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下就是村子,這裏不能久留。”李青說著站起身來,“輪流背老馮,繼續趕路。”


    鄧師和秦武朝幫忙,將依然在昏迷的馮玉成扶到了紀文斌的背上,一行人繼續前行。


    後果都是有人要死,而且死的比之前更多,而馮玉成又額外受了重傷,但沒有任何人能夠承認,他們之前的寬恕就錯了。如果一切重來一次,恐怕他們還是會反對石應輝,鍾若曦和古月的意見,執意放山洞外的兩個男人和小女孩離開。


    馮玉成昏迷了四五個小時,大概正午時候,才緩緩蘇醒了過來,不過身體確是極其虛弱。石應輝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複,鍾若曦還在給他注射抗生素,喂服阿莫西林。在這種時候,又增添了新的傷員,在這支隊伍的行進速度減慢之餘,也使得戰力被大大削弱了。


    行進了整整一天,到當晚八九點鍾才停頓下來,找了一個山上獵戶臨時搭建的木頭棚子休息,鄧師算了算距離,用了整整一天,行進了八十公裏。


    “走山路,又帶了傷員,這種速度已經不算慢了。”鄧師沉聲說道,“如果不出意外,我們明天下午就能抵達鏈子橋。”


    李青深吸了一口氣,垂下頭一籌莫展:“已經這麽多天,同黃靖源完全失聯。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產生變化,我們現在已經不確定五十九軍軍長囚西是不是一定會走鏈子橋參加西隆軍陣亡將士追悼會。如果出了一丁點兒的偏差,後果都將不可挽迴。”


    鍾若曦玉指蜷曲,在地圖上敲了敲:“馮玉成傷得太重,短期內無法恢複,我建議留下一個人照顧他。”


    “什麽?”眉梢一挑,秦武朝臉色不善的盯著鍾若曦,“你想要將副隊扔在這裏?”


    “注意你的措辭。”鍾若曦俏臉微微變色,“我並沒有不顧及他的死活,隻不過以目前的局麵來看,馮玉成留下來,無論是對他,還是對我們,都會更加安全。等到任務完成,我們在返迴途中再接他。”


    李青點了點頭:“我們確實沒有辦法一邊執行任務,一邊照顧老馮。讓他留在這裏養傷,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馮玉成輕輕咳了一聲,聲音虛弱:“真是不好意思了,不過你們的意見我讚同。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隻會添事,還不如留下來。”


    鄧師也讚同的點了點頭:“那我們誰留下來陪著副隊?”


    所有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投射到了石應輝身上。


    臉色微微一僵,石應輝不大高興的道:“都看著我做什麽?”


    “你留下來最合適。”鄧師說道,“你的傷還沒有完全康複,但卻可以自理生活,恰好留下來照顧副隊。”


    “我不幹!”石應輝連連擺手,“這次的任務我必須參加!”


    李青心下明朗,石應輝有自己的小算盤。先不說他作為軍人,能不能忍受落於人後的恥辱,單單是他這次隨隊參加任務的目的,本就是給鍾若曦壯壯聲勢。如果這個時候石應輝留下,隊裏就全部都是李青的人,如果一旦出了什麽變故,鍾若曦必定是孤立無援。


    目光微沉,李青緩聲懂啊:“石旅長,你應該清楚,在整個隊伍裏,你最弱。現在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複,如果執意繼續參加這次的任務,你的死亡概率無疑是最高的。”


    “你別跟我提概率,我根本不信這個。”石應輝大咧咧的一揚手,“老子當了二十多年的兵,沒斷胳膊也沒斷腿。要是按你的概率論,早就不知道死過多少次了。無論如何,我堅決不退出。”


    “好吧。”李青點點頭,撩起眼皮輕輕看了鍾若曦一眼,“抽簽決定。”


    “秦武朝。”鄧師衝著秦武朝一伸手,後者瞪了瞪眼睛,然後趕忙在身上摸索了一陣,抽出一套撲克交到鄧師手裏。


    鄧師將紙牌順序打亂,然後鋪到地圖上:“一人抽一張,最小的那一個留下來照顧副隊,在這裏等我們迴來。”


    李青率先伸手抽了一張,然後將紙牌翻過來看了看,數字十。


    其他幾個人在李青之後也將紙牌抽了,全都湊到手電光下去看,石應輝的數字反而最大,是紅桃k。最小的是紀文斌,數字二。


    “這個…算大算小?”紀文斌瞪圓了眼睛,“這要是鬥-地主,我這個二…”


    其他人都用一種看二貨的目光盯著紀文斌,鄧師黑著臉,悶悶的說道:“這不是鬥-地主,我們隻看數字,從一到十三,最小的留下。”


    “那文揚還沒抽呢。”紀文斌扯著嗓子嚷道。


    李青扭頭叫在外麵防風的文揚:“文揚!你也來抽一張牌。”


    “哦。”文揚應了一聲,走近棚子裏將帽子取下來,原地蹲下來抽了一張紙牌,展開托在手裏看,是個數字三。


    “靠,真他麽倒黴!”紀文斌撓撓頭,懊惱的罵了句髒話,忽然將目光盯在了秦武朝身上。


    秦武朝一陣發毛:“你看我做什麽?”


