一時間付拾一取了死者胃容物。


    然後叫廚房送了兩隻雞來——為了方便驗屍,現在廚房外頭都圈了一小塊地方,專門養雞。


    當然,也是為了做飯時候能用。吃不起羊肉,雞還是可以有的。


    縣衙廚子提著雞氣衝衝過來,衝著付拾一惡狠狠道:“這個月雞錢還沒給呢!這是最後一隻公雞了!”


    付拾一慫巴巴:“不然換個母雞也行。”


    廚子轉頭就走,不想搭理付拾一:母雞能下蛋,多養養能吃不少雞蛋了!


    送走廚子,付拾一讓羅樂清幫忙擦了擦汗,這才有功夫繼續看胃容物。


    胃容物裏有褐色的小塊,數量不少,隻是看不出是什麽東西。


    除了這些之外,也就是一些粘液之類的。


    飯菜什麽的都沒有。


    付拾一看了半天,也沒看出端倪。


    其他人也是同樣。


    於是大家就開始亂猜:“會不會是蘋果?”


    一說蘋果,付拾一電光火石之間,反倒是想起一個東西來:“糖葫蘆。”


    冰糖葫蘆,裏頭的山楂。


    付拾一夾起一小塊帶皮的,反複用清水衝洗後,就仔細看。


    說實話,這個時候,要是有個放大鏡就好了。


    隻是付拾一的手工還沒這麽厲害——關鍵是原材料也沒有。


    不過,好在大家眼神都不錯。


    慢慢的都看出端倪來:山楂果表麵上有小點點,果皮是紅色的。雖然被微酸腐蝕反應過,好在還是勉強能看出。


    羅樂清揉了揉發酸的眼睛,抱怨:“這東西現在到處都是。”


    小孩子又喜歡吃這樣的東西,一點也不稀奇。


    付拾一也是有點失望。但還是寬慰一句:“給雞喂了,就知道他們為什麽都不掙紮了。”


    羅樂清和徐雙魚就去做這個殘忍的事情。


    好在徐雙魚已經十分熟練,很快就搞定。


    付拾一和鍾約寒兩人已經大概看了一遍。


    不過這一次,屍體上多了一些傷痕。


    “這些捆綁痕跡,不是新的,淤痕都有些擴散,說明已經過去了幾天。”付拾一指著死者手腕腳腕上的痕跡,讓他們三個仔細看。


    “而且,嘴角也有撕裂。”付拾一指著嘴角的細微痕跡:“再看口腔裏,有幾處粘膜破損,幾乎要變成潰瘍。”


    一般這種情況,結合起來就可以得出一個結論。


    “死者曾經被人捆綁,失去行動能力,並且口中塞著東西,不許他發出聲音。”付拾一看向李長博。


    李長博頷首:“發現屍體之前,我們兩邊衙門這麽大動靜,可並沒有人報失蹤。再結合這樣的情況,說明,他並不是自願過來的。”


    “死者皮膚黝黑,可能經常曬太陽,而且身上的陳年瘢痕不少,我想,可能應該不是城裏的孩子。”付拾一說話這話時候不是特別肯定,畢竟城裏孩子也有特別調皮的。


    正說著話,徐坤就和謝雙繁過來了。


    說是有人過來報官。


    家裏孩子不見了。


    付拾一和李長博對視一眼,揚眉:“那謝師爺盯著,李縣令和徐縣令去看看?”


    李長博頷首:“我們去去就來。你們這頭先驗屍。很可能是……死者家屬。”


    也就是說,等下肯定要讓人過來看看,辨認一下。所以趁著這個時間,將人打理打理,別叫家屬看著難受。


    付拾一明白。


    所以這頭李長博一去,她立刻就先將屍體其他地方先用白布單子蓋住,隻露出頭來。


    然後抓緊時間找眼睛裏的銀針。


    經過了這麽兩迴,付拾一現在都有點兒輕車熟路的意思。


    直接就在眼睛酸澀流淚之前,就將銀針給找到,並且夾了出來。


    至於口中的鐵蒺藜,也一並取出來了。


    當然,同樣是劃破了死者口腔。


    看著都叫人覺得疼。


    羅樂清忍不住感歎:“也不知兇手是從哪裏找出這樣的東西。我活了這麽久,都沒見過。”


    這話卻啟發了鍾約寒。


    鍾約寒麵無表情:“這種東西,要麽就是特製的,要麽就是別人特製了他偷的。”


    付拾一和徐雙魚兩人麵麵相覷:所以不還是特製的嗎?那有必要說後麵那句話嗎?


    就連羅樂清也一頭霧水。


    付拾一低頭看死者的鼻孔和耳孔:“鼻孔和耳孔中,均有東西。”


    再撥開頭發:“頭頂被棺材釘釘入。看傷口的生活反應,應當是死者生前造成。全身其他地方無致命傷,所以這一處,應為致命傷。”


    這個屍檢,也就算是做完了。


    至於腦子裏的東西如何取出,就要等找到家屬再說。


    付拾一盡量整理了一下死者儀容,讓死者看上去安詳一些。


    剛做完這些事情,李長博和徐坤就帶著死者家屬過來了。


    死者家屬是個兩個漢子。


    其中一個付拾一還認識:就是那個賣糖葫蘆的漢子。


    於是付拾一有點驚訝。忍不住主動問詢:“您這是——”


    “一個朋友,孩子丟了。”那漢子歎一口氣,看一眼旁邊的人,低聲答了:“昨日我去買山楂,才知道這個事兒。我就趕忙叫他進城來報案。這幾日衙門連發幾個告示,我也怕——”


    他那朋友已是渾身無力了,明明驗屍房就在眼前,可他愣是一步也走不動,看著門口撲簌簌的掉眼淚。


    一個男人,哭成這樣,說實話就算是半點聲音沒發出來,也是看著就叫人心裏發酸。


    男人一般不哭,除非特別絕望和傷心。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他心裏多少已經都有些猜測和估量。


    李長博輕聲勸了句:“總歸要看一眼。”


    那買糖葫蘆的漢子也勸:“是啊,是不是,好歹也要看一眼。萬一不是呢?就算是……”


    他剩下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其實換成任何一個人,這會兒也是說不出口的。


    那漢子抹了一把淚,嗓子啞得不行:“看看。”


    嘴上說著看看,可事實上,他臉上也很是抗拒。


    一步步走得,心不甘情不願不說,而且還是小碎步。


    可眾人誰也沒有不耐煩,隻安安靜靜看著,陪著。讓他一點點走進了驗屍房,靠近了驗屍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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