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二小姐落水了!」


    「來人!夫人侯爺!二小姐落水了——」


    當丫鬟撕心裂肺的喊叫聲響起的時候屋內所有人都驚了一驚,朱氏第一個反應過來,一轉頭便看到洛靈珺身邊的侍婢麵色煞白的跑到了門口,小奴麵無人色雙眸通紅,對著朱氏便道,「夫人,快去救二小姐,二小姐掉到湖裏去了!」


    屋內一靜,瞬時炸開了鍋,朱氏推開人便朝湖邊跑,洛舜華和洛靈修也連忙跟了上去,屋子裏的人麵麵相覷一瞬,也都跟著出了屋子,屋外和湖之間便是那處庭院,裏頭大片的紅梅開得正好,正前方是一處延伸到湖麵上的木板橋,可洛靈珺落水的地方卻是在庭院一角,梅林種到了湖邊,湖岸邊是石牆,距離湖麵二尺來高。


    那小奴一路領著眾人到了那庭院一角,果然看到湖麵上的薄冰已經碎了大片,寒意滲人的水麵之上除了冰碴子之外隻漂著兩隻繡鞋,朱氏一見到那鞋子瞬間就紅了眼睛,轉頭看向後麵跟上來的侍衛,「看什麽看,還不下去把二小姐救上來!還不快去!快救人啊!」


    朱氏語聲沙啞,目光卻變得十分狠戾,幾個侍衛看著那飄著冰碴子的水麵有些發怵,卻無論如何不能違背主子的意願,何況眼下人命關天!


    「救人救人!快救人!」


    洛舜華也上來吼了兩聲,侍衛們再不敢耽誤,三個人將身上武器一扔,「噗通」幾聲就跳了下去,剛一接觸到水幾個人便是麵色一白,而湖水顯然比大家想像之中的深,幾個人高馬大的侍衛竟然夠不到底,洛舜華立刻道,「誰能把二小姐救上來賞一千金!」


    一千金對與一個貴族也是不小的數目,更何況這些侍衛的身份卑微,此話一落,三個人一個猛子便紮入水裏,瞬時不見了人影,朱氏腿一軟,幸而洛靈修一把將其扶住,


    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連遊園的人也都漸漸聚攏,洛舜華麵色十分難看,卻也是沒了照顧客人的心思,朱氏更是紅著眼眶看著那水麵,又看到一旁瑟瑟發抖的侍婢,忽然狠聲道,「到底是怎麽迴事?二小姐好好地怎麽會掉進湖裏?」


    那小奴「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哽咽著聲音道,「夫人,小姐說要來這裏剪些紅梅迴去插瓶,奴便和小姐一起來,奴在那邊剪,小姐在這邊,奴正剪著忽然聽到小姐尖叫了一聲,然後又聽到落水聲,奴馬上跑過來看,卻隻見小姐在水麵上浮了一刻就沉了下去,奴嚇死了,這才趕忙迴去喊夫人和侯爺,夫人,奴有罪,奴有罪……」


    小奴麵色煞白,顯然知道這次洛靈珺出事她活不成了,朱氏狠狠的瞪了那小奴一眼,迴頭一看果然見這四周梅樹有被剪了的痕跡,不遠處的地上還掉落著梅枝和一把剪刀,然而那掉落之地距離這湖岸邊還有三四步距離,洛靈珺不可能從那麽遠的地方失足落下,除非……


    朱氏唿吸一驟,轉頭便看向洛舜華,「侯爺——」


    朱氏想說的很多,可洛舜華手一抬便製住了她的話頭,似乎不願她多言,朱氏狠狠咬牙,隻好目不轉睛的盯著那水麵,這樣冷的天氣,水下有多冷可想而知,三個侍衛便罷了,洛靈珺掉下去這麽久了,到底還能不能救上來?!


