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戚是什麽人他心中有數,但每次見舒晚都傻乎乎地說她爹是君子,是大俠,他心中無奈她傻氣的同時,也默默地守護了她的天真。


    不曾想打碎一切的人是舒戚。


    易沉瀾神色有些陰沉,他微垂下臉,不讓舒晚看見。


    舒晚沒注意到易沉瀾的表情,她低聲道:“總之他不好,我知道的。阿瀾師兄,你不要擔心別的,我爹壽辰那日我來找你,你跟我走就是。”


    她看著易沉瀾漂亮的眼睛,認真地重複了一遍:“你跟我走麽?”


    易沉瀾動了動嘴唇,終於,他低低地說了一句此時舒晚還聽不太懂的承諾。


    “我隻跟你走。”


    ……


    舒戚的壽辰很快就到了,不過他看起來不像往日裏那樣,一直帶著雲淡風輕的笑意,神情中總有一絲凝重,想來是他還沒有抓住史天磊的緣故。


    自從舒戚迴來後,舒晚忍住了心中的擔憂,再也沒有去看易沉瀾,甚至沒有提過他。舒戚試探過幾次,舒晚都表示不願提他,看女兒似乎開始向他希望的方向轉變心性,舒戚這才放心的不再管她。


    “舒兄,這是小舒晚?哎呦,已經長這麽大了,當年還是一個小娃娃呢!”


    舒戚在廳內招唿賓客,見到來人立刻上前笑著拱手道:“紀兄賞光前來,真是讓小弟這破塵山蓬蓽生輝,快請進!晚晚,這是你紀清合紀伯伯,你小時候最喜歡和他玩了,記不記得?”


    小時候和他玩不記得了,但是他和舒戚是一對偽君子兄弟,彼此深諳對方皮囊下那顆醜陋的心,這她倒是記得一清二楚。


    舒晚低著頭撇撇嘴,裝作乖乖地叫人:“紀伯伯好。”


    “好好好,好孩子,”紀清合連連讚揚,“舒兄真是好福氣,有這般優秀的女兒。哎?怎麽不見阿揚那孩子?再過幾年,兩個孩子也該成親了吧?當時江大哥可是點了我當證婚人的,舒兄沒忘吧?”


    “我哪裏敢忘?紀兄快請上座,這次來了定要多住幾日,我們好好敘敘舊……”


    舒戚一連招唿了好幾個好友,眼見著人越來越多,舒戚漸漸也沒工夫管自己了,舒晚連忙扯了扯舒戚的袖子,微蹙了眉說:“爹爹,我想迴屋休息一下,晚上宴會我不過來了,行嗎?”


    “是不是累了?”舒戚摸了摸舒晚的頭,“你的傷病初愈,今天也站了大半天了,迴去休息一會,晚點爹爹派人給你送飯。”


    ……


    舒晚一路避開了各處暗哨,直奔水牢而去,然而這次嚴冬雲不在,隻有葛青一人。


    一個人更好下手,舒晚直直走過去,抬手就要把葛青敲暈,對方卻立刻抱頭求饒:“別打別打!一夥的!一夥的!”


    舒晚狐疑地停了手,“什麽意思?”


    “舒師妹,你是不是想救易沉瀾?我也想啊。”


    葛青一臉輕鬆的笑,“你那日那麽緊張易沉瀾,也就嚴師兄這呆子看不出來。今日是個好機會,我猜你會來,所以特意把他支走了。怎麽樣,是不是很有誠意?”


    “什麽誠意?你為什麽想救易沉瀾?你到底是什麽人?”


    葛青正色道:“我真的沒騙你。我父母是易衡的舊部,說起來易沉瀾也算是我的少主,不過他們兩個死後我機緣巧合的被師父撿走了,名字也改了,雖然不再是雪夜山的人,但我家受過易衡的恩惠,順水推舟幫一把他的兒子,還個因果罷了。”


    舒晚還是不敢信任他:“要你這麽說,怎麽不早幫他?阿瀾師兄在這被糟蹋這麽多年,我也沒見你出來報恩啊?”


    “我有什麽能力幫他?說了這次幫忙也隻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葛青聳聳肩,“再說我已經成為正派弟子了,與易沉瀾不一樣。他被人作踐,我若是管了,不把自己也拉下水了?”


    聽起來這人人品不怎麽樣的感覺,舒晚皺眉懷疑:“你可信嗎?你不會出賣我們吧?”


    葛青歎了口氣,伸出一根手指,“你必須信我。等嚴冬雲迴來,我可以幫你穩住他,製造易沉瀾還在裏麵的假象,不過這事遲早會被發現,到時我會出賣你。”


    “我會說你為救情郎脅迫了我,我打不過你,自然叫你得手了。為了保命,我會把鍋都甩到你身上,可能你的名節和婚約就……所以你要不再考慮考慮?現在放棄還來得及。”


    舒晚目瞪口呆,一時結巴:“那你、你不會換個別的說法?”


