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姚一怔,臊得不行了,拿了張紙擦鼻涕。


    王錚冷哼一聲:“一會兒你去一班,當眾給蘇清圓道歉。”


    “啊?憑什麽?”蘇姚更委屈了。


    王錚一咬牙,太陽穴處輕微鼓起:“不想背處分,就乖乖去道個歉。”


    “王錚!”蘇姚一行眼淚又掉了下來:“你就那麽喜歡她嗎?”


    王錚轉頭往班裏走,擺了擺手:“不是我喜歡她,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


    蘇姚咬了咬牙。


    她喜歡了王錚很久,太了解他的脾氣了。他一貫是個說到做到的人,臉狠,手狠,心更狠。不照他說得做,她說不準真的要背處分。


    她捏緊了拳頭,一步步往一班走。


    這會兒,上課預備鈴已經打過了,一班的學生都乖乖坐在教室裏等老師。


    蘇清圓坐在第二排,正看書。


    蘇姚推門而入,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她麵前,鞠躬,說了一句:“對不起。”


    鴉雀無聲的教室,落針可聞。蘇姚隻覺得這三個字說出來以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像淬了毒一樣,如芒在背。眾目睽睽之下,這短短的三個字,仿佛承載了她這輩子從來沒有承受過的屈辱。


    蘇清圓挑了挑唇角:“姐姐,沒關係。”


    不管你使什麽手段,一定奉陪到底。


    下午四點半,王錚帶著那輛被砸廢的摩托,按照猴子給的名片,找到了那家汽車俱樂部。


    這個地方有些偏僻,他本來沒抱什麽希望能把車子修好,隻覺得是猴子好心好意地幫他,他也便碰碰運氣就罷了。


    可沒想到,酒香不怕巷子深,這俱樂部一進門,裏麵裝潢居然這麽高檔,大廳裏擺了不少修理、保養中的豪車,敞開式的二樓客廳,更展示著許多限量版的豪車,簡直是車迷的天堂啊!


    十幾歲的男孩子,在這裏嗅到了上帝的氣息。


    沒一會兒,猴子擦著手從裏頭出來了,看到他,愉快地抬手跟他打招唿:“小孩兒,車帶來了?”


    “帶來了。”王錚指了指門外,眼睛根本無法從這些隻能在網上看到的車上移開。


    猴子對這種眼神司空見慣,叫了兩個夥計把車從外頭抬進來:“我拆兌拆兌進口零件,過倆禮拜聯係你。放心,能修好。”


    王錚感激地點頭。


    猴子笑了笑,又問他:“你們學校今天出了不少事兒?”


    王錚一怔,也不知他指的是什麽。但是事兒,的確出了不少。他索性點點頭。


    猴子又問:“那解決了嗎?”


    “解決了。”蘇姚都被按頭給蘇清圓道歉了,也算解決得很完滿了。


    猴子咧嘴一笑,說:“我就知道你小子行。”


    聽了這話,王錚更覺得奇怪了——麵前這人何方神聖?問的問題沒頭沒腦,卻跟白天的事兒能對上。莫不是……他跟讓他看緊蘇清圓的男人,本來就是一起的?


    說不準這家店都是那男人的。


    王錚是個爽快的男孩子,也懶得瞎猜,幹脆沉默了。


    猴子嘿嘿一笑:“蘇清圓呢?”


    他這問題,就讓王錚瞬間撥開雲霧了:倆人就是一起的。王錚很實誠地迴答:“放學去買冰激淩了。”


    猴子撇著大嘴問:“這都幾月份了,還吃冰激淩?小女孩受得了嗎?”


    “學校門口有家店剛開張,賣的是限量版,每天就出三十份,我們學校女生一放學了都去搶。”王錚嘖嘖舌,一副讀不懂女生的樣子:“但是我們放學太晚了,通常人家就賣沒了,這麽長時間了,我還沒聽說誰搶著了。”


    “行,我知道了。好小子,繼續努力,幹得好修車的錢就不找你要了。”猴子在他肩膀重重一拍,吹著口哨迴了二樓辦公室。


    王錚撓了撓後腦勺,轉身也走了。


    猴子走迴辦公室裏,看見陸遼,高興地說:“哥,這個助人為樂,感覺是挺不錯的啊。”


    陸遼瞥了他一眼:“那你再幫助幫助我?”


    “對你可不叫幫助,你的那叫命令。”猴子湊上前:“什麽事兒?”


    陸遼說:“跟你弟打聽打聽,哪家冰激淩?”