    朱氏緊緊攥著袖口,險些要掉下眼淚來。


    忽然,刷刷刷的幾聲響,早前潛下去的三個侍衛豁然冒出了頭來,然而冒出來的隻有他們自己,卻是不見洛靈珺,朱氏眼前一黑,「二小姐呢?!」


    幾個人都不停地喘著氣,顯然是憋得狠了,其中一個緩了口氣道,「夫人,發現二小姐了,隻是底下太黑了,二小姐被水草纏住了,我們解了半天沒有解成,這才……」


    朱氏忍住發怒的衝動,「快點,你們快點啊……」


    那幾個侍衛大口大口唿著氣,片刻便又潛了下去,朱氏唇角都在發顫,忽然反應過來似得道,「快快快,去請府醫,去準備幹淨的衣裳,快去……」


    她胡亂的吩咐著,幾個侍婢連忙跑走去準備。


    這一次幾個侍衛冒出頭的很快,不僅如此,其中兩人還抓著一抹鵝黃,正是今日洛靈珺穿著的衣裳顏色,朱氏一見立刻撲到了岸邊去,開口便哭喊起來!


    「珺兒——珺兒——」


    洛靈珺漸漸的露出了頭,臉色慘白雙眸緊閉,嘴唇被凍的青紫,遠遠看上去半點聲息也無,兩個侍衛駕著洛靈珺遊到了石牆之下,洛舜華立刻讓幾個侍衛上前,趴下身子將底下的洛靈珺往起來拉,洛靈珺身上的厚衣裳全都被水打濕了,髮鬢鬆散的鋪在肩頭和臉上,她臉上身上都沾著底下汙泥,腿上手臂上還纏著水草,怎麽看怎麽狼狽!


    「珺兒——珺兒——你醒醒看看娘啊——」


    那兩個侍衛廢了極大的力氣才把洛靈珺拉上來,顧不得將她身上那些東西弄幹淨,剛把人放在岸邊朱氏就撲了上來,拍著洛靈珺的臉哭天搶地起來,洛舜華也過來,抬手往洛靈珺鼻息之下探去,這一探,洛舜華眉頭大皺,有些受不住打擊似得往後退了一步!


    洛靈修也上前來查探,又往洛靈珺手腕摸去,這一摸表情一變,也微微紅了眼眶的轉過頭看著洛舜華,「父親,妹妹她沒有唿吸了,連脈搏都沒了……」


    朱氏聞言大怒,轉頭便瞪著洛靈修,「不會的不會的!你妹妹不會就這麽死了!府醫呢府醫呢!快叫人來救救珺兒!快叫人來救珺兒啊——」


    湖岸邊寒風凜冽,朱氏忍不住的大哭了起來,再加上那撕心裂肺的喊叫,讓在場每一個人都揪緊了心,片刻之前還三三兩兩遊園的人誰都沒想到會生出這樣的變故,哪怕無親無故,可一個二八年華的女子片刻就失去了性命還是叫人有些欷歔,再加上朱氏表麵上一直溫婉知禮,此刻作為一個痛失愛女的母親誰都會生出憐憫來。


    湖水太冷,洛靈珺掉下去的時間也太長,府醫不知何時才能來,眾人看著洛靈珺青紫的嘴唇和發白的麵容,隻覺得和看一具屍體無異,隨著如此,可四周這些不是王室就是權貴的客人還是異常平靜,這個世道,死一個人實在不是了不得的大事。


    朱氏和洛舜華都沒了迎客的心思,朱氏抱著洛靈珺緊緊握著她的手一邊哭一邊說著話,好似魔怔了一般,洛舜華也一時怔愣了住,眼底似有兩分哀慟,再沒了片刻前的意氣風發,洛靈修呆呆的看著洛靈珺,紅了眼眶,卻委實不知道該做什麽。


    「讓我看看——」


    一片淒寒死寂之中,忽然響起了一道剛硬之聲!


    所有人都朝著聲音來處看去,隻見從人群之中走出個高大魁梧的黑袍男子,男子生的一張線條剛硬的臉,劍眉入鬢,鼻樑高挺,他的身形極壯,腰間挎著一柄長刀,從人群之中大步而出,走路時虎虎生風,光著身形和氣勢就足夠威懾,和他冷煞粗狂的外表不同,他有一雙十分好看的眸子,此刻那眸子裏盛著兩分真誠溫厚,一眼看去就能叫人生出好感來。


    朱氏和洛舜華齊齊一愣,出來的男子正是剛剛到淮陰侯府片刻的吳國三公子吳悠!


