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雲薑莞爾,“比子玉還美麽?”


    猝不及防被調戲了把,子玉粉麵泛紅,一時忘記言語,片刻才低低道:“自……自是較婢要美得多。”


    她本就容貌清秀,含羞帶怯的模樣更似悄然綻放的山茶,美不勝收。


    雖不知這是真情實感還是特意做出的模樣,但美人總是賞心悅目,既然目前殺不了她,雲薑也不介意先欣賞一二,續問,“隻帶了諸位夫人?”


    “並不是,好些夫人還攜了家中小輩。”


    雲薑露出感興趣的模樣,“那我也去陪陪母後,順道,把這條烤魚也送去。”


    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圖並不掩飾,以致子玉險些沒能反應過來,陛下這話……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眼見小皇帝大步一轉,已經邁出了驪亭,子玉連忙跟上,隻覺捉摸不透麵前人的想法。


    尋常少年會有的慕少艾,放在小皇帝身上卻是如此不正常。


    她又想到上次蘭姨所說的少年善變,心微微沉了下去。


    **


    禦花園中,陰太後在諸位夫人們簇擁中含笑交談,心中卻頗為不耐。


    尤其是家中有適齡女兒的那幾個,攀談得格外熱烈,她哪能不知這些人的心思。


    她本沒允許朝官今日帶如此多家眷,奈何小皇帝那兒開了口,作為明麵上的母子,陰太後不好駁他顏麵。


    索性都帶來園中走一走,也看看都是哪府最為熱切。


    園中左右栽滿山茶,其中以紫袍山茶開得熱烈,重瓣花冠紅得發紫,芳香迷人。


    “挽芳。”陰太後喚道,“你過來。”


    一貌美少女從人群後小步走來,低眉垂首,很是柔順,“太後娘娘。”


    她是陰氏族中的庶出女兒,亦是此次太後特意點名陰氏要帶進宮之人。


    既然這次生辰後注定要給天子安排知曉人事的人選,陰太後自然要選自己人,且要好拿捏之人。


    挽芳秉性柔弱,姨娘親弟都在族中,自會乖乖聽話。


    本來陰太後的打算並非如此,她最初中意的是子玉,不然也不會把子玉放在身邊寵愛了這麽久。


    柳相曾道子玉乖巧忠心,又父母雙亡,恐要他們安排個好前途。陰、柳兩族一直就十分交好,她相信柳相所言,正是她所想之意。


    可惜,最近子玉似是心事頗多,服侍她時竟破天荒出了差錯,雖然不是甚麽大錯,但已經讓陰太後開始重新審視她。


    身邊嬤嬤也早有警惕,道子玉和陛下走得太近了。


    太近了,就容易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種種思慮下,臨到這日,陰太後便換了人選。


    慈麵含笑,陰太後摘下一朵紫袍山茶,親自戴上挽芳發髻,誇讚道:“此花與你相得益彰。”


    夫人們頓時接連出聲,“陰姑娘貌美,花也不過是陪襯。”


    “不愧是娘娘族中的姑娘,有娘娘當年風貌。”


    讚譽之聲不絕於耳,挽芳長年居於深院,何曾見識過這等架勢,頓時羞得手腳不知放何處才好。


    她這稚子般的舉動,令陰太後微微滿意,同時也有絲一閃而過的擔憂。


    乖巧是乖巧,隻不知能不能辦好她交待的事。


    宮婢小步跑來,輕聲道:“娘娘,陛下來了。”


    “陛下怎的來了?”陰太後皺眉,迴身走去,還沒兩步就碰到了被宮侍簇擁的少年天子。


    “母後。”雲薑喚她,“聽說母後在這邊賞花,我便來看看。”


    她理過了衣衫,此時又是清貴雅致的少年模樣,眸中帶笑,很是平易近人。


    諸夫人身邊的眾女目色微蕩,魂不守舍地跟著長輩行禮問安,心想:卻無人說過,陛下生得這般清俊。


    清俊的陛下眼眸微轉,視線掃了一圈,被看的閨閣女子皆羞澀低下了頭,不敢對視。


    待看到發戴山茶的挽芳時,雲薑誇讚道:“名花傾國兩相歡,古人曾不欺我。”


    挽芳頓時雙頰飛上霞雲,腦袋昏昏,不知今夕何夕。


    陰太後:……怎麽變得如此輕浮?


    第16章


    不知這個‘兒子’今日轉的什麽性,陰太後多審視了幾眼,還是招手道:“挽芳,來拜見陛下。”


    “是。”


    頂著眾多目光走去,挽芳感覺後背很是灼熱,緊張不已。她早知太後娘娘召她進宮的用意,臨到此時依然覺得不可置信。


    她何德何能能服侍陛下。


    何況……陛下看起來好生溫柔。


    雲薑問,“把酒挽芳時,可是這個名字?”


    “迴陛下,正是。”經麵前的天子輕輕念出來,挽芳頓時感覺那兩個字也有了不同的韻味。


    “好名字。”


    她這樣子,竟與那些初見美人的浪蕩子頗有相似,陰太後一再皺眉,思及自己的安排,還是道:“挽芳與陛下年紀相仿,你們二人想必也多些話說,挽芳,你就陪陛下在這園中走走。”


    明顯是要湊成一對的模樣,好些貴女又是欣羨又是失落。她們來時明明心中對這位傳聞中的少年天子沒甚麽感覺,真見著人了,卻都想在陛下麵前多露兩眼。


    子玉神色一凜,她的不祥預感成真,挽芳的出現成了她真正的危機。


    隻是太後以前明顯沒有那個用意,怎麽突然安排了人?


