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拾一拉住牙行活計:“不怕打死了?”


    牙行夥計氣得直哼哼:“都罵走了四個想買的人了!打死了還好點,免得最後賣不出去還要養著,白白虧了飯錢——”


    付拾一無言的看著那人:看不出你這麽能耐呢。


    偏那人隻輕飄飄瞥了付拾一一眼,就挪開目光,繼續一動不動。


    牙行夥計氣不打一出來,直接踹倒了:“到了這裏,還裝什麽大爺?惹急了給你賣平康坊去!”


    那人倒是幹脆:“我這個模樣,倒貼都沒人願意嫖。”


    付拾一覺得這人遲早能被那張嘴害死。


    付拾一看那人繼續端端正正的跪著,可算是看出來了:這是心存死誌了。


    可是為什麽呢?


    付拾一想了想,問他一句:“你為什麽被賣?”


    答話的還是牙行夥計:“他做的魚把主人家庶子給噎死了,主家嫌晦氣。就不要了。我們老板,用一隻八寶鴨就將人換迴來了。”


    付拾一都驚呆了:……所以就要尋死了?這氣性是多大?


    那人冷不丁迴了句:“我做的魚,都去了刺的。”


    付拾一明白了:敢情這是覺得冤枉,以死明誌?真是……愚蠢啊!


    付拾一就更不好走了,她斟酌著問了夥計一句:“我這身上還剩一兩銀子,你賣不賣?賣我就帶走了。不賣就算了。”


    夥計有點兒猶豫。


    付拾一拉著劉大郎扭頭就走。


    夥計忙喊:“賣賣賣!”


    喊完這句他就嘀咕:“真死了,就賠了。賣了就賣了。”


    付拾一利索的拍了一兩銀子,然後讓夥計拿了賣身契出來,又寫了買賣字據。


    一切辦妥了,那人還在那兒直挺挺的跪著呢,當即她就氣笑了:“走嗎?不走的話,你就算是死了,也沒人覺得你冤枉。不服氣,就該幹出點事業來,叫你那主家後悔!”


    付拾一說完這些,這次真是扭頭就走,連個頭都沒迴的。


    倒是另外三個悄悄迴頭看了好幾眼。


    付拾一緊接著又買了兩匹粗布,兩套被褥,然後就讓劉大郎取車迴家。


    車上堆滿了東西,付拾一也沒地方坐,就慢慢溜達,隻讓小姑娘坐上頭。驚得那婦人有點兒眼眶泛紅,不知說什麽好。


    付拾一懶得廢話:“萬一人丟了,累壞了,就更不好辦了。”


    迴去的路上,付拾一買了一刀正宗的三層五花的肉。


    又買了一條草魚。


    又看見有人賣新鮮荷葉,就買了兩張,再倒過去買了一隻雞,打算做個荷葉糯米雞。


    當然,現在家裏人口驟然增加,付拾一又去買了米麵。


    最後看見老人挑著擔子賣新鮮萵筍,於是又買了一小捆。


    付拾一他們到家後,開門進屋的一瞬間,買來的三個人都被屋裏的簡陋破舊驚呆了。


    兩母女還好,那年輕男人直接就出聲嘲諷了:“就這樣,還敢買下人?我看還不如牙行吧?這一下雨,屋裏和外頭有區別?”


    劉大郎怒了:“你這嘴這麽臭,是不是欠打?我家阿妹看你受罪,好心救你,你倒還挑剔上了!”


    付拾一一麵將手裏的米放在桌上,一麵幽幽的勸:“阿兄你和他吵什麽?一兩銀子買來的人,有毛病也正常。”


    如此坦然的語氣,直接安撫了劉大郎。


    可劉大郎還是皺著眉:“嘴巴也忒臭了。”


    付拾一再勸:“阿兄想開點,有些時候,長嘴巴的不一定都會說人話。”


    付拾一越淡定,那年輕男人就越是氣得跳腳:“你信不信我一頭撞死在這裏?你這嘴巴這麽毒,我看是沒人敢娶了。”


    付拾一笑眯眯看著他鬧:“撞是不容易撞死的,你真要死,去門前跳河吧。隻是萬一沒人撈,到時候泡臭了就惡心了。至於嫁人嘛——我做個有錢的老富婆,有什麽不痛快的?”


    付拾一如此淡定,年輕男人終於不吭聲了。


    他索性一屁股蹲下去,誰也不看,安靜的做個縮頭烏龜。


    付拾一卻不肯放他就這麽算了,她拉過板凳坐下來,笑眯眯看著他,語氣卻很認真:“既然不打算真尋死,既然也跟我迴來進了我家的門,從今兒起,都是這個家裏的人。我先說好,家裏不養閑人。”


    “我家沒那麽多人,就我和阿兄兩個。也沒那麽多活。但是卻不準你們在任何事情上偷懶,必須每一件事情都認真盡責!衣裳今年每季度兩身換著穿,以後是每年一套。我和阿兄吃什麽,你們就跟著吃什麽。吃穿上,我絕不會克扣虧待你們。”


    “還有一點,也要記住了。我家容不得偷雞摸狗,勾心鬥角,心思歹毒的人!否則,我親自扭送去官府!”


    付拾一語氣軟下來:“隻要家裏該幹的活幹完了,隨你們要躺著要好,要偷懶也好,要出門溜達也好,都行。但是出門不許惹事。”


    付拾一打了一棒又給個蜜棗,直接就起到了立威作用。


    更將三個人驚了一下。


    就是那年輕男人,也忍不住看了付拾一一眼。不過他嗤笑一聲:“我才不信你說的,這麽清閑的話,怎麽不去請個雇工?而且,你養得起麽——”


    付拾一隻迴他一句:“那你就看好了。”


    付拾一看了一眼母女兩個:“休整好的屋不多,你們母女兩個睡一個屋一個床吧?”


    母女兩個沒意見。隻覺得付拾一很好。


    至於另一個:“你先跟我阿兄住一個屋,等房子弄好了,再單獨一個屋。”


    劉大郎瞪他:“你給我老實點!賣身契在我們手裏,你掂量掂量!”


    然後劉大郎擼起袖子,“不經意”展露了一下自己壯實的胳膊。


    付拾一默默鼓掌:阿兄你很棒。


    做完了這些,付拾一才騰出空來:“你們都叫什麽?”


    劉大郎低聲建議:“一般都重新起名。”


    付拾一懶,“就叫原本的名就行。”


    婦人小聲開口:“我叫郭大燕。我女兒叫王妮兒——”


    付拾一差點沒驚呆:“為啥叫大雁?大雁雖然好吃吧,可是這個名字也太隨意了。還有,既然她爹都不要她了,就別跟著那人渣姓了。跟著你姓多好。以後你老了也給你養老。”


    郭大燕小聲辯解:“是燕子的燕。我出生時候,房簷下一窩燕子也出生了。”


    付拾一點點頭:“那以後就叫你燕娘吧。叫全名不合適。至於妮兒……要不換個名字吧?這條街上,已經有三個妮兒了——”


    付拾一內心:古人起名就是這麽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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