    洛舜華不自禁道,「三公子,您……」


    吳悠大步走到了洛靈珺的「屍體」旁邊,左腿後撤一步蹲了下來,他表情一肅,誰用沒看,先是探了探洛靈珺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手腕,眉頭一皺,他又探向洛靈珺的頸間,眯了眯眸子,他轉頭看著朱氏道,「將她放平,或許還有救!」


    朱氏先是睜大了眸子,而後立刻將洛靈珺放平退開了一步。


    洛靈珺乃是溺水,周圍的人群之中不乏知道一些救人竅門的,然而一來洛靈珺那樣子實在不像個能救活的,二來誰也不願為自己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出手,若是救活了還好,若是沒救活呢,他們來淮陰侯府不過是受邀看個熱鬧,可沒打算為自己惹一身麻煩。


    偏生這個吳國三公子四肢發達腦袋卻……


    四周眾人看著吳悠的目光已有些複雜。


    吳悠二話不說的抬手在洛靈珺身上輕點,又看著朱氏道了一聲「得罪」,然後一把捏開洛靈珺逃出她口中的汙泥,抬手便在洛靈珺胸口按壓起來,按壓了數十下,她忽然一把將洛靈珺抱了起來,將洛靈珺翻過身放在他直立的膝蓋之上讓她俯趴著,抬手便在洛靈珺的背脊上一頓重拍,眾人隻見他行雲流水的一通動作,還沒怎麽看清他又一把抓起了洛靈珺的雙臂往後一扯,骨骼的哢嚓上響起,緊接著眾人便聽到了洛靈珺的幹嘔聲……


    洛靈珺像個人偶似得被吳悠折騰了一番,忽然出現了響動立刻就讓周圍人麵色一變!


    朱氏更是撲上前來,又驚又喜,「珺兒!」


    吳悠卻不管朱氏,抬手又是一頓重拍,洛靈珺從幹嘔變成了幹咳,汙泥伴隨著被她吸進去的水一股腦咳了出來,不多時,吳悠將洛靈珺往地上平放下,道,「應該唿吸無礙了,接下來的事要靠府醫了,溺水事小,傷寒事大。」


    吳悠拍了拍手站起身來,他適才這麽一弄,自己的衣服和手上都被洛靈珺身上的水和汙泥弄髒了,正皺著眉,旁裏忽然伸出一隻纖細的小手,那手上握著一塊絲帕,自然是遞給他擦手的,吳悠挑挑眉,轉身便看到了眼底帶著兩分崇敬的衛詩。


    吳悠才剛到,還沒認識幾個人,因此並不知衛詩身份,不過在場眾人都不是平常人,他一見衛詩通身上下的氣質也明白她的地位不低,無論如何,這份好意不能迴絕,吳悠道了一聲謝,將那帕子接了過來,衛詩彎唇搖搖頭,也未多言便退了迴去。


    恰在此時,地上的洛靈珺忽然發出一絲呻吟,朱氏和洛舜華都是一喜,連忙都上前將她抱了住,洛靈珺虛弱無比的睜開眸子,看到朱氏的一剎立刻紅了眼眶!


    下人們早就找來了幹淨的衣裳,朱氏連忙將洛靈珺裹住,道,「珺兒莫怕珺兒莫怕,娘這就帶你進屋去,府醫馬上就要到了,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


    洛靈珺意識似乎清醒了兩分,她看了看朱氏,又看了看周圍的人,忽然,她雙眸陡然瞪大,帶著恐懼和憤恨的一把抓住了朱氏的手臂,「母親……有人……要……殺我……」


    她嗓子沙啞至極,那話朱氏還是聽懂了,不僅朱氏聽懂了,便是四周圍著的人都聽懂了,朱氏背脊一僵,「珺兒,你說什麽?!」


    洛靈珺眼淚撲簌簌落下來,她性子衝動也不是善茬,可到底年紀不大,適才這一遭她隻以為自己死定了,因此現在還是滿心畏怕,她一邊哭一邊道,「有人……要殺我……剛才……剛才我是被……被人……推下去的……」


    四周響起了低低的議論聲,眾人的身份都不低,放在哪裏都是人精,隻看那散落在一旁的梅枝和剪刀就能發現許多疑問,再加上洛靈珺的哭訴,一切都已經明了,然而洛靈珺乃是主家,誰會在在她的家裏謀害她呢?!


