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苑,隴西第三軍區醫院。


    下午四點三十分,走廊中早早的亮起了燈,勾勒出過路者慘淡的影子。四周彌漫著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濃重的好似想讓人窒息。


    “我來看一個朋友,她叫鍾若曦。”李青衝著值班的小護士笑道,“請問在哪個病房?”


    “哦,你說的是鍾若曦廳長啊。從這裏往裏去,302號病房。”


    “謝謝。”李青點了點頭,轉身沿著值班護士手指的方向走了過去。


    沒過多一會兒,李青已經站在了高等病房門口,將還在滴著水的黑色雨傘輕輕掛在了門邊的架子上,然後推門走了進去。


    又經過病房內的一小段窄走廊,李青踏進了臥室。鍾若曦正靜靜的斜靠在床頭,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兩個人四目相對,然後各自故作漫不經心的錯開目光。


    “對不起,我忘記敲門了。”李青站在門口,笑嗬嗬的說道。


    “過來,坐到我身邊來。”鍾若曦偏過頭,眨了眨美眸,“李青,我答應你的事,沒有做到。中央軍部派了調查組,將深井計劃的相關資料收走了。黃靖源…我確實沒有料到,他出賣了我們。”


    李青坐到床邊,猶豫了一會兒,姿勢有些僵硬的握住了鍾若曦柔軟白皙的玉手:“你已經盡了力,我不怪你。”


    “你一點兒都不感到驚訝?還是說早就知道了?”


    李青扯了扯嘴角:“你別忘了,謝雨煙也在隴西。而且這本來也算不上什麽問題,我在昨天,已經將隊伍解散了。”


    鍾若曦用一隻玉手,輕輕扶住了額頭:“我還是感到不安心,這是一顆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炸掉。”


    “與其擔心這個,不如想想你自己。”李青抬起頭,盯著那張精致俏美的臉頰,“身體怎麽樣?打算什麽時候出院?”


    “原來的計劃是昨天出院,可你遲遲沒來,我隻好拖延了兩天,明天再出院了。”鍾若曦輕笑了一聲,“你還真沒良心,迴來後的第三天才跑來見我。不管怎麽說,也做了近一個月的戰友吧。”


    “你也得讓我歇歇吧,而且我不是已經讓錢黎明給你傳消息了嘛。”李青輕輕鬆開手,站起身來歪著腦袋打量了鍾若曦一番,“這麽說,也快迴臨港了吧?”


    “嗯,明天就迴去了。你呢?不同我一起走?”鍾若曦眨了眨美眸問道,“我已經向特首申請對你的特赦,很快就能批下來,你可以迴李家公館了。”


    “我也想迴去啊,但這裏還有事情,你是知道的,鎮藩古樓…”


    “李青,鎮藩古樓本身算不得什麽,但它卻是一個萬人坑。從古至今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流言上,我不希望這當中有你一個。”鍾若曦的臉頰清冷了下來,“那裏麵沒有人類夢寐以求的東西,隻有貪婪和欲望,我給你的建議是如果找到了,就直接炸掉它。”


    “我明白。”李青輕輕籲了一口氣,“我聽古月談了很多關於鎮藩古樓的事情,也逐漸理清了脈絡。我發覺越是聰穎的人,在某些地方就越是愚蠢得可憐。謝謝你的建議,我完全讚同,不過在這之前,還是先將李家欠下的債還了吧。”


    “看來你什麽都知道了。”


    “並不是全部,但我已經知道這麽長的時間,自己究竟是被什麽東西拴住手腳了。”李青眉梢輕輕挑了挑,“現在想一想,真心覺得不值,我父母死的太冤枉了。”


    “你休息吧,我先迴去了。”李青向後退了半步。


    鍾若曦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輕點頭,嘴角牽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我在臨港等你,真沒想到,千裏迢迢跑來緝拿你,最後卻落得這麽一個結局,這恐怕是最失敗的一次追捕了。”


    “是因為主將被俘了麽?”李青隨口問道,看到鍾若曦貝齒輕輕咬著紅唇沒有說話,當即又輕笑了一聲,“開個玩笑。”


    猶豫了一下,李青又走到床邊,盯著鍾若曦明亮的雙眸:“我還有一件事沒做。”


    “什麽?”


    話音剛落,李青已經俯身下來,在鍾若曦的眉心輕輕吻了一下。


    “紀念你橫跨整個華夏,由東到西跋涉近萬裏的追殺。”李青眨了眨眼睛,抽身離去,“別怪我太輕薄,是你犯規了。”


    徒留鍾若曦坐在床上發傻,李青已經走出了病房,輕輕帶上房門,而後取走了架子上的雨傘。


    快步走出醫院大樓,李青沿著街道向前走了一段,在第一個十字路口上了一輛越野車。


    “這麽快就結束了?”古月看了看時間,眨著美眸笑道,“我還以為你會在那裏過夜呢。”


    “開車吧。”衝著司機吩咐了一聲,李青身體向後靠了靠,忽然開口道:“我親了她。”


    古月僵了一下,然後絕美的臉頰上湧起了一抹惱意:“這種事,你告訴我做什麽!”


