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敬公主依舊沒有動,“秋芳,如今幼寧同我站在一處,是不是比我更像一個公主?”


    秋芳是伺候莊敬公主的老人了,從九歲起就一直跟隨莊敬,自然見過莊敬從前意氣風發的模樣,眼見得莊敬在成婚之後為情自殤,如今更是舍棄了在南唐的一切跑到北梁。


    方才席間徐幼寧和莊敬的對話,秋芳自然也聽到了。


    此刻身在北梁,比從前在公主府的時候要鬆快些。


    秋芳道:“奴婢不敢妄言,依奴婢愚見,幼寧小主的話的確有幾分道理。公主殿下應當往前看,舉足不前隻會在泥沼中越陷越深。”


    “當真是大膽。”說是這樣說,莊敬口中並無怒氣。


    她望向身後兩個沉默的侍衛,指著秦羽問:“你說呢?”


    秦羽正在出神地想著什麽事,被莊敬拉迴思緒,默了一下,方才道:“如果屬下跟殿下易地而處,屬下會立即折返迴南唐。”


    莊敬冷笑,又轉向剩下那一個:“徐風,你說。”


    徐風沉默的時間比秦羽更長,就在莊敬等得快要不耐煩的時候,他終於開了口:“幼寧小主說的是要隨心所欲的生活,殿下既然想去追尋,那就應該追尋到底。”


    “她是這個意思嗎?她今晚明明是借著酒意暗示我知難而退。”莊敬的眸光中含著淚光,看向徐風的時候,神情既委屈又期盼,像是一個做錯了事躲在外頭不敢迴家的小孩。


    徐風看著莊敬,眸光漸漸變得柔軟。


    “殿下跟幼寧小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對幼寧小主而言,知難而退便是遵從內心,對殿下而言,追尋到底才是想你做的事。”


    莊敬聽著他的話,終於笑了出來。


    “沒錯,我就是這樣的性子,我相信幼寧不會騙我,可我千裏迢迢跑到這裏來,總要見他一麵,他要我留下也好,想把我趕走也罷,總要聽他親口告訴我,我才能死心。”


    “不管殿下作何決定,屬下都會追隨公主。”


    “嗯,”莊敬滿意地點頭,“走吧,我們迴去了,今晚都早些休息。”


    剛走兩步,莊敬的腳便晃了一下,人朝旁邊歪去。


    秋芳趕緊扶住她,“殿下,你這酒勁兒上來了麽?”


    莊敬扶額,“剛才還好好的,突然一下腿就軟了。”


    秋芳無奈地掃了兩個侍衛一眼,尋思著殿下對徐風臉色好些,便道:“徐風,還是你把殿下背迴去吧。”


    “是。”莊敬醉成這副模樣,徐風自然不能推脫,背著她往迴去了。


    約莫走了一炷香的時間,方才走迴宅院。


    秦羽獨自迴屋,徐風背著莊敬公主進去安置,待他迴屋時,秦羽已經躺下了。


    “今晚在酒樓上,我還以為你會沉不住氣。”傅成奚苦笑著走到臉盆旁,拿手搓了把臉。


    李深淡淡道:“你不也砸了個碗麽?還有功夫擔心我?”


    傅成奚苦笑一下,洗漱完畢,打了哈欠,也躺迴了自己榻上。


    已經過了子時,兩個人都已經累了,可兩個人都沒有睡意。


    “殿下,你有什麽計劃麽?”


    “沒有。”


    “來之前,你已經想好對付燕渟的法子了麽?”


    李深沉默。


    傅成奚又道:“今晚聽幼寧說了那麽多心裏話,這迴想把她帶迴去,恐怕不容易。”


    今晚徐幼寧和莊敬的談話可謂是開門見山,至少有三四迴直截了當的表示她不想迴南唐。


    在她自個兒不願意離開的前提下,還想把她帶走,幾乎是不可能的。


    “秦侍衛,你倒是說句話呀,不會是被幼寧氣糊塗了吧?”


    “我也以為我會勃然大怒,可看著她那麽快活地喝酒聊天,看著她說不想迴去,我居然一點都不生氣。”


    “為何?”


    “三年了,我以為她已經死了三年了,可是她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出去走親戚太累了,今天終於更上了,


    本章留評發紅包,祝大家節日快樂~


    第98章


    傅成奚聞言, 從榻上坐了起來。目光怪異地盯著李深。


    “你……沒出什麽事吧?”


    “幹什麽?”李深不耐煩道。


    “沒什麽,”傅成奚仔細打量著他,“我就是看看你是不是出了什麽毛病, 怎麽突然變得這樣大度。”


    李深一發狠,拿起旁邊的枕頭便朝傅成奚砸過去。


    “你以為我會怎麽樣?”


    “不會怎麽樣, ”傅成奚身子一歪躲開了飛過來的枕頭,待枕頭落地, 方撿起落到牆角的枕頭, 拍了拍灰, 輕輕扔迴李深的榻上:“好, 我知道你大度了,不過, 你都追到這裏來了,你準備就這麽放手了?”


    “誰說我要放手了?”李深幾乎是咬牙切齒道,“徐幼寧敢做出拋夫棄子這等事, 自然不能輕易繞過, 她給我的痛苦, 我自然要十倍百倍的討迴來, 叫她也嚐嚐這種蝕骨之痛!”


