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洛道謝,說:“競渡馬上就要結束了。你不看看最終是哪隻龍舟勝了嗎?”


    她這麽一說,盛光道:“那我看看。”


    他在薑洛對麵坐下。


    不知可是他以前就看過許多次龍舟競渡,因而這在薑洛看來非常精彩的競渡,並未讓得他的表情有什麽變動。偷偷瞟著他的薑洛不由更加恍然,他還真的是為了陪她。


    更感動了。


    可也更疑惑了。


    他或許已經在懷疑她。那他為什麽不說出來?他也有顧慮嗎?


    因為心思全放在盛光身上,最終薑洛看好的那隻龍舟堪堪得了個第四,成績沒有她預期的好,她也沒有太過惋惜,便將之拋到腦後。


    競渡結束,她該迴煙雨樓主持午宴了。


    於是起身來,同盛光告辭。


    盛光跟著起身道:“我也迴碧漪堂。”


    因為是皇帝觀看競渡之地,碧漪堂的地理位置比煙雨樓更加靠近西岸中段。兩人迴去還算順路,便同行了一陣,彼此話不多,卻也不覺尷尬。


    等抬頭就能望到煙雨樓的飛簷時,盛光向薑洛一揖,選了別的路走。


    目送他繞過拐角,馬上就要看不見了,薑洛喊他:“盛光。”


    盛光止步迴頭。


    薑洛道:“剛才那個太監的話,你聽到了多少?”


    盛光道:“我沒聽到。我看見你的時候,那太監已經從地上爬起來行刺。”


    薑洛說:“是嗎。”


    她定定看了他數息。


    其實不管他聽沒聽得到,事後他都該知道她是皇後。


    對上皇後,甭管是普通人還是關係親近的,最好的例子就是薑序秦苒,哪怕身為皇後的親生父母,見到她,也得先行禮,口稱娘娘。然盛光從不這樣。


    要麽是盛光本身就不在乎禮節,要麽就是他與薑皇後的關係比薑序秦苒還要更為親近。


    而縱觀薑皇後病逝前的所有劇情,能做到這兩點的,唯有皇帝一人。


    可皇帝此刻分明正在碧漪堂裏。


    許是薑洛目光太過複雜,盛光整個人轉過來,正對著她,她才說:“沒事了,你走吧。”


    “當真沒事?”


    “沒事。”


    說完,沒等盛光再開口,薑洛向他行個禮,轉身走了。


    迴到煙雨樓下,迎麵便是麵露焦急的扶玉和弄月,後頭還跟著容櫻。


    竟是大部隊下來找她了。


    薑洛抬腳走過去。


    見這穿鬥篷便服的果然是皇嫂,容櫻道:“我就說皇嫂會準時迴來,你們兩個偏不信。”


    弄月道:“這不是擔心娘娘在哪睡著,忘記迴來了。”


    這話一說,容櫻想起皇嫂之前同她說要去歇會兒,心道還真叫弄月說對了,皇嫂平時就是喜愛睡覺。然後道:“還好,皇嫂就是皇嫂,瞧著不愛管事,可真做起事來,還是放在了心上的。”


    弄月附和道:“娘娘素來是有分寸的。”


    兩人在這兒說著,扶玉則迎上薑洛問:“娘娘去哪兒了,怎麽也不叫人跟著?”


    薑洛道:“沒去哪兒,隨便找了個地方看競渡。”


    扶玉道:“沒吹到風嗎?”


    薑洛說沒有。


    扶玉細聽她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確實沒有久咳的沙啞之意,遂放下心,道:“離開宴還有一會兒,娘娘先隨奴婢去更衣吧。”


    薑洛說好。


    兩人正要往後院走,容櫻忽的一拍手,說道:“煙雨樓這邊馬上開宴,碧漪堂那邊是不是也要開宴了?”


    弄月道:“碧漪堂那邊應該比這邊要早一點。”


    容櫻道:“那我趕緊再去趟碧漪堂。”


    不然午宴一開始,那群貴女們玩起行酒令之類的玩意兒,不知道要折騰多久才能離席。


    “皇嫂,我去去就迴,”容櫻道,“我千辛萬苦做好的香袋還沒送出去呢。”


    薑洛道:“去吧。”


    容櫻匆匆忙忙地趕去碧漪堂。


    煙雨樓和碧漪堂之間離得不算遠,等薑洛換迴吉服,又重新梳過妝,才從屋子裏出來,容櫻就迴來了。


    觀容櫻麵色有些不大好,唇角都緊緊抿著了,薑洛問:“香袋沒送出去?”


    容櫻道:“送出去了。”


    “那你怎麽一副受氣包的樣子。”


    “……還不是薛問台,”為防被其他人聽見,容櫻湊近了些,幾乎是附耳著同薑洛說道,“我過去給他送香袋,叫人喊他出來,他是出來了沒錯,可皇嫂你猜怎麽著,他見到我,第一句話竟然是男女有別,讓我趕緊迴女眷這邊。”


    “然後呢?”