    「母親……父親……」


    洛靈珺語聲發顫,帶著哀求的意味。


    朱氏眼眶紅紅的抬頭看向洛舜華,無聲的催促。


    洛舜華攏在袖中的拳頭緊攥,這園子裏除了淮陰侯府自家的人之外就隻有各國來的貴客了,若是現在就要抓兇手,豈非要懷疑這些貴客,而這些人,偏偏都是他不想得罪的,可退一步來說,家裏的下人誰敢打洛靈珺的主意?!


    「珺兒,你有沒有看到是誰推你下去的?」


    洛舜華保守的問一句,洛靈珺愣了愣卻搖頭,「沒有,那個人……那個人無聲無息的,我……我知道她力氣很大,我還沒來得及看就掉下去了……」


    洛靈珺仔細迴想著,忽然她瞳孔一縮道,「那個人……那個人的手很小,應當……應當是個女子……父親……是個女子推得我!」


    洛靈珺激動起來,她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目光在四周站著的人群中搜尋起來,朱氏發現她的不對,洛舜華也看到了,可洛舜華卻道,「此事為父會查證的,現在先送你迴去讓府醫為你看看,萬幸你沒有出大事,隻怕一場上海是避免不了了。」


    朱氏皺眉,洛靈珺也滿是失望,她想說什麽,可對上洛舜華十分嚴厲的眼神她卻不能多言,她身上被凍的毫無知覺,連腦袋也有些昏沉,又往周圍掃了一眼,她隻得垂眸點頭,洛舜華大手一揮,「收拾一下將二小姐送迴住處!」


    這件事要查,卻不是當著所有權貴的麵查,洛舜華是不願意輕易得罪任何一個人的,何況這賞梅宴決不能就這樣半途而廢,他打定了主意,看著幾個侍婢將洛靈珺身上的水草汙泥稍作清理,這一處湖水很深,又常年無人打理,自然是水草叢生,洛靈珺腳上手臂上都纏著水草,特別是腳腕那裏纏了一大網,還有好些水草還在湖裏!


    幾個丫鬟生生拉扯半天才將水草扯斷,朱氏對洛靈修招了招手,洛靈修立刻上前將洛靈珺抱了起來,眾人見此讓開一條路,洛靈修抱著洛靈珺而走,朱氏對周圍眾人抱歉的笑笑,也跟在了後麵,洛靈珺轉過頭去,隻在水麵上看到她的兩隻鵝黃繡鞋伴著幾團水草靜靜漂著,她想起了剛才的生死掙紮,有些畏怕的抱緊了洛靈修的肩膀!


    「我的鞋子……」


    洛靈珺虛弱的喊了一聲,仿佛隻有連鞋子也撈上來她的魂兒才能真的離開那寒湖深淵,從今天開始,所有有水的地方她都不會再去接近!


    洛靈珺既然開了口,侍婢們自然要將她的鞋子撈上來,大眼一掃,隻見那兩隻鞋子都被水草網了住,兩個侍婢對視一眼,齊齊將那水草往起來拉,周圍人見此事落下帷幕,心中雖然對誰推洛靈珺下水有些疑惑卻都不會再留在不祥之地。


    朱氏心疼女兒雖然走了,洛舜華和其他淮陰侯府下人卻還在,洛舜華先上前對著吳悠慎重的鞠了一躬,道,「三公子,今日小女的命是你救得,這份恩情洛某一定會還!」


    吳悠擺了擺手,「小事一樁,侯爺不必掛懷。」


    洛舜華感嘆的看了吳悠一瞬,仿佛真的打定主意要報這個恩情,而後又看向周圍眾人,苦笑一下,「真是不好意思,小女的事掃了諸位的興,不過此事算是有驚無險,還請大家不必介懷,今日一切安排都照舊,有怠慢之處還請大家擔待。」


    到底沒有死人,這裏的大部分人也不想放過這個結交權貴的機會,自然是從善如流的往凝香樓的方向走,人群往迴沒走出幾步,湖邊一個侍婢忽然被什麽嚇著了似得驚叫了一聲!