    子玉不知,假如這一個多月來沒有這些因小皇帝改變導致的連鎖反應,今日她就會被小皇帝要到身邊,而陰太後會欣然應允,並叮囑她:陛下體弱,太醫囑咐過不能過早傷了元氣,你且先在陛下身邊做個模樣,不叫旁人懷疑,待日後哀家和陛下定不會虧待你。


    能如此輕鬆地待在小皇帝身邊,正是子玉所想,自然應下。


    如今一切已變,和預想完全不同,她頓生茫然,下意識抬頭看向小皇帝,竟得到了安撫的眼神。


    ……安撫?子玉迴過神來,陛下是對她嗎?


    “不用,我性子沉悶不擅交談,不要委屈挽芳,姑娘家一起玩比較合適,有子玉陪朕就夠了。”


    “子玉?”太後這才像看到他身邊的人似的,“哀家說怎麽不見你人,原是又私自去尋陛下了,還不快過來?”


    明明是她讓子玉去送藥伴駕,此時卻毫不顧忌地一盆汙水潑來,叫眾夫人和貴女紛紛投來打量的視線,而那目光絕稱不上友好。


    子玉低頭,抬腳就要邁去,被雲薑攔住,“母後何必生氣,是我讓人傳子玉來的,不怪她。”


    陰太後臉色沉下,再要開口,就被雲薑含笑打斷,“母後,我還帶了條烤魚,您嚐嚐。”


    過了一刻鍾,烤魚已經涼了,但香味猶存。


    來喜小步顛兒去,眼見太後臉色不大好,便堆滿了笑,“娘娘,這可是陛下親手烤的魚,味道極好。陛下舍不得全用了,留下這最大的一條,說是要親手獻給娘娘。”


    陰太後被這些話堵住,笑也不是,怒也不是,最終隻能點點頭,“陛下有心了。”


    但她心中存了事,吃這烤魚也是心不在焉,用筷隨意拈了兩口,就沒再動。


    諸位夫人們都是人精,瞧著這對母子間氣氛凝滯,都紛紛尋了個由頭告退。


    挽芳卻不敢退,硬著頭皮留在了太後身邊。


    不多時,她便聽得一聲吩咐,“挽芳,讓子玉帶你去園中走走。”


    “……是。”


    身邊隻留了個心腹嬤嬤,陰太後才語氣不善地開口,“方才那些話,是甚麽意思?”


    作為陰氏一族嫡長女,陰太後自小金尊玉貴,即便嫁給謝宗後隻誕下一女也從未動搖過她的地位。所以對這個生母低微的‘養子’,她素來視為卑賤,根本看不上,不然也不會這麽多年還是感情平平,寧願讓子玉去親近,也不願自己放下身段。


    兄長和族中人都曾為此勸過她,但陰太後依舊我行我素,並不打算聽從,隻願做做表麵功夫。


    此前在眾人麵前好歹能壓製點脾性,如今還是忍不住了。


    雲薑詫異,“母後為何動怒?”


    “我讓挽芳陪駕,你難道不知甚麽意思?”陰太後壓著聲音,語氣就更顯冷厲,“你的身份,你自己不清楚?若非哀家多年辛苦遮掩,早就暴露了,如今你年歲漸長,如果不讓挽芳在身邊掩護,難道還真要納個妃不成?”


    說罷,稍微放緩了語速,“挽芳是個聽話的,哀家會敲打她,屆時你隻需讓她服侍便是,多餘的她不會做。”


    “我不要。”雲薑道。


    這三字說得快速又斬釘截鐵,在耳邊一閃而逝,陰太後幾乎疑心自己聽錯了,“你說甚麽?”


    “我說不要。”雲薑淡道,“母後不是早就定了子玉,多年來放任她來往大明宮不就是此意,臨時換人又是為何?”


    “……子玉終究不是自家人。”陰太後盡量平心靜氣地解釋,“你的事非同小可,若被人發現便是舉朝動蕩。挽芳出身陰氏,無論如何都鬧不出亂子。”


    雲薑不讚同,“我倒覺得子玉很好,善解人意且體貼入微,待我也極為真摯。”


    陰太後嗤聲,“你當她為何如此待你?如果知道了你的身份還會如此麽?”


    “知道。”雲薑隨手折了朵茶花,輕描淡寫,“不就是因為我坐在龍椅上,因為這無上的權勢地位,和我其他的身份,是男是女,有關係麽?”


    陰太後怔住,這理不可謂不歪,但她一時竟無法反駁。


    “我一直就聽母後的話,從不多惹是非。”雲薑道,“但,這次若要選陪在身邊的人,我要選自己喜歡的。”


    說罷,她輕輕地把那朵茶花放入陰太後手中,頭也不迴地走了。


    “……”陰太後站立許久,臉頰都氣到僵硬。


    你的話我不聽了。這就是陰太後從那一串話中提煉出的重點。


    這是小皇帝第一次這樣忤逆陰太後,即便身邊隻有個極信任的心腹嬤嬤,她也感覺顏麵盡失,渾身發顫,珠釵都搖搖欲墜,“他——他竟敢這樣對我說話!”


    嬤嬤連忙順氣撫背,“陛下這是……哎,年紀大了,未免有些反骨,孩子都是這樣的。早先奴婢就勸娘娘,多和陛下親近親近,萬一有甚麽事也好商議,如今……”


    多說無益,陰太後猛地抓住她的手,“他方才是不是說了喜歡二字?”


    嬤嬤被她說得愣住,細想了想,“的確是有,但這並非就是娘娘想的那個意思,畢竟陛下是……”


    “可子玉不知!”陰太後沉沉道,“柳相總說子玉赤誠單純,我看恐怕就是太單純了,才會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如果隻是純粹的少女愛慕也就罷了,就怕是眼裏看到了那滔天富貴,再也想不起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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