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馨的眼睛很不自在的在他家客廳的四周流轉了一圈。就她此時這個迴避的眼神,頗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掩飾,讓金子韌的眉頭一緊:“掉在狗糞上了?”


    夢馨急忙搖頭。


    金子韌拎著鞋子靠近她,夢馨見他拎著鞋子過來,出於慣性的退後一步。


    金子韌見她這個動作,把鞋子往地上一扔“掉垃圾桶上了?”


    夢馨眼睛一圓:哥,我能說比垃圾桶還大點的地方嘛!


    金子韌見她不語,眼睛一眯“去給我刷!”


    夢馨聽到這話,神色驚然“嗯?”


    “嗯什麽嗯?去給我刷!我說怎麽你一進門就急著用我家的消毒液?告訴你,刷不幹淨就去給我買雙新的。駱駝牌,42碼的。368,呃……順便提醒你一下,我那是打折時候買的。原價我就記不得了,好像是七百多。”


    夢馨聞言眼神一抖,剛剛被前母從家裏趕出來,身上哪有這麽多錢?好不容易憑著自己的努力,來到這裏實習,以為可以賺錢養活自己。哪想到會遇到這種事?


    金子韌見她抱著被子,上麵還搭著她的衣服,杵在自己麵前不動,兩目直視著他。


    “你想怎樣?我告訴你小丫頭,你要給我買就給我一模一樣的,這雙鞋我就大方點,送給你。說不定,你爸穿了正好。”


    夢馨嘟了嘟嘴,看著他清爽的麵孔,一副從容不迫的樣。那種侮辱在她頭上縈繞,她鼓了鼓勇氣,最終,還是沒去反駁他。


    這些年,她被前母和周圍的人,侮辱稀落的多多了,他這點在她麵前也就是毛毛雨了。


    她緩緩地抬起頭“嗯?”


    金子韌簡直沒想到她會有這個反應?哪個女孩聽了這話也會反駁兩句啊?她……?她是不是腦子沒長全?


    “你嗯什麽嗯?去給我刷還是給我買?說話!”


    夢馨乖乖的低下了頭“我去刷!”


    金子韌把鞋子往她麵前一扔“乖啦,給我刷幹淨點。”


    夢馨“……”你妹的!誰想乖?還不是被你逼的。


    少時,金子韌去廚房煮了一碗麵,他伸著脖子抻著碗裏麵條,聽著從衛生間傳來刷鞋的聲音。不知道為何?這一刻,他極為享受。冷不防的抬眼看了看時間“好好刷,聽見沒?”


    夢馨站在衛生間,抽搐著小鼻子。為什麽會遇到這種事?為什麽總會有這種令人厭煩的人出現在自己麵前……


    金子韌吃過早飯後,拿著遙控器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大腿翹二腿的看電視。還時不時偏頭瞄她一眼,那個細條的身材穿著寬鬆的可愛小睡兔,在鏡前映紅的通脹的小臉……


    許是欺負人就會讓他心情好,他一大早那個鬱悶勁兒全然不見了。


    “仔細刷,聽見沒?”


    夢馨嘟著嘴,一隻鞋給他刷了一個小時,站的她腿都麻了。她從衛生間走出來“你去聞聞可以了嗎?”


    金子韌眼看都不看她一下,無所謂的迴道:“這才哪到哪兒?我剛剛吃過飯,要是你沒刷幹淨,萬一我吐出來,怎麽辦?你負責?”


    夢馨眼睛翻了翻,低著頭小聲的來了句:“其實我~我也好餓的。”


    金子韌抬眸看了她肚子一眼,又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也是哈,一個小時了?他頓時覺得自己的做有點過了,人家就撒了個小謊,也沒對自己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於是,他嗬嗬一笑,又頗為友善的說道“廚房還有點麵條,你不嫌棄自己去盛。”


    夢馨聞言,眼睛又圓了:誰想吃你家的飯?


    但是這種想法,在他下一句話中被澆滅了。


    “吃完繼續刷!”


    夢馨看到他那個堅定眼神,悶不吭聲的踱著小步來到廚房,不吃白不吃!她掀開鍋看到裏麵還有一些麵條,她拿著勺子和筷子就盛了出來,端著碗走到客廳餐桌前坐下。


    本來下定決心,好好吃的,可是當他對上坐在沙發的上的金子韌,又開始變的拘謹起來。


    金子韌在接收到她這個眼神之後,眼睛一眯“怎地?有麵吃就不錯了?你還想吃雞蛋?”


    夢馨聞言,趕緊低頭吃麵,好在這個人還給自己吃的,也不是想象中的那麽壞。


    “吃完把鍋刷了,冰箱有菜,順便把午飯給我做出來,然後你可以去刷鞋了。”


    夢馨聽了這話,筷子狠狠的戳了一下麵,“才幾點?不到吃午飯時間?”


    “怎地?你做錯了事?還想反抗?以你這個刷鞋的蝸牛速度來計算。你刷鍋、擦油煙機、打掃廚房、擇菜、燒菜、刷鞋,等你幹完這些事,不正好趕上吃午飯?”


