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倉鼠應下,停頓了一會兒才道:“昨天下午,陳鴻明給我打了一個電話。上一次長虹橋的事情之後,他就再沒有聯係過我,所以我當時倒是相當意外。”


    李青眉頭微微一蹙:“我現在很忙,直接說事情,他找你做什麽?”


    “呃,是這樣。他聽說我以前作為中間人,聯係過軍火走私的業務,對這一行比較了解,所以...”倉鼠停頓了一下,似乎又有些不放心,細心叮囑道:“李青,我告訴你的這些事情,你可千萬不能說是我泄露出去的。要不然,我不單單以後再也吃不上這碗飯,搞不好連命都保不住了。”


    李青將電話夾在臉頰和肩膀之間,空出手來揉了揉手腕:“我清楚規矩,不用你來教我。”


    “那就好。”倉鼠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繼續說道:“陳鴻明說有一批軍火從意大利走私過來,數量很大。他想讓我調查一下有沒有這迴事情,而且在交易的過程當中,還打算讓我幫忙把把關。陳家果然是財大氣粗,開的價錢很誘人,要不是因為欠你一份人情的緣故,我就接下了。”


    李青心中暗自冷笑,對於這個狡猾如狐狸的家夥,他實在是太了解不過了。什麽叫做欠自己一份人情?搞得好像很仗義一樣,追根究底,無非就是倉鼠擔心接下了這筆生意,反而由此丟掉了性命。


    “那你查到消息了麽?”李青問道。


    “這種東西上哪裏去查啊。”倉鼠低低的抱怨道,“這麽大數量的軍火,品質又絕對屬於上層,搞不好就是意大利哪個大家族從軍隊偷偷弄出來換零花錢呢。我哪裏敢去查?除非是不想活了。”


    “你早年也在西方混過日子,自然心裏清楚意大利是什麽地方。要是沾上美蒂奇這種久遠的大家族,鬧不好我連骨頭碴子都剩不下。”


    李青幹笑了一聲:“那你打算怎麽辦?”


    “當然是直接糊弄過去嘍,既然陳鴻明已經決定下來要買,他也是隨口一問,我沒必要較真,迴頭跟他打個馬虎眼也就是了。”倉鼠說道,“李青,我這也算是立了大功吧?陳鴻明買了這批軍火,明顯就是為了對付你們。我這樣跟你說,你可能還沒有這個計量,但是我要是告訴你,這批軍火的數量甚至能將臨港打下來,這你就清楚了吧?”


    “隻要你派出一些人手,在他們交易的時候將這批軍火奪下來,或者是直接炸掉,他陳家就算是再有勢力,也得疼上幾個月,要是再引起臨港高層的調查,絕對是傷筋動骨。到了那個時候,你們就可以逐步蠶食...”


    倉鼠得意洋洋的分析著,話還沒有說完,再度被李青打斷:“你確保陳鴻明買下來這批軍火,我們之前的賬,一筆勾銷,你就可以直接返迴西方了。臨港接下來的事情,再不需要你的參與。”


    “什麽?”倉鼠聲音之中滿是愕然,“你讓陳鴻明將這批貨買下來?李青,你沒睡糊塗吧?還是活得不耐煩,不打算留這條命了?”


    吸了一口氣,李青淡淡的說道:“這批軍火在意大利波倫特港口裝船,由曠達物流集團的東遠號貨輪裝載,抵達臨港西北側的望君港。這些貨物類別在海關方麵的記載是玉米,小麥和冰凍海鮮,賣家在意大利,身份不詳。”


    “你說的這都是什麽?”倉鼠一陣發懵。


    李青不理會這個,直接問道:“你記住了麽?”


    “我有點兒糊塗。”


    “沒什麽可糊塗的,確保陳鴻明買下這批軍火,你拿著他給的傭金迴西方,剩下的事情我自己來處理,就是這麽簡單。”李青沉聲說道,“你聽明白了麽?別讓我再說第二遍。”


    “明白了。”


    “嗯,很好,重複一遍。”


    “意大利波倫特港口裝船,曠達集團運送,東遠號直抵望君港。貨物類別是玉米,冰凍海鮮和小麥,賣家在意大利,身份不明。”


    李青滿意的點了點頭:“就這麽說,這批貨沒有任何問題,你一定要堅持讓陳鴻明買下來。”


    “嗯,貨沒有任何問題,我會堅持讓陳鴻明買下來。”


    “就是這樣,合作愉快。”李青說罷,直接掛斷了電話,轉過頭來衝著文揚一聳肩,“事情比想象之中的還要順利。”


    文揚眉梢向上揚了揚:“這個陳鴻明,還真是缺心眼兒啊。”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李青輕聲說道,“不過我卻是沒想到,陳鴻明的動作居然這麽快,原本以為他說服自己老爹會費好大一番功夫呢。”