    “哦?那你打算怎麽辦?強行把她擄走。”


    “見機行事。聽徐幼寧的意思, 一時半會兒她不會迴京城, 明天再看看吧,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要帶著姐姐去遊山玩水。這種事隻能見機行事。”


    徐幼寧身邊那麽多武功高強的侍衛, 光憑李深和傅成奚兩個人,無論怎麽計劃都無法將徐幼寧帶走。


    唯一能做的,就是見機行事。


    傅成奚歎了口氣:“三年了,幼寧的變化還真是大。”


    徐幼寧居然那麽輕鬆自在的說要養男寵?


    傅成奚實在沒辦法把這樣的她跟從前的她聯係在一起。


    “或許,她並不是變化大, 隻不過以前礙於身份,隻能謹小慎微。”李深緩緩說完,目光定定看向天花板,“可能從前我所認識的那個徐幼寧並不是真正的徐幼寧。”


    傅成奚若有所思地點頭。


    如若徐幼寧真的如他記憶中那般謹小慎微,她不會做出逃離東宮這樣驚世駭俗的事情。


    或許一開始,就是他們看走眼了。


    “那你還要帶她迴去嗎?”傅成奚問道,“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乖巧聽話的徐幼寧了,她就是想過這樣無拘無束的日子,看起來她過得很快活,根本不想迴南唐,就這樣的她,你還想帶她走嗎?”


    李深側頭看了傅成奚一眼,“當然,不管她怎麽變,她都是珣兒的娘親,也是……”


    頓了頓,李深一字一句道:“我的女人。”


    “那我就……祝你早日帶迴你的女人。”


    傅成奚對李深的說法很不看好,但是現在說了,李深也不會相信。


    他隨意敷衍完這一句,躺迴到自己榻上。


    昨夜背了莊敬爬坡上山的,今晚又背著她一路走迴來,他的腰背還真有點累。


    李深看他疲憊的模樣,忍不住冷笑:“說起來,今晚徐幼寧費了那麽多唇舌,分明把我姐姐已經說動了,你為何還要鼓動姐姐繼續留在北梁?”


    “你還不知道公主的性格嗎?”提起莊敬,傅成奚自然沒有方才隔岸觀火的冷靜和恬淡,眼眸中刹那間盡是無奈和苦澀,但這些愁緒繞來繞去的,終歸還是化作了一抹笑意,“不見到燕渟,她不會死心的,便是這一次被我們帶迴去了,將來還會心心念念的過來。”


    “所以你是想等她撞了南牆再出手?”


    傅成奚看著太子,苦笑道:“她就是撞了南牆,也不會改變想法。”


    李深知道傅成奚所言不虛,隻是心中未免有些覺得可惜。


    “這種時候,姐姐若是有一丁半點地向徐幼寧學習該多好。”


    “她永遠都學不會幼寧的豁達。不止她學不會,我跟你都做不到。”


    李深若有所思,沒有吱聲。


    傅成奚繼續道:“幼寧跟咱們不一樣,徐家不是什麽大戶,她從前還在繼母手底下討生活,她想要的東西十之七八都得不到,隻能算得上有衣穿、有飯吃、有屋住,若是不懂得舍棄,這日子就過不下去了。秦侍衛跟公主不一樣,從小到大,你們想得到的東西十之七八都能得到,在你們的世界裏,從來都沒有什麽退一步海闊天了,隻有去爭去搶。我比不得秦侍衛和公主,但在侯府之中,也算是眾星捧月,所以我跟你們一樣學不會。樁樁件件,便形成了我們的行事準則,即便在感情上也是如此。”


    “你倒是想得深。”


    “更何況,幼寧是一個會讓自己過得幸福的人,從前在東宮裏,她做一個小小的侍妾,可以讓自己活得幸福,後來做了良娣,她的日子也過得有聲有色,如今成了北梁的公主,更是不在話下。秦侍衛,我說一句你不想聽的話,幼寧在你身邊的時候,你覺得她過得很開心,可她若是在別的男人身邊,她一樣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李深目露兇光:“知道我不想聽,就閉上嘴。”


    傅成奚彎了彎唇角,笑過之後,正色道:“從我懷疑幼寧沒有死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在琢磨幼寧的想法。你還想聽下去嗎?”


    “這些就是你琢磨出來的答案?”


    傅成奚點頭:“秦侍衛覺得有道理麽?”


    “沒道理,”李深冷冷迴道。


    “在我們看來,幼寧有你的寵愛,還有傍身的兒子,根本沒有離開的理由。”


    傅成奚這番話,亦是李深自懷疑徐幼寧沒有死之後一直在思索的問題。


    為什麽要走?


    徐幼寧有什麽理由要離開?


    她有珣兒,還有他。


    珣兒是她的親骨肉不說,她對他,難道沒有一絲感情嗎?


    那天晚上,她不顧一切地跑來找自己,兩人相擁纏綿之時,她眼中的情意做不得假。


    她就真的舍得?


    易地而處,讓他丟下珣兒、丟下她,他自問做不到。


    徐幼寧,你太冷血了。


    “現在你找到理由了?”


    傅成奚點了一下頭:“今晚聽幼寧吐露了心事約莫能猜到。比起隨時可能消失的寵愛,當然是留在哥哥身邊更好了。”


    “你是說,在她眼裏,我對她的寵愛是隨時可能消失的?”李深顯然被這話激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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