    “可我沒想過要幹這些事。”


    “這些事由不得你想,是你必須做。”


    夢馨可憐兮兮的正想反駁,抬眸就對上了金子韌尖銳的眼神,他,高大的身子往她麵前一站,讓她覺得力量懸殊,黑影仿佛把她籠罩一般。


    “我還給你早飯吃了,吃完還不幹活?”


    夢馨默默的背過身去,收拾著餐桌上的碗筷向廚房走去。


    許是,成長過程的經曆,讓她一味的逆來順受,她在廚房刷好之後,擦完油煙機,又打開冰箱看到裏麵的西葫蘆、番茄、木耳、雞蛋、牛心菜、火腿、啤酒、冬瓜、胡蘿卜、草菇、黃瓜、蝦、小黃魚、牛肉、排骨。速凍水餃……就連麵條都放在冷凍裏麵。


    夢馨不動聲色的將這些東西一一分類,逐一擺好。隨即,又保姆一樣的走到金子韌麵前,低聲問:“中午你想吃什麽?”


    金子韌撇了她一眼,說心裏話,他隻是想難為難為她,並沒想真的讓她做這麽多事?哪成想?她性子竟然這麽恬靜。


    軟妹子能捏就捏,能欺負還不順手欺負欺負?不然哪對得起自己?


    他若有所思的翹著二郎腿顫抖了幾下:“紅燒排骨,爆炒大蝦,番茄雞蛋,另外用火腿給我做炒米飯。”


    夢馨洗耳恭聽的點頭應下,轉身又去了廚房,開始給他配菜。


    金子韌聽著從廚房傳出叮叮當當的碗盤聲,和細細碎碎的切菜聲,讓他不由得心一軟。看電視也沒了那個心情,時不時的對著廚房瞄一眼。


    夢馨把米舀好放在電飯煲裏煮上,開始給他配菜。她沒穿圍裙,也不敢在碰他家的東西,生怕又給他碰壞了,惹毛了他的性子。


    廚房很快傳來嘈雜的油煙機聲和燒菜聲,這讓他想起了跟丁心嬌在一起的日子。


    是啊,她走了。也不知道她還會不會迴來?兩個人都對外宣稱說是去學習。


    還不是為了七年的感情掙點麵子,但是,這次她竟然能堅持住,兩個月下來都沒跟自己聯係,而他給她打電話,對方卻一直關機。


    想到這裏,金子韌心煩的發悶,難道她這次說的是真的?從大學到實習到現在,一起走過了七年,她真的是一點留戀都沒有?


    金子韌隨手扯過了手機,上麵還是中國移動,什麽動態都沒有。他有些失落的吹了口氣,廚房的嘈雜音,勾起了他煩躁鬱悶的心。


    他猛然從沙發上站起,伸手的想怒罵眼前這個人。然而,在他手伸出去的半秒鍾,又緩緩的落了下來,幹嘛要牽扯到這個無辜的人。


    金子韌情緒有些煩躁掃過這個房間,看到廚房的那一刻,他的眼神變得微妙起來。


    夢馨偏頭盛菜,再好對著客廳的方向,金子韌在她偏頭的那一秒,下意識的掩飾了一下自己的眼神,急忙扭頭看著窗外。


    我這是幹什麽?因為自己心情不好,就好端端的欺負人家小姑娘。她又不是做了什麽不可原諒的事。良心被發現的他隨手丟了遙控器,大步來到廚房,看到她睡衣上濺上的油漬。不由的就開始責備“幹嘛不穿圍裙?油漬好洗的?一邊去,我來燒。”金子韌說著就穿上圍裙,把她扯到了一旁。


    夢馨看著他高大的身影站在這裏,突然覺得廚房這個狹窄的地方有點悶。


    她乖乖的去了衛生間,繼續刷鞋。


    在她刷了n遍之後,洗滌劑、洗衣粉、消毒液都用了大半瓶,她長長的籲了口氣。


    這下,應該好了吧!


    此時,金子韌已經將飯菜都盛了出來,看著時間還不到十一點。


    衛生間也沒了動靜,金子韌走過去,見她在對著水池的鞋子發呆。


    “刷的怎麽樣了?看就能刷幹淨了?”


    夢馨紅著臉,輕輕的將那隻鞋子舉了起來“我覺得好了,你聞聞。”她順手一舉,水順著她的胳膊流到了腋窩。


    金子韌撇了一眼,抬手丟給她一條毛巾“好好擦擦,把鞋子晾出去,過來吃午飯。”


    夢馨沒講話,乖乖的把他的鞋子曬到了陽台。唯恐他又要說什麽,又快速的把衛生間收拾幹淨。


    良久,她來到客廳抱起了自己的被子和衣服,可憐巴巴的對著金子韌,看到他拿了兩個碗,還擺了兩雙筷子。


    夢馨低聲的來了句“我可以走了嗎?”


