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風拂來躲猶不及,背後的男人仿若天降,九條循聲迴眸,這種良性有餘痞性不足的聲音她是認識的,並且隻認識一種。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滿大街踢著正步亂跑的都是裝學問裝正經裝牛逼的人。裝雅痞的人也多,但是裝地痞的人很少,裝地痞不能成功的人那更是少之又少,她不得不承認當痞子也是要靠天賦的,眼前這位狀似阿波羅的男人基本上和cos無緣。

    任曉川當然看不懂九條複雜的心理活動,還一臉不怕不怕的表情對她微微的笑著,眼睛裏滿是溫和。一瞬間她覺得心底踏實極了,甭管他裝痞失敗到何種不堪入目的程度,不可否認他本質上是一枚挺拔耀眼的男人,這樣璀璨的護花大使站在背後,即便是落井的衰人也能光榮而神聖的退場,何況她們是正義的小姐妹,蜘蛛俠蝙蝠俠奧特曼與她們同在。

    九條臉上浮了層笑意:“這可是大片。”

    三杯鬆手放開杜紫荇,不緊不慢的問:“哦,還是動作大片啊。”

    九條看著他,一心一意的點頭:“對,功夫熊貓,剛跟你交手那人演的是主角,主角的爸爸是隻鴨。”

    杜紫荇的臉憋得通紅,雙目噴血印堂發黑伸手又要動作,齊放拉住她低吼:“別鬧了。”

    九條隻當對麵的倆人完全不存在,挽起朱寧的胳膊,迴頭對三杯說:“咱們走吧。”輕鬆得好像真的隻是看了一場戲,戲散了,各迴各家。

    坐上車後九條客氣的問:“你吃飯了嗎?”

    三杯挺實在:“本來要去吃的。”

    九條眨眨眼,一揮手:“行,咱去遼域飯店吧。”

    三杯看著後視鏡逗她:“那麽大方請我吃飯啊?”

    她看著鏡子也迴逗了一句:“你看我像大方的人麽?”掏手機出來,給老娘打電話,“媽,你給我留個包廂啊,最大的那種,說話能有迴音的那種。”

    趙許問:“你要辦婚宴啊?”

    九條後汗無窮,剛才要是她媽媽來演那主角,恐怕就算身後站了三五百個發光的天使她們都夠嗆能撐到現在,沒準把齊放雙手奉上的同時,還會補一句,要不任曉川您也笑納了吧。悶聲解釋說:“一會朱寧要過去吃頓飯。”聽到老媽肯定的說“行”後掛斷,又撥了齊放的電話,冷冷的下通知:“半個小時後到遼域來,多一分鍾不等,多於一個人不見。”多一句話也沒說,就掛了。

    朱寧的手涼涼的握著她。九條拍拍她:“我知道你找他有

    話要說的,不然也不會甩開西西單獨去見麵,看他剛才出來追你也不是特絕情,你們倆把話說痛快了也好。”

    朱寧麵容略顯蒼白,六神無主的。九條拿肘開玩笑一樣一下下抵她肚子:“遼域是咱地盤,有情況你就喊我媽,保證一直蒼蠅也死不進去,一直蟑螂也活不出來,你要相信哪怕對方是恐怖分子的頭頭你也是絕對安全的。”她媽是誰她最了解了,她媽道行有多高深她最清楚了,拋開從小到大鬥智鬥勇見招拆招皆慘淡失敗的痛苦的迴憶不計較,關鍵時刻有個身兼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外加官僚資本主義的媽媽也是值得欣慰的事情,終究世上隻有媽媽好,三座大山屹立不倒,心裏踏實啊。

    朱寧隻輕輕的兩個字:“謝謝。”對於九條來說,這樣就夠了,朋友之間還需要別的麽。

    到了地方九條把她送下車,告訴她:妹妹你大膽的往前走,我媽就是你媽,別客氣。圍著車繞了一圈,換到副駕的位上坐迴車裏,在三杯不解的眼神裏假怒:“難道我看著真不像大方的人麽?”

    “不像。”三杯眉眼含笑,語氣委屈,“你看著像忘恩負義的人。”

    挑釁!昨天又不是我求你送我迴家的,今天也不是我求你出來救駕的。九條眼睛一轉:“大恩大德無以為報,要不我以身相許,大俠您看成嗎。”

    三杯的心肝在抽搐,握方向盤的手直冒冷汗,卻一本正經的疑惑:“姑娘,我犯什麽錯了嗎?”

    再次挑釁!九條頗有怨念的盯著他,他倒的確是沒犯什麽大錯,無非就是腦子直白了點以至於不得不懷疑他故意找碴,無非就是出場頻率高了點以至於不得不懷疑他圖謀不軌啊。

    最後,迴到他初始要去的地方。吃飯的時候她再次深深的納悶:“為什麽我到哪都能遇見你呢?”

