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梳子將頭發梳到一邊,李青整了整衣領,盯著鏡子裏這幅全新的陌生麵容眯了眯眼睛:“這貨怎麽一副腎虛的德行?”


    “看在蕭總裁用生命為你送助攻的份兒上,快饒了他吧。”謝雨煙拉起李青的手,將那塊價值不菲的金表扣在了李青的手腕上。


    李青用袖子在表麵上擦了擦,眉梢微微一挑:“這塊表多少錢?”


    謝雨煙翻了個白眼兒,沒好氣的迴道:“百達翡麗930款,五年前瑞典摩西彼得拍賣行拍過一塊同這一模一樣的,被一個神秘買家買走了,成交價三千四百萬歐元。現在看來,應該就是這位蕭家二公子出了大手筆。”


    “這塊表…值三個億?”李青愕然的瞪圓了眼睛,“雨煙,給我換一塊差不多的贗品不行麽?我弄壞了咋整?”


    謝雨煙睨了李青一眼:“再值錢又能怎麽樣?也沒買迴來蕭家二公子一條命。這塊表你好好留著,算你這次角色扮演的酬勞嘍。”


    “嘖嘖,有錢人就是好啊。想當初我為了那麽幾個破錢急的上躥下跳,結果還不如人家一塊手表…”


    “行啦,李家的家主大人,就不要在這裏哭窮了。你這輩子就是寒酸命,給你再多錢也不知道該怎麽花。”謝雨煙將關於蕭殷那遝厚厚的個人資料拍在了李青的胸口,“你先看一看,現在已經十點多了,一會兒準備吃午飯吧。”


    說完這番話,謝雨煙看了看古月,轉身走了出去。


    李青低下頭瞅了瞅紙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微蹙著眉頭,一屁股坐在了單人床上,輕輕瞥了一眼身邊的古月:“你今天不太愛說話?”


    “這你都發現了?”


    “嗯,在擔心麽?”李青嘴角緩緩上揚,輕輕攥住古月的玉手,“有我在,不會有事。”


    古月閃電般的抽迴了玉手,向著旁邊挪了挪身子,有點兒鬱悶的撇著小嘴:“你這張臉看起來真討厭,讓我有一種被調戲了的感覺。”


    “呃…”李青滿頭黑線,“這個蕭殷的確沒我帥,你多擔待一下…”


    古月適時補充道:“還沒有你不要臉。”


    李青嘿嘿一笑,站起身來在屋子裏踱了兩圈兒,忽然又轉過身來,盯著古月一臉嚴肅:“有一個問題,我很早之前就想問了。”


    美眸輕眨,古月頗有興致的微微揚起了小臉:“說來聽聽。”


    “古舟現在哪裏?”


    李青此話剛一出口,就見得古月原本含笑的美豔麵頰霎時間冷冽了下來。


    眼皮一陣狂跳,李青擺了擺手:“算了,我隻是好奇,你就當沒聽見。”


    “你就這麽關心他?”古月冷冷的問道。


    “古老頭對我有救命之恩,雖然我能活到今天大部分原因是靠自己,但同他畢竟有師徒情分在。”李青輕輕歎了口氣,“如果他現在仍然在世,已經九十七歲高齡了。”


    “像他這種人,作孽太多,本不該活得這般長久。”古月說罷,起身走出了屋子。


    李青盯著她瘦削的背影,臉上也湧起了一抹無奈之色。論古家的輩分,古舟是古月的曾祖父。可在她的心裏,似乎並沒有這個長輩的絲毫位置。


    這倒是也難怪,在古家風雨飄搖之際,古舟為了個人的快活拋妻棄子,毅然決然的離開華夏,李青平心而論,若是換了自己也會覺得對這樣的人無法原諒。


    “果然還是什麽東西都問不出來啊。”李青懊惱的揉了揉額頭,也晃晃悠悠的出了屋子。


    外麵下著蒙蒙小雨,李青冒著雨在附近踱了幾圈兒,然後單手扶住籬笆,盯著遠處莽莽蒼蒼的原始森林一陣出神。


    “喲,李家主,這身行頭不賴嘛。”


    忽然從背後傳來了一道頗為尖利的笑聲,李青挑了挑眉毛,轉過身來看,隻見得是昨晚見到的那個老槍正蹲在房簷下,笑嗬嗬的盯著自己。


    李青沒有迴應,徑自邁步走到了房簷下麵,居高臨下的盯著他那皺紋堆累的臉頰:“沒人告訴你封口麽?”


    “哎呦,該死該死,我這張臭嘴!”老槍揚起一隻手,裝模作樣的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茬讓我給忘了,現在應該叫蕭老板才對。”


    “不過話說迴來,要不是我昨天晚上撞個正著,現在也以為麵前的是蕭老板呢,哪還能見識到李家主這等非凡人物啊。”說話間老槍已經給李青遞過了一支煙,笑著道:“賠個不是?”