    “大姐,你讓我怎麽說?你堂堂終山派的大小姐,趁你爹壽辰這一日人多,偷偷把易沉瀾放走了,我總要找個令人信服點的理由吧。”


    他狐疑地上下打量舒晚,“再說,我覺得我說的挺對啊,你要不是對易沉瀾有意思,幹嘛做這些事?你……你不喜歡他啊?”


    舒晚呆萌地睜大了眼睛:“我是喜歡他……哎也不是,一定要你說的那種喜歡才能做這些事嗎?阿瀾師兄是好人,他什麽都沒做錯卻被這樣對待,再這樣被欺負下去命都要沒了,我想保護他,幫助他逃走,不是情郎我就不可以這樣做?你、你腦子裏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想法?”


    當然了,還有一點,就是易沉瀾會這樣慘,都是因為她的設定。曾經的紙片人變成了活生生的人,還那般的光風霽月,舒晚一直都覺得自己是虧欠他、愧對他的。


    “哦,哦。”葛青點點頭,“那你不跟他一起走啊?”


    “我當然不跟他一起走,我用什麽理由跟他走?阿瀾師兄會願意帶上我嗎?拜托葛師兄,你說的那些都是你自己的猜測好不好!”


    “好吧好吧,不過說好了,我還是會說這個理由,到時候場麵你自己收拾。”葛青不放心地又提醒了一句。


    舒晚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快點開門。”


    葛青頗為遺憾地看了舒晚一眼,一邊給她開水牢的大門一邊嘀嘀咕咕:“不喜歡你還對他這麽好……”


    “你嘟囔什麽呢?”


    葛青悄悄翻了翻白眼,指指裏麵,“大小姐,您快進去吧,我啥也沒說。”


    ……


    “舒兄,怎麽不見晚晚了?”紀清合掃視了一圈,問道。


    “晚晚前陣子受了些傷,”舒戚解釋道,“我叫她先迴去休息了,才剛好,還是注意些別勞累了才是。”


    紀清合點點頭,歎了口氣,“晚晚這丫頭受傷之事我也聽了些,隻恨那吃裏扒外的魔頭之子……說起來,怎麽不見這易沉瀾?”


    舒戚喝了口茶,不以為意道:“今日大喜,叫他來幹什麽。”


    “舒兄這些年果然越發宅心仁厚了,”紀清合一笑,臉上都有了些紋路,“可不就是人多熱鬧,才更要易沉瀾過來一起,有了一個出氣的玩具,這宴會不免多了許多樂趣。”


    舒戚開懷地笑了幾聲,忽然歎道:“這個孩子是越長越好,身姿氣度,甚至容貌都無一不完美……對,完美。完美的想讓人毀了他,看他爛掉壞掉。唉……隻可惜這好孩子投錯了胎,隻能永遠被人折盡了傲骨,踐踏到泥裏。”


    紀清合懶散地接了一句:“是啊,若論投胎,誰有江揚那小子會投胎呢?生來就是天之驕子,受盡追捧,一出生就帶著讚譽和期待。那小子,可真是個好命的。”


    舒戚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一時間竟連眼淚都笑出來了。紀清合被他笑的莫名其妙,忍不住問道:“舒兄笑什麽呢?”


    “哈哈哈……沒什麽,沒什麽……隻是覺得你的話很有道理罷了。”舒戚擦擦眼角,大方地提議道,“這宴會上確實少了些助興的節目。既然紀兄這麽有興致,那便把易沉瀾請過來,又有何妨?”


    第28章 艱難險阻


    “阿瀾師兄,你等一下,我馬上救你出去,”舒晚一進水牢就直奔易沉瀾,弄斷了鐵索,對他伸出手,“快上來,抓住我的手。”


    易沉瀾猶豫了一下,“我的手很涼。”


    “沒關係的阿瀾師兄,快點上來。”


    易沉瀾微微彎了彎唇,將舒晚溫熱的小手包在自己的掌心,借她的力出了水,遲疑了片刻,最終也沒有放開握緊的手。


    舒晚沒顧上這些,拉著他往門口走,葛青還老實地站在門口,見他們出來,對易沉瀾點點頭示意道:“我叫葛青,幫你們的。出了破塵山往南就是雲州,那裏有一個赤水鎮,你可以找一個叫‘沈八’的人,讓他帶你去我的故居暫避風頭。”


    易沉瀾看了一眼這個自稱葛青陌生人,還沒有說話,那葛青反應極快,立馬跳開幾步:“別別別,別動殺心,我很重要的,具體的讓舒師妹跟你解釋吧。舒師妹,你點我的死穴吧。”他把眼睛一閉,站的特別直。


    “可以嗎?”舒晚不放心,“嚴冬雲迴來發現你不說話也不動,不會懷疑嗎?”


    “你放一萬個心,絕對不會,”葛青拍著胸脯保證,“他才不注意這些呢,再說你不點我死穴,我到時候怎麽向眾人說我是被脅迫的?”