    三杯也被這個問題困惑許久:“我哪知道啊。”說實話他也不想,他是真的不想,誰大老遠看見衰神在太陽底下曬著還自個兒往前湊的,昨晚的悲慘遭遇還沒結案呢,今日重逢如果他有選擇一定會繞道而行,可是命運是多麽的強大啊,她不僅站在了自己行駛的單行道上,還是條單車道的!這是劫難啊,若真遇不見那才是奇跡。他不過就是想去吃頓簡餐,誰能知道她在路邊唱大戲呢。看到她跟個男人糾纏不休心裏就堵得慌,伸手出去替她擋的時候不過是一時衝動,當時的自己是緊張的甚至略微帶著憤怒,當看清形式知道她不是主角的時候,心裏墜著的東西伴著她的明亮的眼眸消散無蹤了。那種境遇很奇妙,

    他問:“要是沒遇上我,你該怎麽辦。”

    小三就是這點不好,明明有一張正直的臉,卻喜歡開不正直的玩笑。那感覺就好像明明是隻老虎,卻突然用猴子的坐姿撓虱子。九條差點把飯吐他臉上,容光冷豔,咬牙三尺:“該怎麽辦怎麽辦,又不怕她。”

    三杯把水杯遞過去,淡笑著:“消消氣。”

    九條注意到他手上明顯的淤痕,把杯子接過來抿了一口,擺出看熱鬧的架勢:“沒看出來,你也不省油啊。這是哪個給姑娘撓的?”

    三杯目色一沉,解釋得清晰無比,一個字:“你。”

    九條兩眼一瞪,我?我沒那麽恨你吧。“什麽時候?”

    “昨晚啊。”

    窗外車水馬龍,人們形色匆匆,天一點點暗沉下去。九條又頭疼的想起了自己和三杯不得不說的那點破事,這件事情不問清楚,以後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做人。咬牙問:“昨晚,沒發生什麽吧。”

    三杯熱烈的反問:“這又是拍的什麽片?通天大盜還是亡命天涯?”

    九條瞥了他一眼:“掃黃打非!”

    三杯明白了潛台詞,把手背亮給她看:“你這麽厲害,就算我有賊心也沒賊膽啊。”

    “啊?你有過賊心!”

    粉身碎骨混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他挺胸申訴:“我真沒!”

    九條說不清心裏啥滋味的,隻撅嘴看著他,看殺父仇人的那種看法。而他那張臉還真是好看,好看到她猛地覺得即便是昨晚發生了點什麽自己也不算吃虧吧,沒發生點什麽才叫吃虧呢。他憑什麽看到我都不動賊心的!我有那麽差勁嗎。

    吃過飯任曉川把她送到小區門口,還沒進門就接到龍海打來的電話,問她是否安全到家了。

    她搖晃鑰匙的動靜給他聽:“我到了。”想了想又問,“你吃飯了嗎?”

    龍海那邊的聲音有些嘈雜,醇厚的聲音依舊很好聽:“正在吃。”

    九條忽然靦腆:“今天,謝謝你。”

    他問:“謝什麽?”

    “謝你請我吃飯,陪我看電影……”還有,沒把我叫醒,她憋著沒說,搞得像意猶未盡。

    龍海的語氣倒很正式:“謝就不必了,記得欠我一頓香辣蟹就行。”

    說起來,半路放人家鴿子也挺不好意思的,還是當麵放的。“對不起。”

    他問:“對

    不起什麽。”

    九條低頭把門打開,屋裏一片漆黑,輕聲低語:“就是對不起一下啊。”

    龍海笑起來,她能想見他的笑,嚴肅的人偶爾笑起來一向都好看。他笑著講:“如果我說今天的電影票是我拜托服務生送來的,你還會覺得對不起嗎?”

    “啊?”

    他又笑了:“好好休息吧。”

    九條的意識還停留在那句“今天的電影票是我讓服務生送來的”,通話就已經中斷了,連句再見都沒有。看著手機迴歸桌麵狀態,龍海同誌的王子病再度令她汗顏,他一直都這樣?人家龍王果然跟咱老百姓不一樣。

    ----------------讓我也趕時髦用一把分割線吧,從來沒用過,心裏很緊張-----------------------

    周一到了實驗室九條有些沒精打采,要重新養孩子的現實使得她腳步沉重,挑老鼠的時候眼睛閃爍得雪亮雪亮的,搞得好像老處女麵試官,認定仔細挑挑揀揀就能挑出來有責任感且生存意識強烈的一批好同誌來。

    師兄丁坤在一旁打趣她:“弄那麽正式幹嘛,小心你的老鼠誠惶誠恐壓力過大。”

    九條不理他,準備把那批好同誌挨個摸一遍,以期相互照應。轉頭問:“你見過邪教組織的入教儀式隨隨便便過嗎?”

