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公主,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殷疏沒有將匣子裏的東西拿出來,隻是站在那兒同段嫣說了些祝福的話,看起來謙卑有禮,卻隱隱透露出同段嫣關係極好的信息。


    沈清然看著,不快地眯起雙眼。


    匣子太長,這種場合下段嫣不宜拿著,便讓含細先收了起來。


    她沒問裏麵是什麽,倒是殷疏抿著嘴笑了下,模樣有些赧然,“拙筆之作,望公主莫要嫌棄。”


    在場的人聽到殷疏那句話,都麵色有異。


    身份地位如在場的這些人,一舉一動都時刻注意著分寸。親手所製的東西不是不能送出去,卻還是要看對象,分場合的。


    就如這迴泰清公主的生辰宴,他們誰不想著和公主打好關係?可也沒見著誰送自己親手做的東西啊?連那位沈家公子都沒送!賀禮隻是從別處搜尋來的遊記,可殷疏卻送上了自己親筆之作。


    這廝竟然如此狡詐!


    那些人看著段嫣並不動怒的神色,心內大唿後悔。他們俱是咬著牙,恨不得迴到宴會開始前,也送上自己親手製成的物件,以表心意。


    親手做的東西,那意義可是大不一般。


    可是這時候,再後悔也沒有用,他們隻能忍住心裏的酸水,臉上撐起矜貴的鄙夷,希望以此讓殷疏意識到自己行為的不妥。


    特別是王琦靈身邊,那幾位出生王氏嫡係的公子,俱是微微皺起了眉。


    大雍向來表親可結親,段嫣身份尊貴,而王氏天然就站在王皇後一脈。若日後段嫣有個弟弟,王氏自然是要擁護他的。而娶了段嫣,就相當於為這份關係再加了一層保障。即使沒人說,王氏嫡係裏麵幾位年紀相仿的公子都對段嫣有著別樣的心思。


    這會兒見到有人這般直白的對段嫣表露親近,他們就有些不悅了。


    王琦靈掃了自己身邊這幾位兄弟一眼,知道他們心裏打著什麽主意,不過也沒管。能來公主生辰宴,就說明平日裏為人品行都不錯,至少做不出仗勢欺人的事情來。


    段嫣聽到殷疏的話,殿內眾人的變化她也看在眼裏,卻沒有在意殷疏的這點小心思。


    “殷伴讀有心了。”


    殷疏眼神一閃,退了下去。


    一一送過禮後,相熟的便圍到段嫣身邊,陪著今日的壽星說說笑笑。主要是旁人說,段嫣偶爾接上一句,她話少,卻並不無趣,總是言之有物,讓人聽了會心一笑。


    淑妃也去了生辰宴,不過人多聲雜,她坐了一會兒便往外去散心了。


    或許是因著坤寧宮辦生辰宴,宮裏頭四處比往日清靜些,淑妃閑逛了會兒,也隻不過遇上兩三個人。


    穿過拐角,一宮婢直直往她身上撞去。


    淑妃看得清楚,卻仍舊避之不及。瞬間,冰冷的東西抵在她腰間。


    宮婢低著頭,聲音沙啞,“有故人,請娘娘一敘。”


    淑妃感覺得出那刃更近了一分,似乎隻要她有異動,頃刻間就會被要了性命。


    她歎了口氣,溫聲道:“故人相邀,自然樂意。隻是你能否鬆開些?我今日新得的簪子快落了。”


    那宮婢沒想到都這種時候了,還有人還能關心自己的簪子,於是愣了下。


    她沒說話,空著的手替淑妃扶了下發簪。然後輕輕推了推淑妃的肩膀,讓她走快些。


    淑妃緊緊攥著的手心裏,赫然是一道護身符。她往前走,被人推搡也不生氣,溫柔如水的臉上帶了些笑,繼續同那婢女說話:“姑娘不是這皇宮中人罷?”


    在宮婢抬起頭驚詫看向自己的時候,淑妃將手中護身符往路邊一擲,沒有發出一點聲響,麵色也沒有半點異常。


    小巧的護聲符,顏色豔麗奪目,儼然是段嫣從楚國靈隱寺中求來的那道。


    *


    鍾粹宮。


    宜妃手中隨意拿著把彎刀,她用指腹試了試刀刃,立時劃開一道口子。


    “娘娘!”即使見了很多次,宮女扶芽也覺得心驚膽顫,她慌亂地拿出帕子給宜妃包住指腹,然後跑去找了傷藥,細細敷好後才鬆了口氣。


    她覷著宜妃的神色,不敢再勸她,隻是挑著話講了起來,“娘娘怎麽就認定淑妃同貪狼將是父女關係呢?”