    一月考後緊跟著就是期中考試,實驗班的孩子們一刻也不得閑。11月初,天氣轉涼,高二年級終於迎來了萬眾矚目的“社會實踐活動”。


    社會實踐,一般來說就是到養老院、幼兒園去打掃打掃衛生,陪爺爺奶奶們說說話,或者給幼兒園小朋友們上一課。


    離一中不遠,在同一個社區裏,有個私立幼兒園,好多一中的學長學姐社會實踐時都去過那裏,說那裏的基礎設施特別好,秋千、滑梯都像大型遊樂設施一樣,那有好多保潔阿姨,去了也不用怎麽幹活兒,可以跟孩子們玩兒整整一下午。


    所以全高二的學生都盼著這次社會實踐,能到那所傳說中的貴族幼兒園裏玩兒一圈。


    饒是一中那些學習好的男孩子們,也因為不用上課的這半天樂得合不攏嘴,還大肆宣揚說自己開通了免費推秋千的業務,哪個女孩子想坐秋千,都可以免費幫著推。


    怕學生因為社會實踐而心散了,不好好上課,班主任劉如蘭到上午最後一節課下課時才到班裏說這件事情。


    此時,全班的同學都躍躍欲試了。


    劉如蘭站在講台上,看了看底下亮著眼睛等好消息的學生,不禁笑彎了唇:“你們都知道了吧,下午我們要出去社會實踐。”


    後排的男孩子最愛接下茬,大聲喊:“知道!”


    “但是……因為今年其他區有學生在社會實踐活動上出危險了,教育局下了通知,今年不能出去活動了,但學分還是要修,所以今年的實踐改成參觀博物館。”


    “啊?——”全班同學都拉長了聲音。


    “參觀什麽博物館啊?”


    “自然博物館、科技館、動物園、植物園,從小就去了八千遍了,不想去了!”


    “去參觀也能算實踐嗎?不違反規定嗎?”


    劉如蘭拍了拍手:“好了,安靜安靜。這次參觀的博物館,男孩子們應該都很感興趣——汽車博物館。我想喜歡汽車的男孩子應該都去過。但是今年8月份,市汽車博物館又進了一大批新的車型,全都是你們聽說過、沒見過的。到了那可不比幼兒園好玩兒?”


    剛才忙著起哄的男孩子們頓時拍案而起:“去!幾點出發?”


    “下午一點,全年級校門口集合,一塊乘車過去。到了那一定要遵守紀律,不能大聲喧嘩,不能跟隊伍走散了。實驗班要有實驗班的樣子。”


    劉如蘭還沒囑咐完,孩子們的心早飛博物館去了。


    下午一點,汽車博物館,上了歲數的鄭館長站在最裏麵的展廳中央,滿麵愁容地嘬了嘬牙花子——他麵前,擺放著一輛1951年產的法拉利212。這輛車是法拉利公路車型的開山之作,是他此次給博物館大換血,得到的最得意的“鎮館之寶”。然而,今天早起剛接到通知,市一中的一整個年級的學生要來參觀,這輛老爺車竟然犯了脾氣,出毛病了。


    一貫替他保養車子的修車廠派了最有經驗的老師傅來,居然也拿這輛車束手無策。


    後來,他從同行那裏知道了一家改裝車俱樂部,據說那的老板就沒有修不好的車子,他才花重金把這位大師請來。誰承想,這位大師居然是個……才二十出頭的郎當小子。


    鄭館長撇著嘴,看著這個姓陸的小師傅一臉專注地調試車子,心裏像過彈幕似的,飄過一萬個“不靠譜”……


    然而,這小夥子長得兇神惡煞的,饒是他想問一句,能不能修得好,可一看見他那雙淩厲無比的眼睛,就一個字也問不出口了。


    到底靠不靠譜,會不會在那些慕名而來的學生麵前丟人啊?他也拿不準。


    一點半,一中租的十輛大巴車浩浩蕩蕩駛入博物館正中央。


    一班和十班的車開在最前麵,也是第一撥進去參觀的。博物館門前的廣場中央,擺放著一輛全銅製的法拉利,旁邊,還有一個很高的銅像,是一位鷹鉤鼻子的外國老人。


    “我去,這太帥了!”好幾個男孩子爭搶著跑過去,摸了摸銅製方向盤,一臉癡迷地,恨不得當時就坐進去開走。


    還有幾個對銅像產生了興趣,站在那外國老人麵前:“這老頭帥啊,求合影!”