    丁坤從她身邊走過去,拍了拍她後腦勺:“你的老鼠要是有像你一樣的人生觀一定能長命百歲。”

    九條還想說些什麽的,一低頭,困難來了,忘記剛摸到哪隻了,同誌們長得都一樣,沒被摸到的舉個手行嗎。

    下午她跑到樓下去打hplc(高效液相色譜)順便和莫西西發兩條短信相互調戲增加生活情趣。等再迴實驗室的時候氣氛就詭異了,張璐一臉不太好看的顏色也不知道在說誰:“至於嘛,弄個溫箱搞這麽大動靜。”

    九條沒理她,那女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被大姨媽造訪似的,在她臉上從來不見晴朗的天。

    空了的時候丁師兄問她:“是你打的電話?”

    她雲裏霧裏:“電話誰?”

    丁坤一臉高深莫測:“我也覺得不是你,你要是有這心眼就用不著電話了。”

    究竟怎麽了,誰是正常人,麻煩給個痛快話。輾轉了幾次才從學妹那裏弄明白,她偷懶的時候老窩來了倆人說是聽說他們有儀器壞了跑來修的,最後沒查出問題來,人也沒說

    什麽,特負責的幫他們單獨接了一條電線,拍胸脯保證從此隻要生化樓有電溫箱就不會斷電,隻要我還活著你們的溫箱就不會再出問題。

    平時那些儀器被賣來的時候推銷員都喜歡裝孫子,點頭哈腰的說是三包四包十八包。等真買到家了,出了問題找廠商人家就搖身變成大爺了,自己顛顛送過去倒插門維修人家還不給好臉色呢,這次邪門了?九條問:“有那麽誇張嗎?”

    學妹也拍胸脯:“人家原話。”挺幸福的補充說,“學姐從此我們啥都不怕了,抱著溫箱好好過日子吧。”再迴頭找不到九條了,她跑一邊教訓老鼠去了,念念有詞:“剛才你們都看見了嗎,跟修理工師傅好好學著點,人家那叫責任感。乖,過來讓我紮一針。”

    周三的時候接到莫西西指示說,“這周六無論如何都得空出來,老娘要帶你們去茲山上的雲頂寺拜佛求簽,那裏求姻緣很靈驗。”

    九條懷疑這世界變化太快,她早晚有一天要被曆史車轍毫不留情的碾過,她聽說的版本怎麽是雲頂寺求子特靈呢,沒聽說寺廟還有一條龍服務啊。“你什麽時候搞封建迷信活動了?”

    莫西西一言難盡:“我這兩天都要被朱寧的陰氣搞得人生慘淡了,趕緊咱打包去找大師聊聊人生。”

    周六,她和太陽公公一起起了個大早,好久沒去荒郊野外唿吸新鮮空氣了,興奮得像小學生熱切的等待每年一度的春遊活動。時間一到就很快活的往樓下奔,套用小學生的作文:今天天氣晴朗風和日麗秋高氣爽萬裏無雲,方妙言穿著她心愛的運動裝,歡快得像花園裏的小蝴蝶,一會這嗅嗅一會那聞聞,在花叢中翩翩起舞,歡喜異常。

    然後發覺出了不對勁,莫西西說讓誰來接我的來著?這不是小三的車嗎?他停我家樓下幹嘛啊?心理活動還在繼續,三杯同學就風流又倜儻的從車上走下來靠在車尾,巴巴看著她。“上車吧。”

    九條沒明白:“怎麽是你?”

    三杯幫她把門打開,淺笑著:“是啊,怎麽老是我。”

    九條鑽進車裏:“莫西西說找朋友來接我,沒想到是你,你什麽時候跟她對上眼的?”

    三杯也坐穩了,溫聲提醒說:“把安全帶係好了。”

    九條點頭:“我知道,我知道,你這車不是全險。”

    三杯咧嘴:“記性不錯啊。”

    九條蔑視他:“承蒙誇獎,我隻是惜命而已。”

    三杯若有

    所思著,也不知道想起什麽來了:“倒也是,你那記性一直發揮不夠穩定。”

    “這你都看出來啦。”

    “一不小心就看出來了。”

    等九條看到許文迪的時候才恍然大悟,跟莫西西對上眼的原是這位同誌。

    她問:“你怎麽會跟他廝混到一起啦?”

    莫西西理直氣壯的說:“咱不是需要車夫嗎?”

    九條一甩胳膊:“別廢話,你怎麽認識他的?”

