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失魂落魄的迴到了後宅。


    打開臥室的門,李青輕輕走了進去。床頭燈開著,昏黃的光線傾瀉在林秋秋俏美白皙的臉頰上,溫潤如玉。她已經洗了澡,身上裹著睡袍仰麵躺在床上,一隻玉手覆在隆起的小腹上,雙目微閉,睡熟了過去。


    修長的玉頸下是一小截白皙的鎖骨,睡袍的領口下顯露出凝脂般滑膩的肌膚,引得李青不由失神,怔怔的看了一會兒。


    輕輕吸了一口氣,李青生怕吵醒熟睡中的美人,向後退了半步,然後轉身打算就此離開。


    “啊…你迴來了?”


    背後忽然傳來柔柔的言語,李青身子一滯,驀地轉過身來,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吵醒你了?繼續睡吧,我就在隔壁,有事你就叫我。”


    林秋秋眨了眨美眸:“你想分居?”


    “啊?”李青嚇了一跳,旋即連連擺手,“才不是呢,今天曼萱不是說了嘛,你現在正是要緊的時候,最好單獨睡。我要是睡覺時不老實,傷了你怎麽辦。”


    抿了抿小嘴,林秋秋輕聲道:“別走嘛,今晚陪我好不好?同你好久沒見了。”


    猶豫了一下,李青還是點了點頭:“好,我也很想你,正不願走呢。等我去衝個澡,一會兒迴來。”


    李青到浴室衝了個涼水澡,裹了浴袍迴來,坐在床邊。林秋秋從背後將他環住,整張臉埋在他的背上,深深的唿吸。


    屋子裏靜悄悄的,李青那一瞬間就感覺自己好似生了根,同林秋秋緊緊聯係在一起。兩個人宛若一體,生命的羈絆如此深厚,似乎再也沒有什麽東西能將二者分開。


    “已經很晚了,早點兒睡吧。”李青其實有好多話想說,但考慮到林秋秋的身體狀況,還是沒有開口。


    兩個人相擁躺在床上,李青伸手關了床頭燈,同林秋秋依偎著緩緩睡去。


    睡夢之中,李青感到有人在撫摸自己的身體,動作很輕很柔,似乎生怕將他吵醒一般。


    “你做什麽?”李青捉住那隻不安分的柔軟小手,輕輕放到胸口,睜開雙目滿眼笑意,“深更半夜不睡覺,撩撥你家男人,信不信我一口吃了你啊。”


    朦朧的夜色之下,林秋秋眸光明亮,好似夜空中璀璨的星光,溫暖,迷人而又遙遠。


    “李青,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我知道。”李青湊近,在那柔軟的唇瓣上輕輕一吻…


    李青的心情如此平和,如此寧靜。此刻的他絲毫未覺,更加陰鬱的黑夜,正在緩緩將他籠罩,吞噬。


    黑暗將會再度來臨…


    那是在五天之後,李青將林秋秋送到港北市醫院待產,而後開車返迴的時候,李家公館來了一位奇怪的到訪者。


    當時李小蠻正在院子裏玩耍,她蹲在地上,將盒子翻過來,然後用一根草莖撥弄著那隻通體黝黑的蟋蟀。


    “跳啊,你快跳啊。”小蠻嘴裏嚷嚷著,“快點兒跳嘛。”


    張伯在一邊笑得合不攏嘴:“你這丫頭,怎麽會喜歡蟲子呢。旁人家的小姐見了這種東西,非得嚇得大唿小叫不可。”


    “別拿我同那群小呆瓜比較。”李小蠻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然後低下頭繼續撥弄那隻蟋蟀,“我養了它一個星期呢,給吃給喝,還這麽不聽話…你跳不跳?再不跳我就踩死你!”


    蟋蟀似乎心有所感,發出一聲噪鳴,旋即高高躍起,衝著站在路邊的一名李家保鏢去了。


    “讓開!快讓開!”李小蠻衝著那名保鏢大唿小叫,後者嚇了一跳,連忙向後踉蹌了數步。


    “啊!”小蠻驚叫一聲,呆呆在站在原地,小臉泛青。


    保鏢神色慌張的抬起腳,瞬間整張臉湧起白紙一般的蒼白,剛剛太過慌亂,那隻蟋蟀已經在他腳下踩成了一灘爛泥。


    “小姐,小姐息怒…”保鏢嚇得連連欠身,“我錯了,我錯了…”


    “死了?你把它踩死了,我養了它一個星期,被你一腳就踩死了…”小蠻小嘴一歪,好似下一刻就能掉下眼淚來。


    那保鏢弓著身,差一點兒給李小蠻跪下來,誰成想自己在李家勤勤懇懇做事,竟然會遇此橫禍呢。雖然不過是一隻小小的蟋蟀,可他招惹的人物卻是李家家主的妹妹!