    文揚近乎於輕蔑的說道:“都老糊塗了吧。”


    李青輕輕瞥了文揚一眼,沒有說話。


    李賢確實不在陳家。


    在李青和文揚呆在那幢二層小樓守株待兔的時候,李賢正望著漫天的星鬥發呆,臉色蒼白僵硬,宛若死人。


    現在李賢腳下的這片土地,是慕家的所在。


    至於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在此之前又發生了什麽,倒不如從頭說起。


    在受了陳鴻明的一番羞辱之後,李賢頭重腳輕的走了過去,一頭撲倒在床上,渾渾噩噩睡了整整一個白天。


    從天邊泛起白光開始,直到太陽再度傾斜,夕陽的餘光穿過窗子,均勻的投射到了地板上。


    李賢從半睡半醒中睜開了雙眼,隻覺得大腦一陣脹痛。


    兩手捂著腦袋,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來到衛生間洗了把臉,盯著鏡子裏那張掛滿了水珠,早已經慘淡到毫無人色的臉頰,李賢自嘲的冷笑了起來。


    在他身後,是已經泛起陳舊黃色的白瓷馬桶,水箱裏持續不斷的響起“咕嚕嚕”的水聲,從早到晚,從未間斷過,吵得人心煩。


    “陳鴻明,你不聽我,看誰給你收屍!”李賢咬了咬牙,順手抄起洗手台上的刮刀,在自己脖頸上輕輕劃過。


    淡青色的血管微微外凸,刮刀劃過的地方,滲出了一道血絲,有些灼燒般的刺痛感。


    李賢終究是沒有下得去手,他同這世界上的所有人一樣,非常惜命。他還太年輕,年輕到沒有足夠的勇氣去承擔死亡的陰影。


    “我要去見她。”李賢對著鏡子中的自己,低低的吐出了這樣一句話。


    轉身走進狹窄的浴室,李賢伸手拉上了浴簾,將衣服一件件脫下來,擰開浴頭,將自己從頭到腳清洗幹淨。


    刮了胡子,梳好頭發,李賢換上了一身得體的衣服。如果不是牆角已經脫落的牆皮搶鏡,興許還真的有人認為那個意氣風發,才思敏捷的李家大少重新歸來了。


    整了整衣領,李賢拿起帽子戴到頭上,然後轉身出了房門。


    走出陳家大門的時候,守衛的保鏢禁不住多嘴:“李少爺,往哪裏去?”


    “哦,出去走一走。”李賢眉梢微微一揚,“怎麽?我不能出去麽?”


    “不是,不是,隨口一問。”


    “嗯。”輕輕點了點頭,李賢出了大門,站在馬路邊等計程車。


    一名保鏢看了看李賢的背影,伸手扯了扯另外一名保鏢的衣服:“哎,用不用告訴大少一聲?”


    “算了吧,大少現在忙得很,誰有閑工夫管他啊。一條喪家之犬,除了陳家,他還能往哪裏去?”


    “也是,明明都已經是一個廢物,還裝什麽裝?真當自己還是李家大少爺呢?”


    另外那名保鏢突然湊近了一些,低聲道:“你聽說了麽?他把自己親爹殺了,就在李家莊園的那片廢墟裏。”


    “真的假的?靠,真他媽是頭畜生。”


    “也別這麽說,我昨天在賭場聽人說,他就是一個野種,李元武根本不是他親爹。要不然你以為李青怎麽會有那麽大的本事,輕輕鬆鬆就將他從李家攆出來了?”


    “哎呦,這麽迴事啊?那大少還留著這種貨色做什麽,不如及早處理了他...”


    李賢抿了抿嘴角,他深唿吸了幾下,始終沒有迴頭,盡量裝作自己根本沒有聽到身後這兩人的談話。


    計程車聽到了身前,李賢拉開車門坐了進去,伸手揉了揉眼睛:“去慕家公館。”


    “呦,這天馬上就要黑了,那裏可是山路啊,不好走。”司機衝著李賢伸出了三根手指,“跑完這一趟我就迴家,老婆還等著我吃飯呢。也不打計價器了,一口價,三百塊。”


    “沒問題。”李賢相當沉穩的點了點頭,伸手在口袋裏掏了掏,翻出薄薄一遝鈔票數了數,一共六百塊。


    臉色糾結了一下,李賢低聲問道:“這麽貴啊?”


    “你到底知不知道行情啊?”司機抬手扭了扭內視鏡,“你知道從這裏到慕家公館有多遠麽?那地方偏僻,全是盤山公路,天又馬上就黑下來了,我拉你過去就再拉不到其他客人,隻能空車跑迴來。今天生意不好,迴家沒法子跟老婆交代,要不然你以為我願意跑這一趟麽?”


    司機說話間向著車窗外一指,滿不在乎的說道:“你要是嫌貴,也行。現在就下車,你去找找別的出租車,看看哪一個不得收你四五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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