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話,商玦忽然想起昨日孫昭來過儀館,「對了,昨日孫昭來過這裏,來見洛玉鏘,問他在淮陰見過朝暮的事,問完便走了——」


    朝夕抬眸看他,「看來他還是在懷疑我。」


    商玦抿唇,「若你覺得不喜,可將此事告知蜀王……」


    朝夕搖頭,又走進屋子裏去,白月從地上起來,跟著朝夕進了屋子。


    「我倒沒有覺得不喜,他既然喜歡查便去查好了,反正也查不出個什麽來,我心中無愧,自然是不怕他查的。」朝夕坐迴案前,「隻是如今宮中才是最為緊要的,他不要主次不分耽誤了時機,楊夫人還在瘋著,於美人和十一公主屍骨未寒。」


    宮中的動亂太大,總不是一時片刻可以解決的,而鳳欽將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孫昭,滿朝內外自然都在看著孫昭,而朝夕更是等著孫昭查出個所以然來,朝夕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又看著商玦道,「所以……你昨夜是徹夜未眠?」


    商玦略一沉吟,在朝夕的目光注視之下還是點了點頭。


    眉頭一皺,朝夕有些疑竇,「唐術就在你身邊,為什麽你還有這樣的老毛病?」


    商玦此人,坐擁燕國世子之位,手中握著燕國的軍政大權,從鳳欽對他的態度也能看得出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實在叫人難以想像他竟然會有睡不著覺的時候。


    商玦聞言苦笑了一下,「不僅是他,便是他哥哥都來診治過,卻是未好。」


    唐術出自燕國唐氏,唐氏世代行醫,家中出了聖手無數,唐術的哥哥朝夕雖然不認識,可一聽也知道必定是個或許比唐術還要厲害的,而這兄弟二人都未曾診治好商玦,卻委實奇怪的緊,她眉頭皺著,商玦便看著她道,「沒什麽大事,這幾年習慣了。」


    這幾年習慣了……看來真的是老毛病了。


    朝夕眯了眯眸,她仍然不知道商玦的過去,除了三年之前他出現在燕王宮之外,之前他的經歷她一概不知,後來的這三年,從一個流落在外被尋迴的王室庶子變成今日的世子,又從初初迴來之時的勢力全無到如今成為燕國真正的主子,眼前之人到底經歷了多少朝夕雖然未曾親眼見過卻能想像的到,在他這神佛一般的外表之下,血腥與陰謀必不可少。


    「看來燕國也不平順,既然唐術和其兄都治不好你那便是心病了。」


    朝夕一語中的,難眠並非無藥可救的絕症,可唐術和其兄都診治過卻未好便一定是心病導致如此,朝夕眼底閃過一抹微光,在她此前的認知之中,商玦是完美無缺的,是讓世人仰望的,是站在權力之巔強大到沒有軟肋的,可她今日忽然發現,商玦竟然有心病。


    朝夕這話略帶著兩分試探,商玦聽著卻苦笑一下並未反駁,朝夕心底不由的微微一震,她實在想不出對於商玦而言有什麽心病能讓他連著幾年徹夜難眠……


    商玦並未過多的解釋,隻伸出手來,「手給我。」


    「嗯?」朝夕一愣,好端端的為何把手給他?


    她有些遲疑的看著商玦伸過來的骨節分明的大手,想了想還是將自己的手放在了商玦的掌心,商玦先握住她的手,而後又握住了她的手腕,再然後朝夕便覺得手腕處一熱,一股子精純的內息緩緩的從脈門處湧了進來,朝夕眉頭微抬,他又要給她內力?可他前夜才因為這個受過傷啊,朝夕手腕一縮想要退出來,商玦卻搖了搖頭,「別動。」


    商玦這般一說,朝夕便不再動,很快,那股子精純的內力以綿綿之勢流轉至她的全身,而後,緩緩的匯聚在了她的丹田之處,朝夕隻覺得丹田之地仿佛有一團暖融融的雲絮,她昨日未曾好眠的疲乏都去了一半,而商玦也未像前夜那般隻管給她內力,待那內息在她丹田處停住他便停下了手中動作,「雖然沒法子給你太多內力,可至少先讓你習慣,慢慢學會調用,而後才能將你體內的內力化為己用,這是對你來說最安全的法子。」