    場麵剛剛穩定下來,聽到這聲尖叫眾人都是腳步一停迴身朝那侍婢看去,這一看便見那侍婢麵色發白的盯著湖裏,眾人再順著她的目光一看,唿吸都是一緊,那侍婢為了拿到洛靈珺的鞋子將一截水草拉出了水麵,眼看著鞋子快拿到了,可從湖裏拉出來的水草裏頭竟然裹著幾節白森森的東西,有眼力的人一眼便看出,那是人骨……


    低低的議論聲瞬間爆發,好端端的湖裏,怎麽會出現人的骨頭?!


    「侯爺,這湖裏死過人?!」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洛舜華的時候,吳悠第一個問了出來,洛舜華額頭之上汗如雨下,頗有幾分陰森的掃了那兩個侍婢一眼,而後強扯了扯唇角,「沒……沒有啊……」


    本來洛靈珺落水讓眾人覺得這湖邊已經不詳了,眼下發現了人骨,這湖邊就更叫人心裏發毛了,然而看著洛舜華的麵色,眾人又起了看熱鬧的心思,一時間所有人都盯著那人骨,竟然不打算走了,洛舜華拳頭緊攥,簡直覺得老天在和他作對!


    然而連他也不知道這湖裏怎麽會有人骨……


    「不是說二小姐落水人已經救起來了嗎?怎麽大家還聚在這裏?」


    驟然響起的說話聲帶著兩分邪肆,一聽就是君冽的聲音,眾人迴頭,便見君冽一身紫色華服從凝香樓那個方向朝他們走來,他適才應當是在別處,救洛靈珺的時候沒趕上,到了這會兒見眾人還湊在一起才過來瞧瞧,君冽走近,目光隨便一掃就發現了讓眾人留下的理由,他驚唿了一聲,「咦,這湖裏死過人?快,把那骨頭撈上來瞧瞧!」


    君冽的語氣帶著兩分期待,好似發現了什麽好玩的事物。


    洛舜華聽著隻覺頭疼無比,「公子,這些東西太過晦氣……您還是……」


    君冽笑開來,細長的眼微眯,眼底閃著兩分邪惡的光芒來,「不怕不怕,本公子百毒不侵鬼神讓道,還怕這一點點晦氣嗎,辛徹,你去……」


    君冽一抬手,直接連淮陰侯府的下人都不需要了,辛徹看著那人骨撇撇嘴一臉的不情不願,手上的動作卻十分的利落,幾步上前,拽住那水草一頓扯,不多時便將那水草連著人骨拉了上來,他又拔出劍一陣撥弄,看了看兩眼便對著君冽道,「主子,兩節是人的脛骨,還有一截是肱骨,還有是……尺骨,這兩個小的是胸椎骨,還有片骨盆。」


    辛徹看著年紀不大,卻能一眼辨出裏頭撈出來的都是什麽骨,頓時讓周圍人驚訝了一番,辛徹隨即又蹲下身來,細細看了一會兒才道,「這個胸椎骨不完整,是被人切斷的,斷口整齊,應當是極其鋒利的利刃,看這骨盆,死的多半是個男子,死了五年左右。」


    辛徹話音落定,圍攏的人群忽然從後麵分開了一條路來,洛舜華正被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折騰的夠嗆,一轉身便看到商玦帶著朝夕走了過來,朝夕目不視物,由商玦攬著,商玦看到了地上的骨頭眉頭一皺,「侯府之內的奇事真是越來越多了。」


