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更衣室換裝備的時候,莫大師黑著臉,方大俠也黑著臉,空氣中雲霧凝結,牽一發而動千鈞。好像接下來要麵對的是超級女俠終極pk一樣,不是我一刀捅死你,就是你一劍叉死我,總之,先浴血奮戰,然後兩個人都不得好死。

    想她倆從十二歲相識,到今天攜手走過了人生裏最美好不過的十四年,說是“哥倆好”到不曾鬧別扭那是天理不容的,十四年間他們有過無數次的口角,發生過無數次的爭執,甚至,曾經為了李亞鵬究竟是禽獸還是畜生的問題爭得天地昏暗日月無光,飛沙走石鬼見愁。所以不要說是黑臉,更嚴重的紅臉都不計其數。可是每每紅臉後不肖多久,就能一起手拉手去食堂打飯,然後你一口我一口,堪稱人間奇觀。任誰看了都覺得,離這倆人遠點吧,分明是“不親熱會死星”來的人啊,可悲的還是一對女的。

    然而這一次,九條在心裏有個陳年老窖的聲音告訴自己絕不能輕易妥協。已經不是好心辦壞事的問題了,而是嚴重的影響了她做人的原則。

    這扇門打開以後,讓她以何種麵目去麵對任曉川呢?拒絕他,是因為深知大齡青年時日不多,何況三杯還有重大任務在身,人家爺爺還等著抱孫子呢,不能耽誤他寶貴的人造人時間。可是,拒絕歸拒絕,沒道理平白無故的刺激人。看到他一副尷尬的表情時,說自己心裏一點觸動都沒有那是騙人的。她挺心疼,並且心疼的毫無來由,隻剩風中淩亂。仿佛做了一件禽獸不如的事情,玷汙了三杯小同誌純潔無比的內心。

    盡管,三杯的心肝早是遍地青苔,腹黑無邊。

    再換個角度說,九條做人本是相當嚴苛,作為清新脫俗的現代女性不屑於作假,不屑於賣弄,更加不屑於賣弄作假的幸福。當前,以她和龍海之間的關係,壓根還沒開始往幸福的方向上去奔,被莫西西這麽一攪和,眼見著龍海提前進入了角色,人民的好兒女形象以“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為背景閃閃發著熒光。

    一旦她沒考慮清楚,將來又該如何麵對龍海以及立挺他的母親大人呢?

    想了這許些閑七雜八的內容,她覺得心如刀絞,前有餓狼後有猛虎,腹背受敵,四麵楚歌。桃花朵朵開,命案滾滾來。

    後來,九條把當時糾結的心理活動一字一句重述給莫西西聽。莫閨密的評價是:“你腦子是讓海水淹了,還是被雷劈了。人家都說飽經風霜,我看你是飽經砒霜,經一事退一智。”

    九條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沒

    錯,那天我的確是被海水淹過,吃飯的時候也被雷劈了。”

    莫西西麵容躊躇:“你抓緊時間迴土星吧,我們地球太危險了。”

    迴頭想想,她前一夜沒睡幾個小時,吹了海風,受了驚,心智確實不健全。拍著生鏽的腦門,心裏麵冒出了一個非常神聖的想法,做人要有立場,要有社會公德心,要欺軟怕硬,要有勇有謀的選擇性向惡勢力低頭。你看哪吒打死了敖廣的三太子,他記恨人家哪小哥哥多少年,龍王能是好惹的麽?!

    絕對不!於是,痛下決心還是犧牲掉三杯算了,雖然那孩子一夜之間長出一張《慘絕人寰的父親喲!目睹親生幼子剜肉挖心竟無動於衷是為何番?》的知音體苦情臉。

    (注:《慘絕人寰的父親喲!目睹親生幼子剜肉挖心竟無動於衷是為何番?》為天涯網上某人才為《哪吒鬧海》取的知音體標題,是我從網上copy來的。)

    做好了選擇後,她堅定的從更衣室裏出來,正巧撞上了對麵推門而來的三杯。他腳步一頓,她也沒錯開眼神,交匯的瞬間,看到他深不見底的眼睛裏充滿毫不避諱的表達欲望,仿佛是肩膀上披著“年底促銷,降價處理”的銷售員,見了誰都是那句“朋友,進來看看”。

    審時度勢的想法湧下了九條的眉頭,湧上了九條的心頭:我究竟要不要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的收下便宜貨呢?她吧嗒咽了口水,奇貨可居啊。雖然僅僅是一身舊布迷彩,還是被無數人穿過,洗過,風吹雨淋過,跌爬滾打過,可是為何三杯穿起來竟然如此精彩,如此英俊,如此偏偏,實在是一桶藍顏禍水。尤其是與他身邊的一眾平凡男色形成鮮明對比,那簡直就是公雞立在母雞群裏,簡稱雞立雞群啊。

    莫西西從她背後經過,正看到這一出金風玉露一相逢的年度感情大戲。心裏麵也在疑惑,這淌渾水究竟攪得對不對呢?

