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過趙昊一通講述,薑婉兒久久都沒有說話。


    良久,薑婉兒問道:“士族,大小地主,這都是國家重要的組成部分。”


    “朕有點難以理解的是,為何在你的口中,似乎他們反而成了朕的敵人,成了天下百姓的敵人?”


    “你這番話,顛覆了朕的認識,但是,偏偏朕又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


    趙昊笑道:“陛下,這天下,資源是有限的。”


    “嗯,資源的意思是,土地,以及能夠創造財富的東西,比如牛羊牲畜,再比如某一座礦山,某一處水源。”


    “這些東西,都是有限的。”


    “那麽,國家如何穩定呢?”


    “當然是這些資源,掌握在大多數人手裏的時候,大多數人享受到了利益,這個國家就是穩定的。”


    “陛下可以想一想,每一代王朝的崛起,這些利益都被重新分配了一次。”


    “然後,就保證了往常能存續數十年,或者上百年。”


    “可是,進入到後期,這些原本重新分配的利益,開始不斷聚集在極少數人的手裏,百姓開始民不聊生的時候。”


    “叛亂是不是也就出現了呢?”


    薑婉兒點點頭:“不錯,你說的是對的!”


    趙昊繼續道:“所以,這些大士族,大小地主們,就是在不斷聚集資源的存在。”


    “他們可以幫助帝王穩住國家,但也猶如蛀蟲一般,在掏空這個國家。”


    “因此,他們是一把雙刃劍。”


    “試想一下,如果國家沒有了這些人,所有百姓都能得到這些資源。”


    “再肅清吏治,那國家就可以長治久安了。”


    薑婉兒立刻問道:“那,皇家的利益,該如何得到保障?”


    趙昊頓時一滯:“這……”


    他倒是給忘記了,皇族,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資源擁有者,是最大的大士族,或者說是最大的大地主。


    要不怎麽有句話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就是這個意思了。


    薑婉兒道:“你的想法,太過離經叛道,這些話,隻在朕麵前說說就算了,萬萬不可再外麵去說。”


    “不然的話,會給你自己,引來多大的災禍,想必你心中是有數的。”


    聽到薑婉兒這麽說,趙昊就知道,自己今天這一番言論,雖然對其觸動頗大,但卻並沒有說盡對方的心裏。


    這也是正常的。


    如果薑婉兒一下子全盤接受,那才是令人匪夷所思,難以置信的。


    雖說心中略有遺憾,但趙昊也倒是沒有太多失望的情緒。


    他接著道:“陛下,臣也隻是隨口一說,陛下還可不去動越國的士族,由他們去穩住越國的百姓,這也是一條常規的辦法。”


    薑婉兒微微頷首,道:“這確實是最為穩妥的辦法。”


    “不過,仍免不了消耗時間。”


    聽到她這麽說,趙昊就不說話了,隻是輕輕的摟著她的纖腰。


    辦法給了,但是,不用就不是他的問題了。


    不過,最後,他還是說道:“陛下,還是要多想一想,秦為何能掃滅六國,卻二世而亡。”


    “難道,當真是因為宦官左右朝政,致使民不聊生,天下大亂嗎?”


    “如今,九州的局麵,與戰國之時,何其相似!”


    “若不能爭取到諸國百姓之心,哪怕我大乾如同當時的秦國,成功一統天下,想要收服諸國百姓之心,也需要漫長的時間。”


    “非數十年,上百年,不能將其同化。”


    “當然,我們此刻,要比戰國之時,更容易不少。”


    “畢竟,始皇帝已經幫我們做了很多,諸國早已書同文,車同軌。”


    “額……現在說這些,好像有點太早了。”


    見他突然停下,薑婉兒噗嗤一笑。


    “誰說不是呢,八字都還沒有一撇,連牛都還沒養呢,就已經想好怎麽吃牛肉了。”


    趙昊嘿然一笑,找補了一句:“也還好,人家不說了嗎,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多想一想,不是壞事。”


    兩人又膩歪了一陣,趙昊才走出椒房殿,離開皇宮。


    他這邊剛一走,青行就邁步從後麵走了出來。


    薑婉兒深吸口氣,旋即緩緩唿出,看向青行道:“你怎麽看?”


    青行搖搖頭:“奴婢不知,奴婢是第一次聽到如此驚天的見解。”


    “但和陛下一下,又覺得有其道理。”


    “趙公爺似乎,把百姓看的非常重。”


    “而且,他似乎覺得,百姓中蘊藏的力量,比士族們更強大。”


    薑婉兒點頭,再次吸了口氣,道:“昔日,太宗曾言,帝王如船,百姓如水,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也有先聖曾言:民為貴,君為輕。”


    “趙昊的話,暗合這些道理在其中。”


    “嗬嗬,誰說他不讀書?”


    “朕看,他的書,讀的比所有人都強。”


    “哎……”


    青行不由問道:“陛下何故歎息?”


    薑婉兒就道:“原本,朕非常想讓他出來做事的。”


    “現在看來,是不行了。”


    青行頓時不解:“這是為什麽?”


    薑婉兒輕聲道:“他的思想太過危險,如果讓他出來為官,尤其是做到他父親,或者是左相那個位置,那就更危險了。”


    “隻怕,一個不好,皇權都要為他顛覆。”


    聽到她這麽說,青行麵色頓時一變:“不至於達到這樣的程度吧?”


    薑婉兒又歎一聲:“你不懂……”


    ……


    進入四月,正是春耕開始的時候,趙昊也迎來了等待已久的人。


    謝鷹親自帶著一個數百人的隊伍,返迴了大乾帝京。


    隨她一塊迴來的,還有一眾禁衛親軍。


    此外,還有林奇那個老頭兒。


    他也迴來了。


    趙昊將他們這些人,全都安排到了素園。


    現在的素園,都空了下來,因為姑姑薑依人都已經不來這邊了。


    隻有偶爾,迴來看看。


    趙昊和武淞來到,謝鷹和林奇這一老一少,立刻迎了出來。


    “拜見公爺!”


    “拜見公爺!”


    趙昊點點頭:“好了好了,迴來就好,不用這麽多禮數!”


    “幾年未見,大當家的風采依舊啊!”


    謝鷹連忙道:“公爺說笑了,都做了海寇,哪裏還有什麽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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