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過千重宮?」


    商玦的語氣平淡,可朝夕卻敏銳的皺了眉,她轉頭看著商玦。


    「傳聞隻是傳聞,未曾親歷者大都會將美好放大。」


    鎬京,千重宮,實在是一個遙遠的名字,朝夕隻知道這世上所有的皇室都住在那宮閣之中,如名字一般,傳聞之中那裏的宮闈有千重,比任何一個諸侯國的王宮都要輝煌宏大,而對於普通百姓甚至是他們這些王室而言,那地方隻是一個傳說……


    朝夕淺吸口氣打消這年頭,目光遠望語聲也悠長起來,「難怪母後愛紫色,起初我並不明白為何昭仁宮之中到處都是紫色,也不懂那些花紋到底是什麽,更不明白為何父王從別處搜羅來的奇花異草她從來都不看一眼,直到那夜入了櫻園我才知道,原來鎬京千重宮的櫻樹名不虛傳,母後從小在哪裏長大,哪裏還能看上別的花草。」


    覺得會喜歡,所以才花了極大的功夫,這算是討好?!


    商玦並未看朝夕,隻平淡道,「因為覺得你會喜歡。」


    這話仿佛又是一番道理,朝夕看著那盛放的櫻花卻想到了進公主府第一天藍新的話,抿了抿唇,她還是道,「怎麽會想到讓邱氏來公主府培植櫻樹?」


    商玦不置可否的點頭,「淮陰侯已經成為了歷史,而邱氏還是邱氏。」


    叫醒朝夕的並非商玦的腳步聲,而是他沉靜的語聲,他徑直走到朝夕身邊站定,目光也落在那櫻園之上,朝夕聽著他的話神思徹底冷靜下來,「已經沒有淮陰侯了。」


    「邱氏的手藝傳承幾百年,並不在洛氏之下,隻是這操萬物枯榮的手段並未用在政治權利上,所以洛氏得封淮陰侯,而邱氏依然還是邱氏。」


    雨後的空氣清新無比,雖然春日的早晨仍然有薄寒,可那薄寒對於此刻的朝夕而言再好不過,而讓她咋舌的卻是雨後的櫻樹,紫蘭色的花瓣之上掛著晶瑩的雨露,於是那花色更為燦爛奪目,再加上朦朧的薄霧,整片櫻園簡直將朝夕看呆了——


    窗外又傳來鳥鳴啾啾,朝夕定了定神將窗欞打了開……


    朝夕怔怔的睡在床上,身上沒了壓力舒坦許多,可她直等到浴房傳來水聲方才輕輕的小口小口的出氣,不知想到了什麽,她掀開被子便去穿衣,待將自己收拾齊整整個人方才鎮定下來,她並非不通人事,可如此真真切切的卻還是第一遭!


    朝夕動也也不敢動,身體僵直著,表情也更為冷凝,可商玦眼光一掃,卻瞧見了她紅紅的耳朵尖,商玦咬了咬牙,一口氣撐身而起,落下一句「借浴房一用」就不見了人。


    商玦看著她的目光簡直哭笑不得,「但凡是正常的男人,都會如此。」


    商玦於是放開雙手,一副投降模樣,他撐身而起,可剛一動整個人便頓了住,同一時間,朝夕也整個人一怔,隨即,她雙眸驟然睜大,滿是不可置信的看著商玦!


    「你若再不起身,我這次可不會收手了!」


    朝夕眼底有些莫名,又有些別樣的情緒,目光一轉偏過頭去!


    商玦於是又笑開,「總之,你沒有真的受傷便好。」


    商玦見她眼底波光明滅,可等了許久也未曾等到她說話,於是又是一嘆,抬手將她額前的亂發拂了拂,這動作過分親密,加之他還壓著她,朝夕不自覺就轉了頭,商玦的手拂到一半落了空,竟然也不生氣,還輕聲一笑,又強自將她腦袋掰過來,硬生生將那一縷散發拂整齊方才收手,朝夕隻覺得她頃刻間變成了白月,不由拿惱怒的目光瞪著他!


    她的確不是很懂他為何如此,可她並非刨根問底的人。


    他這語氣之中的無奈太重,朝夕也聽得皺了眉,那一瞬間商玦卸下了身上所有的嚴峻和從容,看著她的目光柔和而無奈,那語氣,更好像是滿心的話要說卻說不出來,她心頭快跳一下,忽然想到夢中恍恍惚惚聽到的那幾句話,他說她不懂……


    商玦眼底的堅定和深沉緩緩的化為烏有,他麵上生出兩分無奈,繼而微微鬆開了朝夕的手,重重的嘆了口氣,他眼底又有幾分寵溺,「算了……」


    可這怎麽能一樣……她果然不懂。


    可商玦卻緩緩地皺了眉,她這話,是將他之於她比作鬱坧他們之於他!