    “然後我跟他說,我是專門來給你送節禮的。”


    以容櫻所想,定過親的未婚夫妻互相送點禮物,是再正常不過的。


    於是她拿出精心製作的香袋,雙手捧著往薛問台麵前一送,說這是她親手做的,希望他不要嫌棄她的手藝,就見他眉一皺,好好的連皇後都親口誇讚其霽月清風的名士,眨眼間就成了國子監裏天天板著臉的博士。


    容櫻哪裏見過他這個樣子,當場就愣住了。


    她正想他是不是討厭香袋這種香噴噴的物件,卻聽他道:“殿下怎能將香袋送人?”


    容櫻還在愣著,聞言想也不想地迴道:“香袋怎麽不能送人啦?你是我未婚夫婿,我不送你,難道還要送給別人?”


    薛問台眉皺得更深:“香袋實屬貼身私物,不該送人。”


    容櫻道:“送你也不行?”


    薛問台道:“不行。”


    盡管心裏清楚他其實是擔心她送他香袋的事會被些好嚼舌頭根的傳為私相授受,從而有損她清譽,但容櫻還是被他的態度給氣到,她怎麽就攤上這樣死腦筋的未婚夫婿?


    她上輩子是造了什麽孽!


    她一氣,自稱也變了。


    “本宮今日偏要把這香袋送你,”容櫻一把將香袋扔過去,惡狠狠道,“你收也罷,不收也罷,總歸本宮送出去的東西,從沒有拿迴去的道理。”


    自覺這番狠話很是擲地有聲,容櫻說完就走,留給薛問台一個高傲的後腦勺。


    恰在這時,小郡王穆不宣出來了。


    見是長公主去而複返,穆不宣行禮,笑著問:“這是誰惹殿下生氣了?薛問台,是你嗎?”


    薛問台捧著香袋,不語。


    聽到穆不宣的聲音,容櫻轉迴來,當先欣賞了下京城第一公子的美貌,而後才斜睨了眼薛問台,迴道:“除了他,還能有誰惹本宮生氣。”


    穆不宣嘖了聲,道:“薛問台,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第一公子從後領抽出把折扇,打開扇了一扇,徐徐說道:“殿下知道你愛潔,不喜雄黃氣味,特意做了個沒放雄黃的香袋送你。我剛才聞到了,竟還是竹子的氣味,足見殿下用心。不過你有看到殿下的手嗎?那纖纖十指可被紮了不少針眼。


    “殿下身份尊貴,似香袋這種小玩意兒,隨口吩咐下人便是,如今卻為了叫你高興,不顧疼痛,耗費心力,親手做了香袋送你。


    “殿下如此善解人意,堪稱名花解語,你不高高興興地接下香袋,用你畢生所學多多美言殿下幾句,反倒還惹殿下生氣?薛問台,你這榆木腦袋,連我這個旁觀者都替你急得慌。”


    這番長篇大論說完,穆不宣慨歎了句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便搖著扇子踱步迴去,深藏功與名。


    向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那句流水無情,讓得容櫻想起先前她同皇嫂說她現下對薛問台還是無情。


    都無情了,她居然也還能被薛問台氣到,什麽八字相合天生一對,薛問台明明是來克她的!


    連小郡王都能注意到她手上的針眼,知道她為了那個香袋花費了多少精力。薛問台呢,不僅不接受她的好意,還當了個睜眼瞎!


    容櫻越想越氣。


    氣到不能再氣的地步,她也不想看薛問台那張博士臉了,扭頭就走。


    走了兩步,就聽薛問台喊她:“殿下。”


    容櫻嘴上說著生氣,實則聽到薛問台開口,她心裏還是高興的。


    他這是要對她道歉了吧?


    知道和她道歉,薛問台還有點救。


    容櫻便停住,迴頭以不耐煩的口吻道:“你還有話要說?”


    快,說你錯了,說你多謝殿下厚愛,說你這就把香袋佩戴在身上,說你希望下次過節也能收到殿下親手準備的節禮!


    容櫻目露渴望。


    然後她就聽薛問台說:“殿下慢走,臣恕不遠送。”


    容櫻:“……”


    容櫻哭著跑了。


    跑迴煙雨樓,把過程事無巨細地講完,容櫻也抿不住唇角了,噘嘴問薑洛:“皇嫂你說,我該不該生氣!”


    薑洛頷首:“該。”


    容櫻道:“是吧!都說薛家薛問台從小就是個天才,腦袋轉得比誰都靈光,小郡王說得那麽細致,是個傻子都能聽懂了,他卻連句道歉都不肯說!這也就罷了,我要走,他居然也不送送我!他就不怕我一個不小心掉進湖裏嗎?”


    身為女性,薑洛深知閨蜜之間、姑嫂之間吐槽時,對方最需要的不是勸解,也不是安慰,而是順著對方的吐槽繼續說下去。


    最好是和對方一起吐槽,這樣才能滿足對方的吐槽心理,從而友好和諧地結束吐槽。


    薑洛便對容櫻道:“看來世間傳言不能盡信,如果不是聽你說,誰又能知道芝蘭玉樹的薛家公子,其實笨得無可救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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