    銅像前,饒是王錚這個不苟言笑的校霸,也不僅露出了憧憬的神情。他輕輕哼一聲,說了一句:“這是恩佐法拉利啊,一群書呆子。”


    隊伍最前方,一位講解員戴著耳麥,順著展板給學生們講著汽車的發展與由來。女孩子們大多乖巧,跟著隊伍緩緩走進展廳,講解員走到哪,她們就走到哪。


    若說男孩子們在法拉利銅像前還算克製,那麽真正走進展廳,來到這麽多從沒見過的豪車麵前,他們整個人都開始膨脹了。


    汽車的誕生和演變給人們出行帶來的巨大變革已經無關緊要,展板上那些呆呆板板的字也對他們完全喪失吸引力,他們隻想抱住豪車——貼上去,合影!


    終於,半個小時的講解結束,講解員宣布大家可以自由活動了。


    一整個年級的學生頓時就炸了鍋。


    蘇清圓跟莊晴晴、苗婧沒一會兒就被人群衝散了。她靜靜地看著指示牌,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越野車區域。


    越野區正中央,擺放著一輛蘭博基尼urus。這是一輛黑色的越野車,車子旁邊的名牌上,寫著它的從屬係列、馬力以及設計理念。她對汽車並不很懂,那些數據在她腦海裏,就像天文數字似的,隻知道很厲害,連個大致的概念都沒有。


    可她之所以駐足在這,是因為這輛黑色的越野車,讓她想起了一個人。


    一想到那個人,她的耳根就止不住泛紅。她伸手捂住燒紅的臉頰,微微歎了口氣。


    她身後不遠處,幾個一中的男孩子也駐足在這,看的不是車子,卻是她。


    在這輛體型龐大、充滿野性的黑色越野車旁邊,她穿著一中的秋季校服——白色t恤,藏藍色運動褲,校服外套搭在又細又白的手上,整個人又纖細,又苗條,可偏生該有的地方卻是一丁點都不缺。


    飽滿的丸子頭束在頭頂,露出曲線優美的天鵝頸,那雙圓圓的杏眼專注地看著麵前的車子,溫柔得像煙花三月,江南水鄉。


    她是真的好看,大概是每個男孩子青春裏都會留下驚鴻一瞥的那個女生。


    “咱們校花……也太好看了吧。”一個男孩子忍不住開口:“香車,美女,男人的夢在這全實現了。”


    “大概旁邊就是站著個把車模,也得讓她比下去。”


    “車模渾身貼著金,光看這倆字就覺得髒。咱們校花卻是……清純可人。”


    討論聲裏,範博也走到了越野區。他看了眼幾個男孩子,冷冷說了一句:“在人家背後品頭論足,像什麽樣子?前頭是超跑區了,都不去看看?”


    範博現在是籃球隊隊長,他的話擲地有聲,男孩子們不敢多說,灰溜溜去下一個展區了。


    範博腳步頓了頓,走到蘇清圓身後:“你喜歡這輛車?”


    “啊?”蘇清圓迴頭,看到是他,搖了搖頭:“沒,我一點都不懂車,隻是看著這輛車,總覺得像一個朋友的。”


    “這是蘭博基尼啊。”範博笑了笑,如是說:“你朋友他……”


    蘇清圓明白,他這是在委婉地提示她這輛車很貴,這位朋友應該很有錢。她也笑笑:“當然不是同一款,隻是,也是一輛黑色的越野車。我這個朋友平時很辛苦,要打好幾分工,他修車也很在行,好像什麽東西都能修好似的。隻不過……”


    隻不過,有點愛欺負人啊。


    “走吧,”範博在她眼睛裏看出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不知道那代表著什麽,卻隱隱有些抗拒。“我帶你去超跑區看看。”


    蘇清圓迴頭看了看,莊晴晴和苗婧不知走去哪裏了。她隻好跟在範博身後,往超跑區走。


    超跑區門口,並排擺放著法拉利、蘭博基尼、阿斯頓馬丁和布加迪威龍。這裏聚集了一大部分的男孩子,全在那雙眼發亮地看數據,驚歎著一輛比一輛快的百公裏加速度。


    範博對車子也有一定的了解,一邊給她講,一邊帶著她越過人群,往裏麵擺放鎮館之寶的地方走。


    而陸遼正是在這時,透過擋板的縫隙,看到了蘇清圓。


    因為這輛鎮館之寶還沒修好,館長幹脆擱了兩塊板子放在這,把他跟汽車全隔絕在了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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