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出了冷宮,在他那個便宜父皇還沒有和他翻臉的時候,安靖賾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繡房。


    倒不是他不想去書房,但是他那個便宜父皇顯然對他念書的事情極不上心,甚至還有些排斥。


    為了不討父皇厭,安靖賾便退而求其次天天去繡房那邊打轉。


    繡房裏一個新晉繡娘是蘇州人,一手雙麵繡繡的巧奪天工。


    安靖賾喜歡看這繡娘在刺繡時那種歲月靜好的感覺,更想要向這繡娘偷師。


    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身為一個男人,這種愛好絕對不容於世俗人之眼。


    因此他白天經常站在繡娘的窗外,一看就是大半天。


    晚上則是迴宮埋頭將白天看到的技藝默默練習一遍,這也算是他不為人知的小愛好。


    時間長了,宮中再次起了新的流言:“太子看上了繡房的繡娘,要將人抬到自己屋裏去。”


    那繡娘顯然也是聽到了這個傳聞,每次看到他站在窗外的時候,總是會對他微微一笑。


    繡娘長得不美,但是安靖賾卻覺得她笑容很溫暖。


    兩個人就這麽一個繡,一個偷師的平靜相處下去。


    直到有一天,繡娘死了。


    她因為偷了太後鳳袍上的金絲線,被人一根根掰斷了手指,碾碎了手掌,就這麽活活的痛死了。


    安靖賾沒有看到繡娘的屍體,聽說是太後震怒,命人將繡娘的屍體直接拖出去燒了。


    安靖賾為此沉默的了很多天,其實他原本想告訴繡娘:他從沒有想過收繡娘進門,但是他想和繡娘做朋友。


    可是,沒有機會了。


    雖然繡娘死了,但是安靖賾的刺繡手藝卻留了下來,現在也剛好派上了用場。


    顯然,靳青便對他秀出來的花很是滿意,還將縫製衣服的工作都交給了安靖賾。


    為了能讓安靖賾更好的工作,靳青甚至還找了兩頂宮燈,幾盞煤油燈迴來。


    一到晚上,他們便會在房間中點起所有燈,讓房間門明亮的猶如白天一樣。


    有時候,安靖賾甚至會產生一種錯覺:他們似乎不是在冷宮受苦,而是在冷宮中隱居...


    伴隨著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安靖賾原本陰鬱的表情也一天天的緩和下來。


    有時候,他甚至有一種錯覺:上輩子發生的那些事情,或許當真是一個夢。


    因為在他的認知中,像靳青這樣腦子不好,武力值又高,關鍵是在哪都能順利生活下去的女人,怎麽可能那麽簡單就被人打死。


    光這一點就很說不通。


    就像現在,安靖賾拿著自己手中的巨型雞爪子陷入沉思。


    這個指甲蓋比自己小手指的長的爪子,究竟是從什麽東西身上掰下來的,為什麽總覺得有些眼熟呢!


    這些日子靳青搬迴來的食物著實不少,但是這麽大的雞爪子,安靖賾還是頭一次見到。


    一邊想著,安靖賾一邊嚐試著咬了一口他手中的爪子。


    可是這東西就像是鐵打的一樣,不論他怎麽努力,都咬不動這爪子的表皮。


    感覺到靳青已經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安靖賾不想被她嘲笑連飯都不會吃,索性用盡全力咬住一個指頭向下一扯。


    隻聽“哢噠”一聲脆響,靳青歪頭斜眼的看著安靖賾:小王八犢子不認真聽課遭報應了吧!


    安靖賾卻是麵色平靜的吐出兩顆牙來:他的門牙被硌掉了。


    看著地上帶著血絲的門牙,安靖賾僵在原處:他記得夢中的他由於營養不良,九歲的時候才長出新牙來。


    那這幾年怎麽辦,他要用什麽吃東西,說話的時候會不會噴口水。


    目光呆滯的看著自己吐在地上的牙,安靖賾心中千迴百轉。


    他現在是不是應該裝的像個真正的小孩子一樣,扯著嗓子在院子中對靳青嚎一會,看看能不能引發這女人的同情心!


    見安靖賾不說話,隻是靜靜的盯著地麵看。


    靳青抓了抓後腦勺,轉身進了灶房,沒多一會便從廚房中取出了一根長長的木簽子送到安靖賾麵前:“吃這個吧!”雖然也沒有什麽肉,但總比那鐵打的爪子容易啃吧!


    看著簽子上穿的東西,安靖賾:“...”你怕不是在逗我玩吧!


    那簽子上穿著一根足有小半人高的脖子,上邊還有一個長著長喙的半圓形腦袋。


    安靖賾深吸了一口氣,隨後向著靳青喊道:“你竟把禦花園的仙鶴吃了!”


    安靖賾覺得自己已經陷入癲狂,這仙鶴他知道,是去歲太後過生日時,藩王送進宮的禮物。


    太後雖然不喜藩王,可對這美麗的仙鶴卻極為愛惜,視為祥兆。


    平日裏就算掉了一根毛被她發現,那飼養的太監都會吃一頓排頭。


    可是現在,這祥瑞被靳青烤熟了。


    看著安靖賾義憤填膺的模樣,靳青徑自舉起一條鶴腿放在嘴裏啃著:“吃了啊,味道還不錯,禦花園裏就它長得最大。”


    安靖賾對著靳青嗬嗬:“禦花園裏還有白老虎,你怎的不連那東西也吃了。”這麽大的仙鶴,這女人究竟是怎麽搬迴來的。


    原本安靖賾以為靳青會訕訕的將話岔過去,誰想聽了他的話後,靳青卻來了精神:“養在哪了,老子晚上去扛!”那東西確實肉多。


    安靖賾:“...”當我什麽都沒說行麽,我現在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


    偷仙鶴已經是在作死了,可這女人竟然還想偷老虎迴來...吃!


    她怎麽就不怕被老虎反吃了。


    見安靖賾不說話,靳青卻也不再追問,而是繼續吃起手中的鶴腿來:這東西的味道還真的不錯,肉的紋理好又咬勁十足。


    可惜了,竟然隻有一隻,迴頭再看看那老虎在哪吧!


    看著靳青一口口吃的正香的模樣,安靖賾氣鼓鼓的盯著她看。


    察覺到安靖賾的視線,靳青的斜著眼睛看著他:“有問題麽,有問題隨時可以問!”作為一個合格的老師,她可以隨時迴答學生的問題。


    說真的,為了安靖賾成才,她也是c碎了心啊!


    聽到靳青說可以問問題,安靖賾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我能嚐嚐這仙鶴是什麽味麽!”


    安靖賾心中在流淚,他墮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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