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清心寡欲,從來遠離人世的原無爭,怎麽也無法想象,那個甘願為“所愛之人”放棄一切,默默縮在角落裏咀嚼孤獨的人會是自己。


    他清楚的記得,一夢春宵裏發生的一切,都由個人的經曆與感情產生幻想。


    所以。


    那些靡麗的場麵,那些麵紅耳赤的唇齒廝磨,那些最隱秘的位置坦然暴露在彼此眼中,又緊緊結合在一起的姿態……原無爭的心思,亂了。


    “仙者離開時說,若道長想去找他,就自此處向東南方向走六百裏,會見到一個小山村。隨便找個村裏人打聽一下,這兒最英俊的男人是誰,答案便立刻分曉。”


    寄無塵一字不差的傳話。


    仙者的自戀,不管在什麽情況下都一如往昔。


    真是個有趣的人呢。


    “多謝。”


    原無爭的聲線依舊穩定。


    少年不由得緊張又興奮的看向道長——


    你的神情變化了嗎?


    不知道呢。


    因為我眼盲。


    但眼盲心不盲,我敢肯定,你的思緒一定不同往日。


    畢竟,失去視覺後其他方麵感知異常敏銳的我,已經發現了你周遭氛圍的變化。


    那種千裏之堤即將潰於蟻穴,一根稻草就要壓死一隻駱駝的感覺。


    奇妙啊,得道高人?


    “就此別過了,寄無塵。”


    原無爭解封功體,化光而去。


    他的身後,則是少年帶著一絲渴求的期盼臉孔:


    妹妹,你我之間的詛咒,終於要結束了嗎?


    ……


    “哥哥,你在寫什麽啊?”


    兩名七八歲大的小女娃,正圍著蘇離轉圈圈。


    “這是隻有大人的才看得懂的東西。”


    院子裏的木質長桌上,鎮紙壓著一幅風骨瀟灑的墨寶——“夜來攜手夢同遊,晨起盈巾淚莫收。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說好的給我和姊姊畫畫,哥哥騙人!”


    “別鬧!”


    蘇離有些無措的看著,自己的衣袍被兩個女娃剛剛刨完蚯蚓的小黑手抓出印子。


    “我把東西收拾好就給你們畫小人。”


    “耶!哥哥長得這麽好看,一定不是大騙子!”


    待墨跡完全幹涸後,渾身上下不見仙者氣質,唯有一股子書生意流轉的蘇離,小心的將東西收起來放在櫃子裏,然後,他就蹲在地上,用樹枝給兩個小女娃兒畫卡通。


    “為什麽哥哥的狗喜歡站著?我家護院的大黃四腳著地呢!”


    “品種不同。”


    蘇離嘴角掛著莫名的笑。


    “哥哥的護院,就愛這麽站!”


    嗯?


    兩個小女娃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在哪在哪?好神奇的護院狗,我要看!”


    “哈哈哈!”


    蘇離忍不住笑出聲。


    “他比較害羞,你們在的話是不敢出來的。”


    “切,哥哥吹牛!你根本沒有這樣的護院狗!”


    大失所望,感覺自己被欺騙了的小女娃,拍拍屁股準備離開。


    “人家不和你好了!哼!”


    目送小人兒們遠去,蘇離掐了個清潔符,弄幹淨自己的衣裳,雙臂抱在胸前,盯著百米外高高峭壁上的一個山洞,緩緩開口說:


    “人已經走了,看這麽久,還不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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