    “我也知道對你講不大合適。”李青撇了撇嘴,“但我還是想找個人分享,順便還想看你生氣的樣子。”


    “你可真無聊。”古月別過了小臉,盯著車窗外的大雨天,輕輕蹙起了眉頭。


    “你還帶著傷,真的不要緊麽?”李青瞥了古月一眼,故作隨意的問道。


    “你不是會保護我麽?”


    “好吧。”李青點點頭,苦笑了一聲。


    吃過了昨天那頓散夥飯,一線隊的成員們已經在今天早上各奔東西。現在的四季客棧,早已經是人去樓空。


    李青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將古月的手緊緊攥住。


    “你做什麽?”自車窗外收迴目光,古月一臉迷茫的打量李青。


    “熱鬧久了,有點兒不習慣冷清。”


    “放心吧,謝雨煙會重新讓你熱鬧起來。”古月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但卻並沒有將手抽迴來,任憑李青那樣握著,感覺著他手心的溫度一點兒一點兒的傳遞到自己身上來。


    汽車劃破黑夜,行駛在顛簸的公路上。李青緩緩閉上了眼睛,仿佛有一陣涼意滲入心底。數千年前的古人絕對無法想象,他們留下的鬼斧神工,卻要在身死之後曆經歲歲枯榮,不斷折磨著後人。


    西周時期的周泯王為開拓疆土,率兵遠征柴達。在將柴達納入周朝版圖之後,周泯王納了一位姿容貌美的客族女子為妃,倍加寵幸。此女子自稱有通神之能,可分定仙穴,接天河倒灌,引黃泉之水,兩脈交處,以古法重塑龍筋,可保帝王萬壽無疆。通俗一點兒來講,就是客族女子向周泯王進諫,如果在她所選定的地方修建一座九層四方仙閣,便能將天河接下來,黃泉引上去。而她隻需要在兩水交源的地方做法,就能讓周泯王長生不老,壽與天齊。而這座所謂的九層四方仙閣,便是客族人代代傳說之中可登之成仙的神仙樓,也是諸多隱秘勢力一心追尋的鎮藩古樓。


    出於對客族女子的溺愛,再加之周泯王本人對長生不老的向往,他竟然信以為真,做好了長期停據柴達的打算,同時調集大量奴隸砍伐林木,切割石料,開始修建神仙樓。可這座九層四方閣還沒有建好,百越地區突然發生了大規模的叛亂。周泯王沒有辦法,隻好一麵親率大軍前去平叛,另一麵命令神仙樓的工期繼續,直到他平定百越之後再返迴柴達。可誰也沒成想到,他這一去,便再也沒有迴來。


    在平息叛亂的過程之中,周泯王受了箭傷,而且傷口迅速感染發炎,性命垂危。那名客族女子一直伴駕左右,見此情境連忙命人將即將不久於人世的周泯王送迴柴達,想要借助神仙樓來挽救一代君王的生命。


    很不幸,周泯王沒能堅持到柴達,他在半路就死掉了。


    客族女人將周泯王安葬在了神仙樓之中,聲稱天神交感,能夠讓死去的君王複活。以今天視角很難說清楚客族女子是出於一種什麽樣的心理,但毫無疑問,已經死去的周泯王絕不可能再活過來。


    自古以來的慣例,一位君王死了,很多人都要倒黴。


    周泯王崩殂的消息傳到了國都,周王室大為惱火。大王非但被這群異族害死了,竟然還被埋在了蠻夷之地,真是豈有此理!可那是一代君主,埋進去了誰也不敢再把他挖出來。這種事情誰要是做了,放在古代就叫大不敬,準保是個殺頭的下場。


    周王室沒有辦法,隻好另立新君,賜死了客族女子,然後又為了掩蓋埋葬周泯王的地宮,殺了大批參與建造神仙樓的奴隸和工匠,將九層四方閣永遠的隱藏了下去。


    可關於神仙樓的傳說,還是見諸於許許多多的曆史腳本,同時也被客族人一代代的流傳了下來,綿延至今。


    這是神仙樓的最早傳說,也是一切事情的起源。古往今來,許許多多人為了這個虛無縹緲的傳說前赴後繼,想要解開關於永生不死的神秘麵紗。


    於是,在這之後發生了更多的事情,將這層神秘色彩塑造的更加濃鬱,也使得所發生的一切事情,愈發荒唐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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