    莫西西實話實說:“我們醫院要做廣告,剛好是他負責,就這麽認識了。”

    九條搡了她一把:“你們國字號醫院做什麽廣告啊,又不是萬能的婦科醫院,又不是專治不孕不育。”

    莫西西還沒接話呢,三杯先笑出聲了,嘿嘿嘿的。九條指著他,迴頭正色問:“你們那兒治腦殘麽?”

    一路爬到半山腰大家都挺不容易的,尤其是九條和莫西西,一開始活蹦亂跳的倆人,到最後都要快要瀕臨死亡的邊緣了,坐在地上眼睛直翻魚肚白。

    莫西西哀嚎:“累死我了,山神是不是缺老婆了?”她平時最喜歡批評九條的宅女不健康生活,看她唿吸跟哮喘似的,九條在一邊叉腰:“你也有今天。”五個字說了半分鍾,聽的任曉川想死的心都有了,說話這麽困難就別說了。山神是缺老婆,還缺了倆。

    莫西西紅撲撲著一雙臉頰,問:“還有多遠啊。”

    許文迪伸出手閃爍著智慧的雙眸:“不遠了,前麵再拐個彎就差不多了。”

    九條覺得這台詞挺麵熟,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聽到過了。她沒注意,旁邊的任曉川臉色忽然黯然,記性好的人就是容易受到外界傷害啊。

    後來七拐八拐著,九條實在走不動,跳崖的心都萌生了無數次了,耍賴一樣坐在路邊的大石頭上死活不站起來了。痛不欲生:“你們先走吧,下來的時候記得把我接上就行。”

    朱寧問:“你不求簽啦。”

    她搖頭:“你們幫我求了吧。”

    莫西西抽打她:“那怎麽行,不靈的。”

    九條覺得自己命都快沒了還管什麽求簽靈不靈的,“搖出來上上簽算我的,下下簽算你的,準靈。”於是莫西西徹底放棄了她。

    跟大家拉扯了半天,她無論如何就是不起來,誰也磨不過她,就開路了。等小隊伍在拐角處消失不見,她又後悔,這都是什麽朋友,說走

    就走。然後任曉川就又顛顛迴來了,頭頂帶著天使的光環,伸手給她:“我拉你。”臉色特別靦腆,像個少年。

    九條借力站起來,表情怏怏著心底卻是快樂的:“還是你可靠。”

    三杯摸摸腦袋,一臉淳樸的微笑:“石頭剪子布,我輸了。”

    就知道!

    路上九條三步一歇五步一停,不斷的湧出不上進的念頭。任曉川鼓勵她:“再多走兩步,跟著我把唿吸調整好。”

    她眼睛裏蒙著霧氣,臉上是一副隨時舍生取義的表情,看得三杯很心疼,他喜歡看她雙眉含喜,美目流眄。一轉身蹲下去,溫柔的說:“來,我背你。”

    九條不太好意思,臉更加紅了:“爬山呢,還是算了吧,危險。”

    他堅持:“別客氣,雖然我知道你很沉。”

    九條二話沒說就趴上去了,心裏還陰暗的想著,壓死你,早知道就應該再多吃點東西的。

    走了好久,她聽出來三杯在喘粗氣,輕聲講:“要是累了,就把我放下來吧。”

    她的氣息遊走在耳邊,溫暖的輕柔的,他心跳得厲害,咳嗽了兩聲停下來,“我喝口水。”

    九條忽然精神抖擻:“老娘我複活了,我自己走!”

    “真的行麽?”

    “大男人的嘰歪什麽呢,趕快走!”

    事實證明,她靠自己還是不行的,沒走兩步又累了,拖著任曉川的手當救命草。“要不你給我唱首歌吧。”

    三杯理了理額發:“真想聽啊。”

    她雙頰紅潤,嘴唇也紅得像能滴出血來,認真的點頭:“嗯,想。”

    任曉川想起了在船上的時候,她點頭,他還傻傻的伸手去接。

    “想聽什麽?”

    “什麽都行。”

    “太陽光~晶亮亮~”

    “換一個。”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

    “換個抒情的!”

    “你怎麽那多毛病。”

    “我不走啦!”

    他舔了舔嘴唇,又清清喉嚨:“ishouldhaveknownalongtherewassomeingwrongijustneverreadbetweenthelines……”

    他唱得不動情,但是動聽。這是多老的歌了,promisedoneeasy,是九條曾經最喜歡的歌兒,有些不安的日子隻有聽著這首歌才能安穩入睡。

    唱的人在前麵大步的走,聽的人在後麵小步的跟。她握著他的手,緊緊的一直沒放開。任曉川忽然很想問,九條,我的手夠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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