    朝夕語速極快,冷靜的讓人心底發沉。


    朝夕極快的打斷了商玦的話,表情冷靜而自持,「相信這個道理你也明白,燕國在你的掌馳之中,戰九城,龍野,鬱坧,他們是你的臂膀,可失去了他們任何一個,燕國依然在你的掌控之下,你既然明白這個道理,我就無需多言。」


    「再者,我本就不會依賴任何人。」


    商玦瞬時眯了眸,「倘若你說……」


    朝夕見他無動於衷隻得嘆口氣,又見他眼底滿是堅定,不由得口氣放緩,「我本來就有我的打算,何況……倘若從現在開始我便依賴於你和燕國的力量,你走了之後我待如何?」


    商玦不動,「你覺得我說的不對?」


    「你先讓開——」


    商玦語氣認真,並不像在玩笑,朝夕看著商玦良久方才嘆一口氣。


    商玦眉頭緊皺,「夕夕,你這樣讓我很難做,我本不想隨便插手,可你若總是喜歡一意孤行不與我商議,我隻怕不得不讓你也難做了。」


    說這話,商玦握著朝夕手腕的手便用上了力氣,她手腕處本有青紫的細痕,到了這會兒更是覺得生疼,可她麵上卻無任何表情,隻看著商玦不言語。


    商玦便看定了朝夕,朝夕不喜與人周旋相鬥,卻不代表她在權衡利弊之時做不到信手拈來,譬如現在這般,她的態度就十分明顯,商玦輕眯了眸,「你在我麵前也如此說話?」


    朝夕眯眸,「世子殿下身份尊貴,何必插手蜀國內務,這一點小小委屈,我還承受的住,具體該如何定論,自然是要聽蜀王的,段氏畢竟是後族。」


    商玦點頭,「想要討迴公道很難,除非,有我幫你。」


    朝夕眼底現出兩分愕然,「是嗎?如你所言……那我這個公道想必討不迴來了……」


    商玦的話被堵住,朝夕偏不疾不徐說出這麽多,他皺了皺眉,忽而道,「昨夜那家妓館在段氏管轄之下,其主人的乃是段氏二長老,或許就是段氏對你下手。」


    朝夕唇角又微微一彎,「昨夜怎麽?歹人慾要至我於不利之地,我不過一時不慎著了別人的道,對此我無法預知,你若問我昨夜怎麽了,我隻想知道對我下手的是誰。」


    商玦眯眸,「既然如此,那昨夜……」


    朝夕眼神清冷,此刻看起來有點無辜,「我很清楚。」


    朝夕挑眉表示疑問,商玦便繼續道,「蜀王已經收下了我的聘禮,我與你,已經是名義上的未婚夫妻了,除了這一點,你是否忘記了我們之間的結盟?」


    商玦仍然壓著她,「夕夕,有一點我想你還不是很清楚。」


    朝夕轉過頭來,膝蓋動了動,「起來——」


    既然蜀王親自到了,想來這個時候會有許多人開始頭痛。


    朝夕挑眉,唇角的弧度漸漸抿緊,見她凝神,商玦的唇角仍然有薄笑,朝夕卻不願與他多言,隻轉頭朝外看去,天色已經微微亮,從窗欞能看出外麵的天穹是雨水清洗過的天青色,昨夜的情狀又浮現在她腦海,她實在沒想到高高在上的蜀王會出現在那妓館之中。


    商玦一笑,好整以暇的,「我知道你會收手。」


    到底是剛剛醒來,朝夕身上力氣還未足,而她早就知道他對她的身手清楚非常,此刻被製服她也不怒,卻是唇角冷冷勾起,「若非我收手,剛才你已經死了!」


    她仍然看著他,交手的片刻他和她的目光根本不曾分開。


    商玦唇角微彎,似乎偏要將她帶下床去,朝夕卻不願,反手將床幃一扯便要脫身,商玦卻哪裏肯放她,不僅不放,還借著她向後的力道自己也起了身,朝夕滿是不甘心,待還要出拳做打,手卻被他一把握了住,他一改片刻前不作為的風格,此刻膝蓋將她膝頭一壓,頓時將她製衡的死死的,隻一瞬,朝夕便重重的跌迴了錦被之間,而商玦,以一個刁鑽的角度壓在她身上,他也除了外袍,如此一來簡直就是和她肌膚相貼!


    奈何他身後便是床沿,便是這一腿的功夫堪堪就要掉下床去,朝夕看準了時機,手腕入靈蛇般的一轉,欺身而上直撞他心口位置,本以為商玦必定會狼狽的跌下床榻,誰知他見朝夕欺身也不再退,反而一手悄無聲息的落在了她的腰上,他將她腰身一摟,頓時墜著她也朝下滑去,朝夕神色微變,那即將撞上他心口的手指一曲,寒光隱沒,要命的殺招變作了力道不大的一拳,饒是如此,商玦也有模有樣的暗哼了一聲!


    四目相對,商玦的麵容前所未有的嚴肅,朝夕雙眸微眯,某一刻,她忽然向著商玦出手,左手如閃電般的擊向商玦的肩頭,右手撐起,指尖寒光一閃便朝商玦的脖頸處劃去,商玦目光一掃便知道那是什麽,身形往後一仰下意識的後退。


    「你身上會連小衣也不留。」


    「夕夕,再有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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