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拾一已經戴好手套,穿好防護服,然後接過刀。


    此時此刻錢宦身上已經被清理幹淨,不管是血汙,還是汙穢,都已經擦拭過了。


    付拾一深吸一口氣,緩緩將刀鋒落在了錢宦雪白的肚皮上。


    錢宦身為管事,大概是養尊處優慣了,所以肚皮上難免有些脂肪。


    付拾一一刀下去緩緩拉開皮膚,就看見底下牙黃色的脂肪。


    因為是死人,所以並不會有血液流動,而且錢宦的血損失太多,此時即便是切開肌膚,也沒有血水冒出來。


    反倒是一層層的格外分明。


    青白色的是表皮,牙黃色的是脂肪,粉紅色的是肌肉。


    付拾一做這一切的時候,動作行雲流水,手穩而輕,看上去有一種不知該如何描述的美感。


    沈青山看得有些入迷。


    付拾一已經切開了腹部。


    胸腔暫時沒動,畢竟,錢宦的死因不著急查。


    現在最重要是錢宦身體裏的東西。


    付拾一切開最後一層腹膜的時候,徐雙魚就將撐子遞了過來。


    付拾一將撐子放好,而後麵對腹腔裏那一團團的腸子,直接就伸出手去,麵不改色的撥開,直接往直腸那裏去了。


    等到看清楚直腸那裏的情況,付拾一立刻沉聲開口:“直腸異物,且造成為了直腸破裂,腸內糞泄露,汙染了整個腹腔。根據輕微感染的樣子看來,應該是死之前就已破裂。”


    “也就是說,死者錢宦,死之前經曆了一段痛苦折磨。”


    在場的人,除了付拾一之外都是男人,這會兒自然也是齊刷刷的打了個寒噤。


    且莫名覺得身體某個地方隱秘作痛。


    “現在我將異物取出。拿托盤來。”付拾一看一眼鍾約寒。


    鍾約寒立刻將托盤拿過來,準備隨時接東西。


    付拾一這次也不用將東西擠出去。既然腸道已經破損,她就直接加大了破損口,然後將東西拿出來。


    取出來一瞬間,沈青山都驚了:“這……這也太大了……”


    足有小孩子的手臂粗!


    這怎麽受得了?


    鍾約寒和徐雙魚已經預料到是什麽情況,這會兒明顯神色平靜許多。


    付拾一最鎮定:“如果兇手是用這種手段懲罰或者折磨死者。那麽他對錢宦的憎恨,應該更多。”


    付拾一又吩咐:“你們將東西洗洗,給徐縣令送去。”


    好讓他們做對比,進行調查。


    鍾約寒看一眼沈青山,難得有了一份笑意:“沈仵作最熟悉這裏,還是你去吧。”


    沈青山下意識接過來,然後看到了那東西上的汙穢,登時就後悔了——不過還是隻能咬牙去。


    付拾一緊接著又將手套換個幹淨的:“開胸看看。”


    徐雙魚納悶:“看什麽?不是知道是怎麽死的了嗎——”


    付拾一看他一眼:“任何時候,驗屍都是嚴謹的事情,寧可多查幾次,也不可漏掉任何有用的信息。”


    徐雙魚忙正色:“是。”


    付拾一幹脆利落的的給錢宦開了胸。然後將胸撐開,露出裏頭的心肝脾肺來。


    沈青山迴來時候,一進屋就看見這麽一副勁爆的場景,登時險些沒叫出聲——他雖然是仵作,開腹的次數,是真少之又少。


    可一看付拾一他們三個一臉的淡然的樣子,沈青山又緊緊的把嘴巴閉上了。


    付拾一指著有明顯變化的肺,“你們看,肺部明顯水腫,而且裏麵有大量粘液和血塊——錢宦的確是被自己血淹死的。”


    徐雙魚和鍾約寒兩個,都湊過來仔細看,腦袋都靠在了一起。


    一麵看,兩人還一麵討論。


    沈青山:你們要不要這麽熱烈。這又不是做詩,還要這樣熱情歡喜……


    付拾一看他眼巴巴的,鼓勵他:“你也去看看不?”


    沈青山搖頭:“付仵作這些話,我都不明白是什麽意思。敢問付仵作師傅是誰——”


    付拾一言簡意賅:“家父隻是鄉野裏的仵作,不出名。驗屍的法子,也是憑幾代人總結出來的。或許是消息太過閉塞,所以與外頭略有不同。”


    沈青山更鬱悶了:這樣的鄉野地方,我也想去看看。而且我們家幾代人,怎麽沒總結出這麽些經驗——


    付拾一等師兄弟兩個看夠了,這才取出胃袋:“我們現在要看看,胃容物。”


    鍾約寒一下明白付拾一的想法:“付小娘子是想看看,他吃藥沒有?”


    付拾一頷首:“如果也吃了藥,就有意思了。”


    徐雙魚剛想說點啥,就被鍾約寒輕輕一拉袖子——


    他登時就又將嘴閉上了。


    付拾一取出胃袋,小心翼翼將胃容物全部舀出來,放在白瓷碟子裏。


    付拾一拿鑷子撥弄幾下,感歎:“他胃口還真不錯。”


    徐雙魚仔細辨認:“這個像是那個水晶羊羹,這個像是羊肉膾片,這個像是櫻桃肉,這個像是餅——這個綠色的是什麽?”


    付拾一迴答:“是胡瓜。”


    鍾約寒:……


    沈青山:我怎麽沒看出來!


    “有藥嗎?”鍾約寒問了句。


    付拾一搖頭:“沒發現。”


    然後她隨手遞給徐雙魚:“你聞聞?”


    徐雙魚十分敬業的湊近聞了聞,然後臉綠了。


    鍾約寒和付拾一登時關切:“怎麽了?”


    徐雙魚一副無法唿吸的樣子:“他吃了好多蒜——”


    付拾一:……好吧。那是挺不好聞。


    鍾約寒:師弟太傻怎麽辦?


    沈青山:……你們都不像是正常仵作。


    徐雙魚緩過來之後,小心翼翼深吸一口氣:“我再聞聞。”


    付拾一對他豎了個拇指:法醫就是需要這麽敬業。


    鍾約寒:……我該說什麽?


    沈青山:你是條漢子。


    徐雙魚小心翼翼又聞了一下,然後細細品味——


    付拾一期待看他:“聞出什麽了沒有?”


    徐雙魚艱難搖頭:“還是隻有蒜味。”


    付拾一拍了拍他:“你辛苦了。迴頭破了案子,讓徐縣令給你發獎金!”


    沈青山先是讚同點頭,而後反應過來:等等,為什麽是我們縣令發獎金?


    付拾一不死心的繼續翻找了一下,最後實在是什麽也沒找到,這才放棄了。


    付拾一慢慢將內髒歸位,腹腔縫合。


    沈青山在旁邊看得都傻了:天啊,這是什麽手法,縫合之後,居然隻有一條細細的傷痕!如果不仔細看,說不定都要看不出來!


    徐雙魚在旁邊看著沈青山的反應,滿意點點頭:就是要這個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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