    挺有道理的,舒晚立刻上前重重地點了他穴道,拉起易沉瀾往山上走。


    易沉瀾看著舒晚柔軟的小手牢牢地牽著自己的手,心中巨大的歡喜幾乎快將他淹沒。他慢慢揚起一抹極其開心的笑,甚至微微露出潔白的牙齒,竟然顯得特別孩子氣。


    晚晚帶他走了……


    離開這個充滿屈辱和惡心的地方,原來不需要自己絞盡腦汁去謀劃,原來,還有這麽柔軟的一種可能。


    是晚晚把他帶走了,天涯海角,他都願意跟著。這世上還有比這更幸福的事麽?


    即便他的丹田仿若撕裂,全身如同烈火灼燒,在冰水中浸泡久了的雙腿仿佛有萬根鋼針一齊穿梭。


    但易沉瀾的腳步仍然輕快。


    但舒晚仍然發覺了他走路時的一絲勉強:“阿瀾師兄,你腿疼?”


    “不疼。”易沉瀾立刻溫柔地否認了,他微微笑著,似乎就連臉部輪廓都變的柔和起來。


    他這樣高興,舒晚便覺得冒險將易沉瀾救出來是十分值得的事,至於以後該怎麽麵對舒戚和眾人……不管了,先把易沉瀾送走再說。


    舒晚不敢放緩腳步,她不斷提醒著易沉瀾注意腳下,嘴裏還一邊說著計劃:“阿瀾師兄,一會我送你到山頂,你從山另一側的一條小道下去,就先去葛青師兄說的那個地方吧,你的烈陽真經和千秋斬,我會想辦法給捎給你……”


    舒晚不說了,因為易沉瀾忽然停下來了。


    她疑惑地看向易沉瀾,隻見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但麵色陡然蒼白了幾分。


    舒晚嚇了一跳:“阿瀾師兄,你哪裏不舒服?”


    易沉瀾緩緩側頭去看舒晚,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輕顫:“……送我到山頂?”


    “是啊,”舒晚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小聲說,“時間有點趕,沒給你……那個、準備幹糧……”


    風吹過,剛才還覺得舒適的晚風,此刻透骨的涼。


    易沉瀾低低笑了兩聲,隨後,他慢慢的放開了一直舍不得鬆開的那隻手。


    舒晚再遲鈍也察覺到了易沉瀾的不對勁:“阿瀾師兄,你、你怎麽了啊?是……哪處傷口痛還是……”


    易沉瀾看了過來。


    舒晚聲音漸漸小下去,她閉了嘴,有些害怕地看著易沉瀾,他正在用一種從未有過的目光看著她——如雪的冰冷,如刀的鋒利。


    “阿瀾師兄……”舒晚怯怯地問他,“你怎麽了……”


    我怎麽了?易沉瀾閉了閉眼睛,用力壓下眼眶的酸澀,不讓自己顯得更狼狽。原來不是帶我走,卻是要把我丟下。


    原來,一直是他一個人在自作多情,這十幾日來暗自的歡喜甜蜜像是一個耳光打在臉上——他怎麽這麽可笑?他竟然以為晚晚要跟他私奔!


    他哪裏配?


    此刻全身的劇痛像是猛然反應過來,叫囂著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易沉瀾痛苦地微微彎腰,細密的汗珠從額頭上滲了出來。


    舒晚嚇壞了,她沒見過易沉瀾這個樣子,立刻去扶他:“阿瀾師兄!你哪裏痛?讓我看看!”


    “別碰我。”易沉瀾躲開了舒晚的手,輕聲說。


    舒晚呆愣愣地蹲下來,擔憂地仰頭看著易沉瀾,像個可憐兮兮的小兔子。易沉瀾隻看了一眼,就別開了臉。


    我把一顆心給了你,你怎麽還能用這樣幹淨無辜的眼神看著我?


    枉他還以為上天終於垂憐了他,原來不是。是自己上一世還沒嚐過這種苦,所以叫他死都死不幹淨,一定要重生迴來再受一遍罪。


    他艱難地開口:“晚晚,你不該待我這樣好的。”


    舒晚有點心疼,她不明白易沉瀾突然之間是怎麽了,看起來就像是淋了一場大雨,顯得絕望又脆弱,“阿瀾師兄,你……你是不想走嗎?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在逼你走?”


    “其實……其實不是的,”舒晚笨拙地找措辭,此刻易沉瀾就像一個易碎的瓷器一樣,讓她不得不小心對待,“我……我不是欺負你,我隻是覺得,如果你再留下來,會受很多很多的傷害。如果、如果你離開這裏,也許會有不一樣的際遇,會過更好的生活……阿瀾師兄,這件事我們那天不是說好了嗎?你也同意了啊……”


    易沉瀾沉默地聽著,劇痛仍在蔓延,他卻慢慢地站直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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