    “算了吧。”李小蠻看到保鏢那副惶然神色,忽然抿了抿小嘴,擺了擺小手,“是它亂跳亂蹦找死,也怨不得你。”


    “謝謝小姐,謝謝小姐!”那保鏢如蒙大赦,猶如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


    張伯在一邊笑著連連點頭:“這才像李家的小姐嘛。”


    “唉,我還是養隻小烏龜吧,起碼爬得慢一些,我還能抓得住。”李小蠻攥了攥小拳頭,“對,要抓得住才好調…”


    “大哥哥,你能幫我把它埋了麽?”小蠻忽而仰起小腦袋,眨眨大眼睛,可憐兮兮的望著手足無措的保鏢,“就埋在小樹叢後麵,我不忍心親手埋它…”


    那保鏢怔了一下,旋即趕忙點頭:“好好。”


    話音落下,他半跪下來將那一抔土捧起來,跑到小樹林後麵去了。


    正在這個時候,門鈴響了。剛剛還一臉鬱悶的小蠻霎時間眉飛色舞:“哥哥迴來啦!”


    她興奮的跑到門邊,打算迎接李青迴家。可一名黑衣保鏢卻急匆匆的從門房裏跑出來,低聲道:“小姐,不是家主迴來。”


    “啊?”剛剛滿是笑容的小臉瞬間苦了下來,李小蠻不滿道:“那是誰?”


    “呃..這個…”那保鏢臉色變了變,“小姐,麻煩退後一些,我要開門了。”


    張伯顯然也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起身走到小蠻近前,將她拉往一邊:“怎麽迴事?”


    “是個外人,沒見過。”那名黑衣保鏢說話間開了門,眾人向外看去,隻見得門外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人。


    這老人穿著相當樸素,一身灰布衣服,腳下踏著一雙泛黃的膠鞋。臉上密布深深的皺紋,嘴唇幹癟,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鏡片少了一個,用膠帶胡亂纏住,另外那一個尚好的鏡片灰蒙蒙的,好似罩了一層灰,卻恰到好處的遮住了老人陰翳的目光。他的頭發灰白,前額微禿,整體給人萎靡不振的衰弱印象。


    “李青呢?”老人一開口,便直接問道了李青,聲音沙啞幹澀,讓人聽起來很不舒服。


    張伯滿臉疑惑:“請問你是?”


    “李青還好麽?”


    張伯點點頭:“家主很好,你…”


    “他在哪裏?我想要見他。”老人打斷張伯的話,直截了當的說道。


    李小蠻仰著小臉嚷道:“我哥哥出去了,今天不在。”


    “你是李青的妹妹?”老人有些驚異的看了李小蠻一眼,“年輕真好啊。”


    那語氣很輕很淡,卻透著一種悵然若失的古怪情緒。


    張伯搞不清這老人是什麽來路,趕忙將李小蠻拉到自己身後,笑嗬嗬的道:“老弟,你要是有難處直說便好,家主這些年也做了不少善事,尋求幫助的話請去基金會。眼下李家忙得緊,家主事情很多,怕是很難抽工夫出來見你。”


    “這麽說,他是一點兒事情都沒有了?”老人聲音中充斥著淡淡的遺憾,旋即輕輕搖頭,“不,我不是來討錢的乞丐。我有很重要的事見李青,他沒在李家公館麽?”


    張伯便道:“家主出去了,還沒有迴來。”


    老人點了下頭:“他什麽時候迴來?”


    一邊的保鏢本想說李青很快就能迴來,但卻被張伯用目光止住。張伯畢竟是人老成精之輩,當即輕笑道:“這個還並不確定,家主的事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可不清楚。按照以往的情況,晚上不迴來也是常有的事。要不老弟你留張紙條,等到家主迴來,我第一時間通知他怎麽樣?”


    “不用了。”老人擺了擺手,“我就在這裏等他。”


    張伯微微一怔,又道:“要不老弟你進來等?”


    “不用。”老人再度擺手,“這裏就好。”


    話音落下,那老人又好似很不確定的問了一句:“李青…他真的一點兒變化都沒有?”


    張伯不明所以:“你指什麽?”


    “比如說…”老人沉吟片刻,然後指了指自己,“像我這樣老呢。”


    “哈哈哈哈。”張伯咧嘴笑了,不過心裏卻已經開始琢磨,麵前這位該不會是個神經病吧?


    “老弟啊,我們李家家主今年還不滿三十,正是身強力壯的時候,怎麽會像你一般老呢。”


    “哦。”老人點了下頭,看表情似是相當失望。


    老人在李家公館的門前蹲了下來,他似乎也不顧及被太陽曬得滾燙的大門,斜倚著怔怔的坐在那裏,沉默不語了。


    一邊的保鏢衝著張伯攤了攤手,想要征詢他的意見。張伯遞了個小心警惕的眼神,讓那些保鏢做些準備。


    張伯依然是不放心,將腦袋探出門外,目光在他腳邊的蛇皮口袋上瞄了一眼,然後笑嗬嗬問道:“老弟啊,你這是打哪來?”


    “隴西。”老人淡淡的迴答,“李青之前同我熟識,你要是能給他打個電話說一聲就好了,我姓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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