    朝夕剛剛才知道自己體內竟然有深厚內力,自然第一時間想著怎麽能自己操控,可那日商玦受內傷的事尚在眼前,他多半是怕用別的法子會傷了她,朝夕收迴手來,隻覺得身體之內盡是暖意,點點頭自然聽商玦的,朝夕看了一眼窗外,「你徹夜未睡,不去歇著?」


    商玦搖了搖頭,「無礙,你今日可要入宮去?」


    朝夕點點頭,「要的。」


    宮裏才出了事,而今日朝堂之上已經復朝,必定有人對春日宴諸事上奏,而宮中還有鳳曄,朝夕自然是要入宮看看的,商玦便彎唇,「好,那我待會兒陪你入宮。」


    商玦沒給朝夕選擇的機會,話音落下便又轉身出門,「去備早膳。」


    吩咐了雲柘又進來,道,「陪我用早膳?」


    朝夕蹙眉,「我已用過了……」


    商玦便又看著她,「那就隻是陪我。」


    暖室旖旎,茶香沁心,朝夕抿了抿唇,隻覺得商玦那深沉的眸子裏竟然露出兩分期待來,她心底有些無奈,嘆了口氣到底沒有拒絕,商玦便是一笑,又道,「今日孫昭那裏必定會有迴信,長逸宮的兩個宮婢當有結果了。」


    進宮看起來是為了請安,可朝夕感興趣的自然還是那件案子。


    但凡和朝暮有一丁點關係她都必然要掛心的……


    早膳準備的很快,朝夕已經用過,商玦便命人將早膳準備在了書房之中,書房分了兩案,朝夕這一席上暖火煮茶,商玦那一席上便是幾樣簡單的小菜粥品,朝夕掃了一眼,商玦吃的也十分清淡,神思一晃朝夕又想起那碗魚湯來,或許是因為商玦也喜歡口味極淡的?


    她神思飄至別處,商玦卻用的很快,待用完早膳,外麵的車馬也已經備好,朝夕來的時候乘了馬車,商玦便未準備新的馬車,更衣之後便帶著朝夕準備進宮去。


    此刻天色已經大亮,卻未見太陽的影子,大抵又是個陰天,朝夕要走,白月便一個勁兒的繞著她打轉,正逗著白月,扶瀾披了一件外袍從側院走了過來,看到朝夕神色一亮,「小鹿?!小鹿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說著又看商玦一眼,「嘖,果然她一來你的病就好了,怎麽?這是要入宮去?白月來……跟著我,她們今日可不帶你玩了。」


    扶瀾懶洋洋的,商玦拍了拍白月將它留了下來,而朝夕聽著扶瀾那話越發肯定了商玦難眠之症必定不輕,於是她不經意的問一句,「我若不來會如何?」


    扶瀾打了個哈欠,「你若不來,他就生生捱過去唄!」


    朝夕蹙眉,商玦卻看了扶瀾一樣,「行了,咱們走吧。」


    扶瀾逗著白月果然不多言,朝夕一時間想不透,便先出門上了馬車。


    公主府的馬車同樣華麗寬大,朝夕和商玦入了馬車相對而坐,商玦時不時便要看一眼朝夕唇角的傷口,倒是讓朝夕自己都有些不自在,沒一會兒商玦又道,「那夢做了很多遍?」


    朝夕微微頷首,「是有些奇怪,也不知怎的……」


    說至此她笑一下,毫不介懷的道,「好像被鎖在了一個棺材裏。」


    朝夕態度颯然,可商玦聽著卻是眼瞳一縮神情微變,他麵上本帶著溫柔薄笑,聽到朝夕這話之後頓時皺了眉頭,馬車內的氣氛更是一下子冷了下來,朝夕挑眉看了看他,「夢而已,當時有些嚇人,現在倒也好了,我可不怕虛幻的東西。」


    夢裏再如何嚇人,醒來之後她還是百毒不侵的鳳朝夕。


    她本是寬慰商玦一句,誰知商玦聽著這話麵上的嚴峻沒有減輕一分,反而嚴正的看著她沉聲道,「這話總是不吉,往後不要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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