    李青盯著老槍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瞳孔微微一縮。麵前這位也是一個相當不一般的貨色,老槍昨晚隻見過李青一麵,現在他又易了容,竟然被這貨一眼就認了出來。


    “我不抽煙,謝了。”李青輕輕倚在了房簷下的柱子上,笑著擺了擺手。


    “男人不抽煙,做不成神仙啊。”老槍笑著打趣,然後將那支煙也塞進嘴裏點了,同之前那一支香煙放在一起抽了起來。


    這香煙裏似乎加了料,味道很重,非常嗆人,使得李青禁不住又微微蹙起了眉頭。


    “我看你對古小姐還挺恭敬的。”李青忽然故作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想要以此來探探老槍的底。


    “那是。”老槍晃了晃腦袋,“這是祖師爺留下來的規矩,見了古門中人,馬虎不得。”


    李青詫異的眨了眨眼睛:“這話怎麽說?你們這一行當同古家還有聯係?”


    “這該怎麽說呢…”老槍擠了擠眉頭,站起了身子,“我這一行做什麽的不用細說,大家都清楚。早些年祖輩們都在關南一帶活動,可總有些小字輩兒不懂規矩,隨便挑個地方亂下鏟子,日子過得越來越糊塗。後來祖師爺們就合計,這關南不好過,要不咱越關去隴西試試身手吧,那地方的大墓可也不比關南少啊。”


    老槍說到這裏,李青已經大概明白過來了,但他卻並沒有打斷老槍的話,任他自顧自的說下去。


    “可隴西是什麽地方?那是古門的地盤兒,大家心裏都明白的很。你要是敢在隴西亂下鏟子,打盜洞,除非是你不想活了。”老槍又狠狠抽了一口煙,“所以當時有個說法,叫做拜門。也就是說誰要是看上了隴西的哪塊風水寶地,你得攜厚禮到古門去,跟人家說明白是哪一塊地方,讓不讓挖。古門中人收了禮,告訴你可以。那就成嘞,迴頭召集人手拎鏟子下地唄。可要是這禮古家人不收,告訴你,就你選的這塊地方,一鏟子都不準動。那也沒辦法,趕緊收拾東西走人,別留在這地方自尋麻煩,到時候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這是數百年來留下的大規矩,後來的小輩兒沒人敢破,所以見了古門的人都要恭敬三分。就算是現在的古門沒落了,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也不是咱這種小魚小蝦能招惹的。正所謂小心駛得萬年船,遇事三分看天,七分看人,少惹麻煩總不是壞事。”


    李青點點頭,還沒等開口說話,遠處忽然迴來了二十多人,高矮胖瘦,穿著神態各有不同。這群人懶懶散散,拖拖踏踏,總給人感覺少了一股子精氣神兒,但又讓人不敢有絲毫小覷。


    毫無疑問,這批人絕對不會是謝雨煙的手下,隻可能是老槍那一夥的。


    “這幫矮伢子迴來嘍。”老槍咧嘴一笑,走出去招了招手,“什麽情況?”


    “昨晚雨下的太大,西麵塌了。”其中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伸手在半空中比比劃劃,“露出來了一個大窟窿,我們往裏走了一段路,沒看到什麽東西。再往裏走坡越來越陡,不敢再進了。”


    老槍思量了一下,又呲著牙問:“能瞅出來是幹嘛用的麽?”


    那中年人撇了撇嘴:“估摸著是運東西的通道,我把地上的積土掏了掏,好像有車轍印子。”


    “呦,那可是個大發現,我得去跟謝大小姐說一聲。”老槍瞬間眉飛色舞起來,然後轉過身來指著李青介紹,“這位是蕭老板,昨天晚上剛到。”


    “蕭老板。”


    這二十來個人無精打采的打了個招唿,李青感覺有點兒無聊,正打算轉身離開,整個人卻忽而一怔。


    他在這二十多人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很寬的額頭,深陷的眼窩,頭發蓬亂,胡子拉碴。年紀大概四十來歲,穿了一件髒兮兮的灰呢子外套,裏麵是鬆鬆垮垮的襯衫。一根粗布條權當做了腰帶,將那條不大合體的褲子緊緊紮住,腳下是一雙滿是淤泥的工裝靴。


    最引人注目的,無非是這名男子少了一隻手。


    秦武朝在深井計劃中受了傷,右手肘以下全部斷掉。而麵前這名男子卻是截然不同,他斷掉的是手腕以下的整個手掌。


    李青瞳孔猛地一縮,再度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這名男子,終於確認,這不就是霍一麽!


    “他怎麽跑到這裏來了?”李青眼角輕輕抽搐了一下,心中默默嘀咕,“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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