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裏麵哪是什麽補藥,分明是小皇帝從八歲時開始服用的毒|藥。


    此藥可以抑製女子體態生長,也會使身體變得虛弱易病,還要時刻忍受藥物帶來的疼痛。


    她來得倒巧,碰上了每月一次服藥的時候。


    以前陰太後會親自送來看著小皇帝服下,如今約莫是覺得摸清了小皇帝性子,認為他絕不敢忤逆,便直接讓子玉送來。


    “放著,我待會兒吃。”雲薑重新搖起長椅,讓七巧接了藥盒。


    這反應著實有些冷淡,子玉笑意微斂,“陛下心情不大好?”


    她試探性詢問,“是因為與文相鬧了不快嗎?”


    雲薑瞥來一眼,發出疑問一聲,“嗯?”


    子玉不大確定他這一眼包含的意思,慢聲道:“莫非是因婢先前說的那話?婢不過一介宮婢,其實太傅他們不讓奴婢進太學也沒甚麽,陛下沒必要和文相鬧起來,若是傳到朝堂,恐怕有損陛下名聲。”


    她道:“婢說進太學,也不過是想多與陛下待會兒,先前不知此舉違製,是婢越矩了。”


    按照她以往的了解,若她這樣委屈自己,陛下更會生怒,堅持要護她才對。


    但這次,她以退為進的話竟讓陛下點點頭,“子玉善解人意,深得朕心。”


    “朕已經答應了太傅他們,不會再提這等無禮之事。”


    子玉,“……”


    她迅速理好心神,“如此就好,婢也放心了。”


    離開大明宮的時候,子玉的腳步明顯比來時要沉重些,慢些。


    望著她的背影,雲薑這幾日所思之事在腦海湧現。


    對這位直接威脅到自己小命的女主角,雲薑很認真地思考過除掉她的想法,然後鬱卒地發現,作為皇帝,她還真難以直接處死這位女主角。


    子玉進宮的身份為柳相外甥女,毫無疑問,柳相就是她明麵上的靠山。


    暗地裏,柳相也是這位前朝公主的助力,且非常得陰太後信任。假如雲薑這兒說要處死子玉,恐怕人還沒事太後和柳相就會先殺來。


    如果能夠揭穿子玉身份自然最好,但可惜她根本沒有證據。


    明殺不成,暗算也可。不過據書中說,宮廷中其實還有少許蟄伏的前朝勢力,很可能揭穿不成先打草驚蛇。


    思緒翻轉,雲薑又看迴藥盒,若有所思。


    她對來喜吩咐,“去請文相來。”


    作者有話要說:  首發兩章,第一天留言的都有紅包,麽麽


    第3章


    滴答——簷下落雨聲驚醒了雲薑,視線往外一掠。


    烏雲壓城,不知何時又下起了綿綿細雨。


    秋雨時而綿密,時而急驟,總是突然。雨汽飄灑入內,浸潤了殿內的甘鬆香,氣息變得清冽起來。


    等了半個時辰,文相應當快到了。


    文相走進了大明宮,身邊還跟著一位不請自來之客,衛烈大將軍。


    來喜暗暗發愁,衛大將軍非要跟來,攔都攔不住,不知陛下會不會責怪他辦事不力。


    他慢慢在前方領路,聽衛大將軍拍了拍文相的肩,“你就是太好說話了,陛下這年紀,正是反骨的時候,順著是不行的,非得揍兩頓才聽話。”


    衛大將軍頗為得意,“我以前教兒子,那就是一天三頓地揍,瞧瞧,現在聽話得很呐。”


    文相撫須嗬嗬兩聲,不想搭話。


    如果陛下成了你兒子那樣三棍打不出兩句話的呆子,我才要著急。


    衛烈練兵幾個月,有段時日沒迴京城了。


    天家無秘事,這次一迴來他就聽說了前幾日小皇帝和文相的爭執,頓時覺得這是熊孩子欠揍了。


    文相那群人肯定舍不得,還是得他來。


    如此想著,衛烈行禮後抬頭一看,先是覺得有那麽點晃眼,小少年唇紅齒白,當真挺乖挺好看,怪不得文相舍不得下手。


    第二反應是,長相這麽娘們唧唧的,身子骨也弱,真是沒有一點男子氣概!


    衛大將軍三步作兩步跨過去,聲如洪雷,捏著小皇帝的手臂,“軟綿綿瘦巴巴的,沒一點勁,怪不得三天兩頭地病。陛下,明日就跟臣到練武場練武去!”


    瞥他一眼,默默地把被捏得生疼的手臂抽迴,雲薑看向文相,“我有事和文相說,文相還要帶個跟班麽。”


    文相連連搖頭,又是歎氣,他能攔住就好了。


    衛烈感受到自己的不受歡迎,倒沒有那麽不識趣,想了想,“不然,臣先去外麵,等陛下和文相說好了再進來?”


