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這是前殿新送上來的摺子。」


    王慶抱著一摞摺子走進崇政殿的西後殿,這裏是鳳欽專門命人重新裝點出來的一處暖閣,距離鳳欽的正殿距離不遠,距離議事的前殿亦不遠,然而這一處臨著一處水榭,是個十分清幽的所在,朝夕每日裏午時過來,坐兩個時辰才走,期間幫鳳欽看摺子。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半個月,而搖光公主攝政的消息也不脛而走,在蜀王室朝堂之上激起了不小的風波,蜀國已經許久沒出過女子攝政的事了,朝夕迴來巴陵之時得了封號不說,且還在外建府,這樣的尊榮在蜀國歷史之上不過也隻有那麽一兩位公主得過。


    這樣也就罷了,現如今朝夕竟然代鳳欽攝政?!


    這消息一出,的確激起了千層浪,然而卻沒有預想之中的那般鬧大。


    文武百官和氏族權貴震驚是震驚,甚至多有惱怒反對,然而在這等反對王上的大事之上,低等的官員總是看著高等的官員,而高等的官員又總是看著幾大氏族,例如段氏朱氏楊氏等族本就掌控著朝野風向,可偏偏這一次幾大氏族遲遲未曾出聲。


    楊德已經屈從朝夕的命令,朱勤更是得了孫氏的五萬兵權,他們兩家自然不會反對,而孫氏已經選擇了保存氏族的地位不插手軍政,朝堂上他們自然閉口做乖,剩下的便也隻有段氏和其他幾族,雖然作為蜀國一等貴族各個都有舉足輕重的說話權力,可是彼此之間也都是在攀比權衡的,見楊氏孫氏朱氏三家一個字也沒說,且還在朝堂之上一副配合鳳欽配合朝夕的樣子,其他幾家氏族也覺出不對來。


    孫岑在內宮出事,本來已經開始跟著鳳欽進入議事廳的八公子鳳煜也被軟禁了起來,如此宮中當真是沒有一個能用的人,而鳳欽在這時病倒,情急之下讓搖光公主攝政,也的確是沒有選擇的選擇,何況搖光公主可是帶著幽鹿玦的人!


    鹿生於東,幽困於難,這八字仍然在所有的貴族心底深深紮根,幽鹿玦乃是當年殷溱女帝和東臨扶淵的定情信物,傳聞隻有白鹿星降世方才能佩戴此物,白鹿星啊,當年的女帝殷溱不就是白鹿星降世嗎?若上奏言女子當政有違天道,那又將開國女帝置於何地?!


    且,若搖光公主當真是白鹿星降世,那她攝政豈不是天命所歸,豈不是能帶領蜀國走向富強?氏族們在奏摺上一個字不敢說,百姓和文人們在民間卻是一方反對一方支持爭論不休,然而坊間的爭論多是茶餘飯後的笑談,誰還能左右國家的執政者?


    由此,朝夕攝政雖然激起了波瀾,卻沒有一個敢站出來公然反對。


    朝夕接過王慶手中的摺子,還沒看便先問道,「可還有說要請迴六公子的摺子?」


    王慶聞言搖頭一笑,「沒了沒了,大家都是聰明人。」


    前幾日,朝夕攝政的消息剛剛不脛而走的時候朝堂之上有人提出召迴六公子鳳垣來,上奏的倒不是段氏之人,然而多少和段氏沾了關係,可此奏摺一上,那人當即被革職查辦,孫昭也不知用了什麽手段,竟然在那位掌管公堂掖門的左郎中令身上查出了一樁貪腐的案子,鳳欽的怒意,加上廷尉府有意無意的針對,那郎中令人如今已在天牢之中候審。


    如此一來,可沒人再想著請迴來鳳垣了。


    朝夕彎唇,「沒有就好,如此朝野上下表麵上還是一片太平,正合我意。」


    王慶微微點頭,「百官們若是鬧將起來,還真是不好收場,不過廷尉大人那一手可真是……措手不及啊,在朝為官的,誰身上沒有點把柄,隻要廷尉大人想查,一定能查的出來,沒想到廷尉大人如此支持公主,公主接下來可就輕鬆多了。」


    王慶也是宮中老人,看事情自然看的清楚些。


    朝夕聞言雙眸微狹,的確,孫昭雖然沒說什麽,可是在這事上的雷厲風行很是讓她刮目,從前那個對她懷疑不斷的孫昭仿佛已經遠去,眼下的孫昭,倒像是很為她著想。


    難道孫昭也是看清了形勢所以轉了心意?