    “過來吃……”


    兩個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話出之後,金子韌抬眼就看到她抱著被子,漲紅的小臉,頗為尷尬的對著自己。


    “吃完飯,在抱走也不遲。快點,過來。”他說著就拉了椅子坐下。


    金子韌吃了一口排骨,也不見身邊有人坐過來,他偏過頭看到夢馨抱著被子的落淚。


    “你哭什麽?我又沒怎麽樣你?”


    “你讓我迴家不行嗎?鞋子我給你刷好了,哼哼~~”


    金子韌眼巴巴的看著她的淚珠一個一個的往被子上掉,不由得好笑。


    “我~我我哪不讓你迴家了?”


    女人的眼淚就是最大的秘密武器,它可以博取對方內心那點僅有從良心和認知。


    當然,金子韌也不例外,這不……這會兒就淩亂了。


    “我不就是……讓你幫我刷了隻鞋子,你看你~你哭什麽?我看你……刷鞋子刷的認真,還給你飯吃,你你你~唉!……”


    “我不想吃。”


    金子韌偏頭就對上了夢馨的眼,她的眼睛跟丁心嬌不一樣。在她的眼睛裏,隱藏了太多,他看不懂的情愫。


    惶恐、不安、仁愛、堅強、自信、勇氣……


    眼睛是通往心靈的窗戶。


    金子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他不明白一個女孩到底有怎樣的遭遇和隱忍,才能讓她隱藏這麽多?然而,此時的這種眼神完全與她的年齡嚴重不符。


    “你~你多大?”


    “25”


    金子韌眼神一怔,對著她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番“你都25了?我才27,怎麽看你都像剛剛成年?呃……不對”他嘿嘿一笑,看著她比自己矮一頭,不免調侃道:“有點未成年!”


    夢馨抱著被子頓了頓,又重複道“我想迴家”。


    金子韌不為所以的一擺手“行了,刷鞋了也刷了一上午了,過來吃吧!反正我家就我一個人,我也吃不了這麽菜,來,一起吧!”他徑自說著就往餐桌走去。


    什麽話?


    他家就他一個人,他也吃不了這麽菜?還一起吧!他難道不知道這話說出來,對於夢馨來講意味著‘危險’加深一層?


    夢馨看著他頎長的後背,目測了一眼大門的位置“我先迴家。”


    金子韌剛拿起筷子,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句這話,本來好心留她吃飯,沒想到人家不想領情。


    “走。”


    夢馨像是得到釋放一樣,抱著被子拎著衣服就衝了出去,興許是衝的太快,撞到了他家鞋櫃,哐當一聲,鞋櫃倒了,被子和人都滾到了地上,就連她的一隻鞋也飛了。


    “你到底想幹嘛?造反啊!”金子韌放下筷子就走了過來,憤憤不滿的對著她“你看你來我家,這個鬧騰。”他不滿的嗬斥了兩句,低頭就看到一隻小腳在被子外麵亂晃,他一把就拽住了,吸引他的不是這隻小腳,而是她腳上的這顆紅痣。


    這隻小腳,將此時的他一下子拉迴了記憶的童年,小時候他家住著一個小女孩,在客廳的沙發上伸著小腳丫跟他的腳比大小。


    即便是她每次都比不過他,還會露著小白牙嬉笑的跟他比,那個小女孩的腳上就有一顆紅痣。同樣的都是左腳,腳心的位置。


    對!那個小女孩就比自己小兩歲,難道是她?金子韌眼神一亮,讓他的手不由得攥緊了這隻小腳。


    夢馨匆忙的掙紮了一會兒,掀開了被子,露出自己的腦袋,頓時覺得他麵色古怪。慌亂之中匆忙道歉:“對不起,我馬上給你……”


    “甜甜~你是甜甜!”


    夢馨不解的看著他的神情,眉頭一擰,感覺自己的腳被他攥著,踹了幾下他就是不鬆手。


    “你放開,先鬆手。”


    “你就是甜甜!”金子韌兩眼放光的對著她,情緒還頗為激動,另一隻手就抱她“小甜甜,我告訴你……”


    夢馨見狀,掙紮的更是厲害:“你放開我,我不叫甜甜。”


    情急之下,金子韌將她抱到沙發,還拍著沙發中央,根據他當年記憶的位置,脫了自己的一隻拖鞋硬要跟人家比大小,以便喚醒她當年的記憶。


    可此時的夢馨看到他拖鞋對著自己,一隻手還死死的抓著自己的腳,以為他要對自己行不軌。於是就拚命的用腳踹,一邊踹一邊喊:“你放開我,不要碰我,我有男朋友,我男朋友是醫生,你要是敢動我,他不會放過你的……你放開……放開、、、”


    “你聽我說,甜甜……我的腳跟你……啊……”金子韌剛一伸腿,感覺自己的某處被狠狠的踹了一下,疼的他雙腿一夾,手也鬆開了,隱忍的牙縫中擠出幾個字“死丫頭,你往哪兒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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