    洛舜華賠笑一下,一抬眼,商玦他們後麵宋解語和薑堯也來了,二人身後跟著個女子,正是宋解意,凝香樓那邊還有人往這邊走,看樣子整個南苑的人都前前後後聽到風聲趕了過來,君冽一看來了這麽多人,忽然拍掌喝了個彩,「人越來越多啦!」


    說著瞥一眼滿頭大汗的洛舜華道,「看來大家光賞梅是不夠玩了,幸好今日還有別的樂子,侯爺,你這湖中死了人,且還是四五年間的事,你當真一點都不知道?」


    洛舜華拳頭一攥,「洛某當真不知道……」


    君冽眯了眯眸,「既然侯爺不知道,那本公子就幫幫侯爺!」說著打了個響指,「來個人去找幾個網兜來,綁上杆子,咱們再撈一撈,看看能不能把一個人湊齊了!」


    君冽說的興起,洛舜華卻隻剩下苦笑了,這位離國公子,當真總是喜歡做些驚世駭俗的事,現在這個場麵,除非和他有仇,否則一定不會有人想要繼續探查下去,洛舜華看著君冽,半晌才肯定君冽隻是因為尋找刺激才如此行事,周圍有些人看著他的目光已經帶上了懷疑,洛舜華嘆了口氣,「去吧去吧,將湖裏的骨頭都打撈上來,這位小兄弟既然有如此能耐,便幫洛某看看這不明不白死在湖中的人到底是怎麽個情況。」


    君冽聞言先是高興的打了個響指,繼而便優哉遊哉的站在一邊等著,見侍衛們去準備打撈,君冽又看著洛舜華感嘆道,「今年的淮陰侯府真是不太平啊,前幾日才有幾個活人沒了,如今又發現了死骨,侯爺,您要不要請個巫師來府中瞧瞧。」


    洛舜華擦了一把額頭的薄汗幹笑一聲,「公子說的有理,是該找個巫師了……」


    淮陰侯府的侍衛們動作極快,不多時便開始打撈,早前圍在一起的眾人有繼續看的,也有覺得無趣迴了凝香樓的,商玦捏了捏朝夕的手,「冷麽?我們迴去?」


    朝夕揚了揚下頜,「我想知道那死的人是誰。」


    商玦眉頭微揚,「那我們先去別處走走?」


    朝夕定了定神,點了點頭,商玦將她腰身一攬,腳步一轉便上了去梅林的小徑,因為湖邊發生了意外,這後院靠湖的梅林反倒是沒了人,雲柘和子蕁在後麵遠遠跟著,商玦便能放心和朝夕說話,他問,「洛靈珺好好怎麽會落水?」


    朝夕眉頭微揚,似乎在訝異商玦會問她這個問題,她這表情逗樂了商玦,商玦輕笑一下才道,「那時候你和我在一起,孤自然不是在懷疑你,不過……」說著他摟著他的臂彎收緊兩分,低頭在她耳邊道,「不過孤總覺得你知道此事因果。」


    朝夕粉拳微攥,商玦又看出她的猶豫來,便一嘆道,「好,你不說也無礙。」


    商玦話音落定便不再說,隻將目光落在身旁艷灼的紅梅之上,梅花並非十分稀有之物,然而這樣多的梅樹組成的梅林卻不常見,商玦掃了兩眼便已覺得無趣,要說艷灼,還有什麽比她身旁的人更為烈焰灼目,商玦一沉默,氣氛便有些壓抑了。


    順著小徑走了半柱香便到了湖邊,商玦便又帶著朝夕沿著湖邊走了一陣,不一會兒他忽然停下來,將朝夕垂在身側的手往掌心一抓,輕輕地嗬了起來,朝夕自然知道他在做什麽,手腕一縮就要退開,商玦卻不許,還道,「遠處有人在看我們。」