    “你還沒亮牌呢。”紀文斌嚷道,“所有人都亮了牌,就你還藏著掖著,你想耍詐是不是?”


    “放屁!”秦武朝瞪圓了眼睛,“你問問這棚子裏的人,我什麽時候耍過詐!”


    李青伸手揉了揉眉心,同其他人默默的偏過頭,一言不發的看向別處。


    紀文斌臉漲得通紅:“少給我來這套!你快把牌給我看,要不跟你沒完!”


    秦武朝將那張撲克牌壓在手掌裏搓了搓,笑嘻嘻的道:“老紀,你就認命吧。你說說你抽了一個二,我還哪有發揮空間了?難道你還覺得我能抽個黑桃a不成?”


    “別廢話!”紀文斌大叫道,一伸手將秦武朝手裏的那張撲克牌搶過來,瞪大眼睛去看,赫然一張大王。


    “哈哈哈哈!”秦武朝捂住肚子笑得前仰後合,“這個怎麽算?嗯?鄧師,你不是數字從一到十三麽?大小王怎麽算?”


    鄧師臉色變了變:“應該修正一下,你的牌最大。”


    李青眯起眼睛,緊緊盯著秦武朝,歎了口氣,輕輕點頭:“好吧,老紀留下來。”


    “艸!狗屎運!”紀文斌狠狠瞪了秦武朝一眼,一臉不甘心的坐了迴去。


    “好了,那就這麽定下了。”鄧師將地圖上的撲克牌收了,整理好遞給秦武朝。


    古月卻突然一伸手將這副撲克牌搶了過去,眨著大眼睛,翻弄了一陣。秦武朝眉宇間爬起一絲慍怒:“你做什麽?還給我!”


    “沒什麽,我就是喜歡隨便看看。”古月將那遝紙牌向著李青晃了晃,唇角微微上揚。


    李青輕輕瞥了一眼,臉色沒有絲毫訝異。他早就猜得到,在古月的指間,那一對大小王赫然在列。


    “還你嘍。”古月將撲克牌遞給了秦武朝,被後者一把奪過,轉身走了出去:“我去外麵守一班崗。”


    李青扭過頭來看看怏怏不快的紀文斌,咧嘴笑道:“事情沒有那麽簡單,老馮的本事我清楚,他即便沒有你照顧,也死不了。”


    “那還留人做什麽?”紀文斌脫口而出,旋即又覺得有些不妥,衝著馮玉成抱歉的咧嘴一笑:“我話糙,不是那個意思…”


    “我明白,不用解釋。”馮玉成嘴角牽出一抹笑容,輕輕點了點頭。


    李青緩聲道:“我們在任務結束之後,如何離開是個大麻煩,到時候可能會需要你在這裏接應。所以這份活計隻是看著輕鬆,其實一點兒都不簡單。”


    “行啦,你也不用安慰我了。”紀文斌撇撇嘴,“該怎麽說直接告訴我,保證做得漂漂亮亮…”


    秦武朝走出木棚,向前晃晃悠悠的踱了兩步,仰起頭,淅淅瀝瀝的小雨淋在臉頰上,心底也不由得泛起一絲絲清涼。


    他向後看了看,棚子裏透出微弱的手電光,沒有人能夠注意到他的小動作。


    輕輕張開手,秦武朝將那張已經揉皺的紅桃a塞進嘴裏,嚼了嚼,然後抻長脖子,直接咽了下去。


    在做完這些之後,秦武朝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一棵大樹下解開腰帶,舒舒服服的撒了泡尿,然後轉身折迴去,裹緊了衣服,蹲在簷下望風。


    這一夜相當安穩,待得李青來接秦武朝的崗時,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什麽話也沒有說。


    秦武朝迴去休息,李青找了塊還算幹爽的地方坐下來,忽然聽得腳步聲響,一偏頭,見是古月走了出來。


    “你為什麽不阻止他?”古月居高臨下的問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古月眨了眨美眸:“你早就知道,對吧?你眯眼睛的時候,就已經暴露了。”


    李青嘖了一聲,仰起頭來盯著古月俏美的臉頰:“哪有那麽多為什麽?怎麽什麽事情你都要追究一個原因出來?在你那裏,為什麽這樣,為什麽那樣,就這麽重要麽?”


    抿了抿小嘴,古月蹲下來湊近李青,玉手輕輕捏住他的手指,不再說話了。


    李青輕輕瞥了古月一眼,禁不住心下微微一動,在這一刻,古月乖巧的就像一個孩子,沒有拿兵器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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