    宜妃五指張開,迎著日光打量了一番那被包的嚴嚴實實的手指,不甚在意道:“就算不是,又有什麽要緊的?隻要對本宮有用處,對那趙二皇子有用處,就算她淑妃同貪狼將沒關係,那也得有關係。”


    扶芽心有不忍,“那淑妃娘娘不就……”


    “你這婢子,還憐惜旁人?”宜妃睨了她一眼,嗤笑道,“她可比你有福氣多了。”


    被斥了聲,扶芽就低著頭不敢說話了。


    “這宮中爾虞我詐,你莫非以為誰都同你一般,腦袋缺根筋?”宜妃說話不留情,扶芽的頭低得更下了,她訥訥說不出話,也反駁不了。


    宜妃繼續道:“說不定人家這會兒正和趙國那大官相談甚歡呢,你這是瞎操心。”


    她在宮中是個狠角色,對這宮婢倒耐心十足。說話雖無情,卻句句在理。


    扶芽漲紅了臉,聲音也細若蚊蠅:“是……”


    而被宜妃說正同趙國大臣相談甚歡的淑妃,這時確實氣氛不錯。


    那大臣不久前才向淑妃介紹了下自己,稱自己姓常名潛字自深。


    淑妃也沒有質疑這個名姓的真實性,泰然稱他為“常大人”。


    那位常大人道:“娘娘受襲,竟還能麵色不改,可見的確是我趙國大將之女,有令尊風範。”


    他一上來就拋出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要是一般人聽到,不管之前是多冷靜的性子,恐怕也要方寸大亂,給他可乘之機了。


    可淑妃卻是早已猜到了,於是她平靜地對常潛口中提到的趙國大將之女避而不談,隻對他的前半句話作了答。


    “大人那位侍女,確實是有失警惕之心。本宮方才不過試探一二,稱頭上發簪有亂,她便信了,還替本宮扶正。這般態度,無疑也將常大人的態度也泄露得一幹二淨。那時候本宮便知,侍女口中的故人不懷敵意,故而才麵色如常。”


    淑妃眸光落在立於常潛身後的宮婢臉上,又道:“這迴倒隻是小事,可日後,讓您這位侍女去辦旁的重要差事,那就……”


    她意味深長地停住,看著那宮婢難看的臉色,慢慢笑起來,隨後便不再看她了。


    “常大人,利刃是要用在對的地方才稱手。”淑妃轉向常潛,“本宮瞧著她這架勢,功夫該是不錯。”


    常潛背後有些發涼,他定了定神,勉強拿出氣勢,“我這侍女,旁的不敢說,近身的功夫現今還沒人能勝過她的。”


    常潛原先是打算拋出身世,讓淑妃自亂陣腳,而後再趁機收攏人心,讓人能為二皇子所用。卻沒想到麵前這位淑妃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就說出自己身邊侍女的致命缺點。而當常潛想著怎麽處置侍女的時候,她卻又讚揚起侍女的功夫了。這讓常潛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瞬間陷入被動。


    那侍女也是一會兒跌落穀底,一會兒被人拉上岸,臉上又白又紅,好不精彩。


    淑妃看夠了,溫柔如水的眸子沒甚感情地彎起,帶點驚訝,好似才想起常潛說的話一般,低低驚唿一聲:“常大人方才說什麽?什麽趙國大將之女?”


    與此同時,白芍附在王皇後耳邊,低語幾句。隨後王皇後站起身,有些歉疚對段嫣道:“母後有些事不得不去處理,阿嫣你今日好好頑。”


    段嫣看著白芍的神色,心中猜測是否與淑妃有關,麵上卻不顯,笑著應下。


    第53章


    靜室內。


    常潛看著淑妃故作驚訝的神情, 臉皮抽了抽。


    他整理好好情緒,不打算按照原先的計劃來了,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


    “二皇子殿下聽聞娘娘乃貪狼將之女, 心有不忍。我趙國大將之女,在這雍皇宮內竟還要受人打壓。若娘娘願意, 二皇子殿下可提供些幫助。屆時, 不管是那張貴妃,還是皇後, 都不能對你構成威脅了。隻要您生下皇子,趙國將站在您這邊,成為您最可靠的後盾。”


    淑妃依舊表現得難以置信, 她廣袖遮麵, 似乎還未從震驚中迴過神來, “常大人又是如何確定, 本宮就是貪狼將之女?”