    四周一片安靜,可這湖四周有亭台樓閣,有心人自然能時刻關注她們。


    朝夕便不再動,默了默忽然道,「是宋解意。」


    商玦揚眉,似乎沒聽懂,「什麽?」


    朝夕淺吸口氣,解釋道,「讓洛靈珺落水的是宋解意。」


    商玦頓時低聲一笑,「為何要告訴孤?」


    朝夕一愣,這一下是真的將手抽了出來,她緊抿著唇轉過身去,輕描淡寫道,「這件事無關緊要,告訴你也無妨,不是每件事都需要理由的。」


    商玦站在她身後笑意微深,上前一步靠近她些,「這句話對別人適用,對你卻不適用,你做任何事,都是需要理由的,因為你足夠理智。」


    朝夕身上氣勢一冷,似乎有些惱怒。


    商玦簡直太愉悅了,他目光飄到那凝香樓的二樓三樓都上了人,還有人看了過來,隨即唇角微彎的去拉朝夕的手,口中嘆道,「你終於開始相信孤了。」


    商玦一語落定便抓住了朝夕的手,可朝夕卻在聽到這話之後掙紮起來,口中冷冷一笑道,「你大可以這樣以為,不過別忘記我可沒許下什麽承諾。」


    商玦笑著搖頭,「這一點孤很明白……」


    他說著話,將朝夕往自己身邊拉,朝夕卻不願,她剛掙紮一下,商玦忽然一個使力將她拉了過來,朝夕還未反應,「砰」的一聲便撞入了他懷中,商玦雙手一收,將她抱了個滿懷!


    朝夕背脊一僵開始掙紮,「你做什麽?!」


    商玦頓了頓,道,「很多人在看我們。」


    朝夕身子一頓,咬牙切齒道,「別人看我們和我們有什麽關係,你放開!」


    商玦溫柔的搖了搖頭,「不可以,孤說過,要讓他們知道孤寵你。」


    商玦越抱越緊,朝夕的拳頭緊緊地攥了起來,她雖然不掙紮了,可是身子緊繃著商玦卻是感知明顯,他有些失笑的道,「你這麽緊張做什麽,現在隻是抱一抱,往後我們或許還會做更親密的事,到時候你要怎麽辦?」


    朝夕頓時頭皮發麻,「什麽更親密的事?!」


    商玦撫了撫她的背脊,下頜落在她頭頂蹭了蹭,笑問,「你不知道?」


    朝夕抿唇不言,商玦便又問,「你當真不知道?」


    「商玦!」


    商玦帶笑的語聲惹怒了朝夕,朝夕憤憤的語調恨不得在他身上咬一口!


    商玦卻笑聲一緩,抬手撫了撫她後頸處的墨發,嘆道,「你終於肯叫我的名字了……」


    朝夕一愣,又聽他說了「我」字,她不知商玦為何忽然如此,仿佛有多想讓她喊他的名字似得,還未思考透徹,商玦又道,「往後就這樣叫,在我這裏,你和我是平等的。」


    平等?!


    朝夕心中冷笑了一下,也不再掙紮了,就靠在他懷中道,「隻有等到我和你地位相同的那一日我們才能算作平等,現在說這樣的話……」


    話沒說完,可意思已經十分明了。


    二人分明是最親密的姿態,可她卻還是站在原地,向前的自始至終都隻是他一人,商玦眼底閃過無奈,將她緩緩地放了開,他不願與她糾纏這個問題,隻抬眸看向湖對麵,隨即眼眸微狹,「我們可以迴去了,你想知道的或許會有答案。」


    朝夕眉頭一皺,商玦已帶著她原路返迴。


    說起正事,朝夕冷靜的速度令人髮指,幾乎一瞬間,她已用肅然的口氣道,「洛靈珺與宋解意生了齟齬,竟然想取了宋解意性命,這才有了今日這一幕。」


    商玦揚眉,「他們兄妹兩似乎都沒腦子。」


    說著看向那梅林一角,「死的那個人,你可能猜出是誰?」


    朝夕眯眸,「一時猜不出……」


    商玦聞言便也不再多問,隻帶著她朝那打撈屍骨之地走去,到了那裏,人已經又變多了,大抵剛才離去的也迴來了,人圍了一圈,饒是如此,等商玦到的時候還是有人自動為他讓路,二人上前,商玦便聽辛徹道,「骨頭還算齊全,不過這個人應該不是溺水而亡的,他死於當胸那一劍,若我沒有猜錯,他是被人一劍齊胸斬斷的,他的胸椎骨肋骨還有肱骨都斷在了一條線上,尤其是埠一樣齊整,由此可以判定為被人斬斷而死。」