    朝夕不得不這麽懷疑一番,畢竟像孫昭這樣的性格,不可能輕易改變。


    「孫大人想必也不想讓朝堂動盪,為國為民罷了。」


    朝夕輕飄飄的誇讚了一句,王慶也跟著點頭應是。


    「父王今日喝過藥了?」


    朝夕這麽一問,王慶便嘆了口氣,「藥倒是喝了,可是又吐了,這幾日天氣不好,連日的下雨濕氣太重了,再加上王上自己……太醫們也是幹著急。」


    朝夕手上的筆微頓,「段夫人沒勸著?」


    王慶搖了搖頭,「自然是勸了的,可是哪裏能勸的住呢。」王慶說著又看朝夕一眼,「老奴這些話可能逾越了,不過公主殿下,王上從前有糊塗的時候,但是眼下卻是清醒明白著呢,正因為如此,他這心底過不來那個坎兒,孫夫人的事情一出,他又痛心孫夫人做出這樣的事,又後悔這麽多年沒能為莊姬王後伸冤,孫夫人日前不是夜夜噩夢嗎?其實王上也是一樣的,心底生了心結,這個結解不開,王上的病就不能好……」


    朝夕盯著案上的摺子看了兩瞬,沒說什麽。


    鳳欽是王,沒有人能定他的罪,可是老天爺或許還算公平,一個人犯了什麽錯,自然會留下業障,於是會有心魔,這些心魔,便是上天對他的懲罰。


    誰也幫不了鳳欽,而朝夕亦不想去寬慰開解。


    「讓段夫人多陪陪他,他想做什麽不要攔著,用藥上麵仔細點。」


    朝夕隻能交代一句,讓鳳欽過的盡量舒服一些,王慶忙應了,朝夕便不再多言,她如今隻是幫鳳欽看看摺子做些決定,真要是朝臣求見,可不是她的事。


    待看完了摺子,朝夕去看了一眼鳳欽便到了嘉宸殿,嘉宸殿裏,鳳念依和鳳念歆在,如今不像往常那般戒備森嚴了,鳳念依和鳳念歆兩個還是能進來看鳳曄的。


    見朝夕進來,兩人忙見了禮,然後各自落座說起話來。


    「十三還是沒動靜,父王那邊也不太好,如今宮裏真是……」


    鳳念歆嘆了一句,鳳念依也看著朝夕道,「父王的身體聽聞還是沒有起色。」


    朝夕斂眸一瞬,沒將適才王慶的話說出來,「父王年紀大了,這也是正常的,隻能慢慢的調理,你們時常多去陪陪他,十三這裏也多來看看,多和他說話。」


    鳳念歆忙點頭,「唐先生也說多和十三說說話有幫助,剛才我和他說了好久的話。」


    朝夕笑笑,鳳念歆如今倒是比從前懂事可愛多了。


    鳳念依也跟著失笑一瞬,「聽說孫夫人那邊開始進食了?」


    說至此,朝夕眼底冷光一閃而逝,「她為何不進食?她想死倒是容易,可是她的父兄都在外麵。」朝夕話沒說透,鳳念歆眨了眨眼沒聽懂,鳳念依卻聽懂了。


    孫岑罪孽深重,隨隨便便死了豈不是便宜了她,她想死,她死了她的父兄就會去陪她,好歹孫岑還有點孝心,一聽朝夕遞進去的話,立馬不死了。


    「二姐姐,我有個請求。」鳳念依看著朝夕,語氣嚴肅。


    朝夕揚眉,「什麽?你說說看——」


    深吸口氣,鳳念依道,「我想去霜雪台一趟。」


    去霜雪台,便是去見段錦衣的,朝夕看著鳳念依,實在是太了解她心中的憤恨了,朝夕沒有遲疑的點頭,「好,讓藺統領陪你一起去。」


    鳳念依得了準,唇角彎了起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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