    常潛之所以會混進雍皇宮,隻不過是因為宜妃和二皇子達成了協議。而宜妃所說的,淑妃是貪狼將親女,他們也隻信了五分。但這件事的真實性並不重要, 至少二皇子認為淑妃有利用價值就夠了。


    麵對淑妃的質問,常潛另有對策,“或許娘娘還不知曉, 您的親父並不是如今這位貪狼將, 算起來, 他隻是您的叔父罷了。”


    這倒是淑妃不曾聽過的消息。


    她之前以為在花苑見到過的貪狼將,便是那從未謀麵的親生父親了。沒想到其中還有這等曲折。


    淑妃垂下眼簾,複而抬起,聲音拿捏得恰到好處, 帶了點顫抖:“竟、竟是這般……”


    常潛感覺找迴一些優勢,便繼續道:“趙國內,是沒有多少人知曉這件事的。隻不過二皇子身份尊貴,得到的消息比旁人多些。”


    找到機會便開始為他的主子鋪路。


    淑妃自然順著他問下去:“那本宮的親生父母呢?”


    常潛打量著淑妃的神情,長歎一聲,頗為可惜道:“那一年,陛下不顧勸阻,帶著令尊令堂來到雍國,遇到刺客。而後的事情您也可能知曉了。出發前,二皇子還勸說過陛下,小心為上。那時候大皇子還不是太子,他為了討陛下歡心,便瘋狂抨擊二皇子,並極力促使了陛下雍國一行。可以說,您雙親的慘劇,有大半是太子殿下造成的。如今,您的叔父卻聽命於太子殿下,半點不記當年之仇。”


    常潛不是沒想過委婉地勾起淑妃對皇帝同太子的仇恨,可是一想到方才淑妃的手段見識,就覺得還不如直接明了說出來,或許這樣還更能顯出自己的誠意。


    “在這方麵,二皇子殿下同您是處於同一戰線的。大可放心。”


    淑妃遮在廣袖下的嘴角平平壓著,她沒有迴答什麽,雙眸微垂,看起來似乎在沉思。


    *


    乾清宮,李曆將皇後那邊送來的東西呈到昌平帝麵前。


    昌平帝翻開,慢慢直起身,他神色莫測,盯著那紙上所寫的東西眯起了眼。


    “陛下,”李曆不得不輕聲提醒他,“皇後娘娘那邊還等著迴複呢。”


    “這倒是個好名頭。”昌平帝這樣說道,李曆聽了不由得心內突突。在帝王身邊待久了,他早就練出聞弦歌而知雅意的本事。


    這迴昌平不過說了七個字,李曆便大概能揣摩出其中意思。他背後一下子冒出冷汗,心中不由得開始同情那位淑妃娘娘了。


    是的,昌平帝知道淑妃同那位貪狼將的關係,這迴皇後娘娘將宜妃同趙國勾結的消息傳過來時,座上這位帝王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這是個攻訐趙國的好機會。


    借口很好找,就算是李曆也能想出來。無非就是什麽趙國之人勾結後宮嬪妃,怒而出兵,以血平憤。


    就是不知道,這位陛下會給淑妃留多少時間。而且到最後,不管怎麽樣,淑妃也是活不成的。


    李曆低著頭,麵上平靜無波。


    “朕記得,江氏駐守的是北邊,與宋國相鄰。”


    聽到昌平帝的話,李曆連忙附和:“陛下記得沒錯,確是這樣。”


    昌平帝將紙張擲到桌案上,意味深長,“若是黑水河地界開戰,想必江氏率兵前往隻需幾個時辰。”


    這話李曆就不好接了,前麵宜妃剛勾結趙國,後麵宜妃的母族江氏就將被予以重任,情況太過複雜,一旦說得不好就是掉腦袋的事情。


    “宜妃啊……”昌平帝撇過桌案上那道沾染些髒汙的護身符,似笑非笑。


    生辰那日的事情,段嫣隻隱隱猜測同淑妃有關。見王皇後神色,本以為事情比較嚴重,晚間時王皇後卻迴到了寢宮,臉上也看不出來什麽。


    願意告知段嫣的事情,王皇後向來不瞞著。可是當她認為不適合的時候,即使段嫣再好奇,她也是笑著拒絕。


    段嫣也沒有聽到旁的消息,可見並沒有發生什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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