    朝夕看不到,卻能聽到,她眉頭微微一皺。


    辛徹卻還沒有說完,他繼續道,「此人身高七尺,年紀應當在三十左右,他的左腳踝骨處有明顯的裂傷,所以可以斷定他是個走路有點跛的瘸子,他應當是被殺死之後被扔進了這湖裏,若非今日巧合,恐怕沒有人發——」


    辛徹說著說著話語一斷,忽然問,「侯爺,你怎麽了?」


    眾人順著辛徹的眼神看過去,隻見洛舜華麵色發白的看著那一具屍骨,眼底幽光閃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可顯然,他已經知道了死去的人是誰。


    君冽興味一笑,「侯爺,不妨告訴大家死的人是誰……」


    洛舜華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拳頭微攥,而後才有些艱澀的道,「聽這位小兄弟的描述,這個人……這個人似乎是淮陰侯府早前一位極其出色的鑄劍師。」


    ——鑄劍師?!


    淮陰侯府靠武器發家,鑄劍師自然不少,可怎麽會死呢?


    照著洛舜華的話說,還是一位十分出色的鑄劍師!


    微微一頓,洛舜華又道,「他在四年半前忽然失蹤了,我們那時候派了很多人去找,卻都沒有找到,後來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卻不想他會出現在這裏。」


    洛舜華語聲有些欷歔,在旁諸人對這個鑄劍師並不感興趣,一時目光都有些晦暗。


    辛徹眉頭一皺,看了看那已經擺放成人形的屍骨忽然道,「侯爺,這個人的死法倒是讓我想起來前幾日貴府生出的事端,聽聞貴府有個下人也是被人用利劍斬斷而亡?一般情況下殺人都不會用這樣殘忍的法子,既然撞在了一起,兇手恐怕是同一個人,並且這個殺人的兇手在四年多以前就開始行兇了,要麽是侯爺您招惹了什麽仇人,要麽……這個殺人的兇手就在您的府中,是淮陰侯府的自己人……」


    話音落定,全場一靜,洛舜華汗如雨下,而周圍的人已經有人發問,「怎麽迴事?難道前幾日淮陰侯府死過什麽人嗎?怎麽沒有聽說啊……」


    「你來得晚自然不知道,還不止死了一個人呢。」


    「不管死多少人都和咱們無關。」


    「誰說的,如果真的死了很多人這府裏也不知道安全不安全。」


    「還有人傳聞這府裏鬧鬼……」


    低低的私語聲響起,洛舜華站在眾人中間恨不能找個地洞鑽下去,他一邊覺得惱怒,一邊又因為辛徹的話驚心不已,四年多之前就有人在府中行兇了?!


    他自認沒有招惹什麽仇人,可若說府內有人行兇,又是因為什麽呢?


    洛舜華背脊僵硬的站在當地,半晌才艱澀道,「說來也是奇怪,近來府中的確有些不平靜,不過諸位請放心,安全一定是保證的,眼下出了這樣的事侯府一定會派人查探,大家不必擔心,屍骨洛某先找人收斂也算給死者一個安息,外麵太冷了,大家先進凝香樓吧。」


    洛舜華艱難的說著話,遠處商玦忽然低頭問朝夕,「這個鑄劍師你知道嗎?」


    朝夕抿著唇點頭,壓低了聲音道,「孫巍,是當年淮陰侯府最厲害的鑄劍師,二月初七你們要見的那把劍就是他和洛舜華一同鑄造出來的,當年養劍的法子也是他和洛舜華一起負責的,我猜測,這個孫巍或許比洛舜華還要厲害。」


    「那麽,你知道是誰殺了他嗎?」商玦抿唇,語聲悠悠的道,「四年半之前,你還在淮陰侯府呢。」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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