    倒也不必……雲薑沉默了下,“算了,衛大將軍在場也無事。”


    她早已經屏退其他人,此刻殿中隻有她和文相、衛烈三人。


    文相來時早有預料,他猜,陛下肯定是要認錯。


    陛下雖然叛逆了點,但總體還是懂事的。


    文相思忖著,既然陛下醒悟了,他作為臣子、作為長輩,自然也不該斤斤計較,待會兒稍微提點兩句就好,絕不能過度責備。


    “我想了想文相前幾日的話。”雲薑開口,“覺得頗有道理,不學也是不行的。”


    文相欣慰露笑,“陛下說得極是。”


    “我是想學的。”雲薑道,“隻是有些顧慮。”


    文相此刻無有不應,溫和的語氣中含著殷殷期望,“隻要陛下想學,其他又怎會有問題。”


    “嗯。”雲薑點點頭,輕描淡寫地問,“就算我是個女子,也沒有問題了?”


    …………


    殿中有一瞬陷入了詭異的寂靜,文相很快反應過來,“陛下莫要玩笑,這種話豈是能隨便說的。”


    衛烈恍然大悟,原是這樣,嚇他一大跳!


    雲薑知道他不會輕易信,隻道:“不是玩笑。”


    文相皺眉,遲疑開口,“陛下……”


    “我是不是玩笑,文相很快便知。”


    說罷,雲薑獨自去了內殿。


    逡巡殿內一圈,文相才發現四周門窗緊閉,宮人盡散,似乎守得極遠。


    他不知怎的眉頭一跳,心中有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讓他忍不住和衛烈對視一眼。


    衛烈壓低聲音,“陛下素來都是這麽頑皮的?”


    就知道這個不著調,文相瞪一眼,不想和他交流。


    很快,雲薑就從裏麵走了出來,衣著並無變化,但發冠已去,滿頭烏發隨意的披散在身側、胸前。


    文相正要詢問,抬首一看天子麵容,登時失聲。


    若要仔細說,五官似乎也沒甚麽變化,但就是和之前不同,仿佛去掉了甚麽灰撲撲的偽裝,整個人渾然發亮起來。


    肌如白雪,麵容昳麗,微微撩起的眼簾也帶著漂亮的弧度,眼眸宛若瑩瑩美玉,淌著一彎澗溪。


    “文相難道真覺得,我的模樣是一句男生女相便可解釋的?”


    雲薑撥開衣領,“我至今未有喉結,你們難道從未注意過嗎?”


    文相還當真沒注意過,就算看到了,也隻會當陛下身體虛弱,生長遲緩。


    “自小母後就不讓人親近我,無論沐浴就寢,宮人都不可貼身服侍。”


    文相想,那是他們認為太後想讓陛下從小自立。


    “我十歲時意外跌入池水,並非甚麽大事,身邊人卻都被母後處死。”


    ……他們當時雖覺得太後處罰過度,但因為涉及陛下安危,也沒懷疑過甚麽。


    取出藥盒,雲薑指著裏麵黑色的藥丸道:“這就是母後讓我每月服用的藥,能夠抑製女子體態生長,隻是會讓人虛弱多病,還有諸多疼痛罷了,文相也可以拿迴去請大夫驗一驗。”


    殿內寂靜無聲。


    雲薑頓了頓,“文相莫不是要讓我脫衣驗身罷?”


    “不……”文相立刻出聲,眉頭皺得能夾死蚊蟲,頭發似乎都瞬間白了不少。


    他的心沉了下去,已然信了八分,陛下再怎麽頑劣,也不會輕易拿這種事玩笑。


    誰能想到當朝天子會是女扮男裝?


    誰能想到他們看著長大的小皇帝會是個小姑娘??


    文相活了四十多年,都沒敢想過天下會有這樣的奇事!


    沉默許久,文相正欲開口,突然“砰”得一聲巨響,他和雲薑齊齊望去——


    衛烈昏了。


    雲薑:“……”


    文相:“……”我這把老骨頭都還沒事,你昏什麽?


    到底為官多年,文相經曆過許多風浪,他雖然偶爾脾氣火爆,但真正遇上大事反而格外能沉住氣。


    這時候,他也沒有說別的,隻道:“陛下先整理好儀容,得先將衛大將軍安置好。”


    文相深知,衛烈忠君愛國之心絕無虛假,但此事非同小可,沒有說好前,可不能把人放走。


    看了文相一眼,雲薑依言去束發戴冠,再塗好妝容,著人把衛烈扶到了偏殿休息。


    偏殿,文相沉默片刻,“陛下既然偽裝了十四年,為何現在要告訴老臣?”


    難道不怕他揭露出去,再也當不成這個皇帝?


    “因為太累了。”雲薑不緊不慢道,“當這個皇帝一點也不輕鬆省心,男不男女不女,不僅要提防身份被拆穿,還得時刻忍受劇痛。”


    雲薑以手撐額,“許多人想當皇帝,無非為二事: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文相卻看我,這二者可有享受過其一?吃不能吃,睡不能睡,還需天天早朝,學習寫功課。這個皇帝,當得比任何人都要累,著實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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