    九條站在那裏沒動,微微歪著頭等他發話。

    三杯抓緊機會仔細想了想,耙頭發,舔嘴唇,摸鼻尖,一係列小動作一氣嗬成,可還是不知道要說什麽,盡管非常想說點重要的廢話出來。嘴都張了又不好意思再閉上,隻好問:“等會,要跟我一組麽?”

    九條快刀斬亂麻:“不……”她把猶豫不決的“嗎”生生咽在了肚子裏。

    三杯早已涼透了的心更加冰冷了,眉頭一皺,這丫頭怎麽能連婉轉都不婉轉一下呢?好歹客氣客氣啊。

    當此際,莫西西神勇的一出手,拍了拍九條

    後背,恨鐵不成鋼:“那你跟我一組啊?”

    這一拍,仿佛是運氣療傷裏的最後的一擊,中了劇毒的柔軟女性往往在此時需要對著鏡頭優雅的向空中噴一口鮮血。九條迴頭瞪她:“靠,你這是要把我心髒拍出來啊。”

    莫西西麵無表情的搓搓手:“怕什麽,要真拍出來,我幫你撿起來就是了。”

    九條瞪眼睛,絕不輸氣場:“憑什麽,我還得自個吞迴去。”

    莫西西嫣然一笑:“你惡不惡心。”轉身投奔許文迪,頭也不迴。

    九條挫敗的心想,混賬,你才惡心呢,誰讓你拍我的。

    那會龍海早換好了衣服,在試槍區一邊試槍一邊等她,將眼下形式看了個滿眼。

    莫西西的一巴掌拍得九條後背火辣辣的疼,臉上沒個笑模樣,走過去帶著正色問:“怎麽樣?試好了沒?”

    龍海舉起手裏的家夥,眨眼笑了笑:“報告madam,試好了,幫你也試好了。”

    孩子似的九條不好意思的咧嘴笑笑,伸手去接,龍海卻順勢走近了,從容的抬起手幫她係好了下巴上的扣。他眼裏按捺笑意,做得自然而然,無比溫馨順暢。九條雖然高挑,卻也隻到他的胸前,受激反射,理所當然的低下了高貴的頭。

    一旁眾人正在試槍,遠遠看去盡是羞赧,風月無邊。

    三杯有心無心間看著九條和龍海笑語盈盈暗香去。心頭一緊,架起槍,專心的調試瞄準,用力扣扳機,總覺得每把槍都不靈,連試了幾把,漸漸心生浮躁。

    許文迪嘲笑說:“你小子,真讓人開眼,我就知道槍殺人犯法,不知道人殺槍犯不犯法。”

    三杯不理,繼續殺槍:“混賬邏輯。”

    許文迪用槍口指著他中流脊柱,唾棄:“沒出息。”

    三杯淩厲的一轉身,用槍抵他胸口,麵不改色:“一槍崩了你。”

    風流倜儻的許文迪笑了,笑得花裏胡哨,亦莊亦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不管正被槍指著了,拿手一抗,自顧自湊近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幫三杯也把下巴上的扣係好了,非常敬業的做出了小媳婦欲拒還迎的麵孔,溫柔的,大聲的,說了句:“行了,別羨慕人家了。”

    刹那間,三杯仿佛看見空中的驚雷正有組織的向自己劈來,一會劈出n字形,一會劈出c字形。堅守了二十六年的做人信念正在一寸一寸的坍塌,“為兄弟兩肋插刀”瞬間零落成了風

    中的細沙,做兄弟容易麽,渾身插著張小泉菜刀啊。

    眾人聞聲看了過來,先是一愣,隻見三杯傻在那裏麵色通紅,許文迪戲癮還沒過去,一臉潮紅。然後,聰明人都扶著腰開始爆笑,不聰明的人不明所以的跟著笑。其中,九條隱忍的笑聲異常刺耳,讓三杯同誌一佛出世二佛涅槃,頭頂升起了嫋嫋炊煙。

    他在心裏默默的流下了熱淚:小時候,媽媽對我說,交友要慎重,那時候沒能深刻體會。長大了,老師教導我們,要離流氓混混遠一點,那時候也沒能理解老師的良苦用心。今日今時,方覺對不起人民對不起黨,對不起媽媽的諄諄教誨,對不起老師的殷殷期待,一失足成千古恨,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妖孽當道,惡霸橫行。

    此去經年,必須重新做人。

    他紅著一張臉,故作鎮定的理了理衣服,扛起槍,暗暗的想,讓你笑,讓你笑得那麽歡,九條啊,有你哭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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