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盼丹無意與之爭執,自從她找到工作開始,黃楊的冷嘲熱諷就沒停止過,時至今日,已經稱得上是位“老陰陽師”了。


    默默的換上居家服,她就開始在網上搜索年夜飯的教程,今年難得全家都要到h市來過年,在她的主場上,自然要露上一手。


    張盼丹的沉默,更加換來黃楊的猜忌,他爸在男女關係的問題上,要比他有經驗的多,黃茂學曾預判過,但凡有一年,張盼丹翅膀硬了,能獨立在h市生存了,一準兒將他給拋棄!


    黃楊不信邪,一度還誤會父親是因為嫉妒他有媳婦陪伴,而他隻能守著兩處廉租房孤獨終老。直到張盼丹近來是越發的不把他放在眼裏,老張家一家子都要在h市過年的事,他也是通過銀行賬單才發現端倪的,質問之下,這才算是被通知。


    “嘖嘖,行啊,張盼丹你現在是個人物了,你們全家都打算搬進我的新房子,事到如今,這件事就隻有我一個人不知道是麽!”


    黑暗中,張盼丹關掉手機,並不與黃楊爭吵。自打搬進這裏來,她從未有像此時這麽期盼婆婆迴家。巴蒂斯裏,楊玲玲還在和杜明康推杯換盞,他們兩個同處於一個時代,每每迴憶起那時的青春歲月,總是有聊不完的話題。


    “玲玲,你原先在國有商店的時候,就是商店裏的一枝花,他們都叫你煙酒西施,就是因為你在煙酒部,害得咱們周邊有多少年輕小夥,原本不會抽煙,更是滴酒不沾,為了能和你說上兩句話,買著買著,抽煙喝酒就全都學會了!”


    沒錯,杜明康對楊玲玲的癡心,實際上並非一日兩日,而是基於一種年輕時最初的悸動。


    那個時候,他們杜家的家底就已經很殷實了,在年輕人普遍還在穿布鞋啃窩頭的年代,杜家的男孩,清一色的黑皮鞋和發麵饅頭。讓杜明康記憶最為清楚的一幕,就是他在學校又一次不小心把發麵饅頭掉到了地上弄髒了,還沒等他撿起來丟掉,一個餓狼般的孩子飛的就撲了上來,蜷縮在他的腳邊,三口兩口就把饅頭整個的生吞了下去!甚至於連口水都不就,看得杜明康都跟著嗓子發幹。


    黑色皮鞋微微轉動腳尖,試圖不動聲色的離開,不想腳下的人在吃完一個饅頭之後,似乎激發了他對食物渴望,長期處於饑餓的人,冷不丁的吃到糧食,使得他的胃部迅速分泌胃酸,不等杜明康離開,猛地伸出一隻指甲裏滿是汙垢的髒手,拽住杜明康的腳腕,抬起頭威脅:“把吃的留下,人走,沒有吃的,人也走不了!”


    杜明康哪裏受過這般待遇,他摸出飯兜子,幾乎想都沒想,就用盡全部力氣,丟了出去。


    那人看到從飯兜子裏骨碌碌滾出幾個雪白的大饅頭後,也顧不得繼續抓住他了,如同野狗般連滾帶爬的衝了過去!與此同時,杜明康拔腿就跑,直到確定那人追不上來了,這才迴頭細細端詳著他接連風卷殘雲的吃了剩下的三個饅頭,這才作罷。


    後來杜明康才知道,那人名叫黃茂學,是附近有名的小混混,因為家裏窮,小學偶沒念完就輟學了,饑荒年總是攔人搶錢,搶不到錢就搶飯,天生神力的他,好像是有一個總也填不滿的胃,多少食物都能生吞進肚。


    這種被人搶了吃的糗事,杜明康自然不遠提及,同樣不願意提起的,還有對於煙酒女王楊玲玲的暗戀。好端端的一朵花,他甚至連跑過去輕嗅一下的勇氣都沒有,可黃茂學不同,仗著自己臉皮夠厚,一副無賴相,狗皮膏藥一樣的纏著楊玲玲的同時,還不讓其他追求者靠近半步,最終成功拿下了當年多少人的夢中女神。


    楊玲玲捂嘴偷笑,遙想當年,她確實風姿綽約,追她的人能將整座國有商場的門檻踩爛。


    “哎哎哎,我要澄清一點啊,是他們自己想抽煙喝酒的,可別把罪名都安在我的頭上,你這麽提起來,感覺我就像是迷惑紂王的蘇妲己一樣,可如果不是紂王本身就殘暴不仁,又貪戀女色的話,就算是蘇妲己有心,他也不會上當啊!”


    不論在任何年代,美貌帶給一個女人的,不見得就是好事。


    如果這個女人足夠強大,有其他方麵足以匹配她的美貌,或許還能駕馭得了這份上天賜予的禮物。但凡她若是除了美貌,什麽都沒有的話,那她的生活將比那些其貌不揚的女人更加淒慘。


    於楊玲玲而言,年輕時候的她,剛好就屬於後者。


    家境一般,學習也不好,腦袋空空的她,除了對時尚和打扮感興趣外,就一無所知了。可惜那個年代,根本就沒有什麽穿衣達人,時尚博主的職位來供她選擇,不得已的情況下,她一早就繼承了父親的職位,去了國有商店的煙酒部,去做一個最普通的售貨員。


    她可悲就可悲在,在眾多年輕有為的追求者中,當時她大可以選擇一位有實力的,或者有發展的年輕人,可她當時隻貪戀黃楊的膽大心細,能給她講笑話,哄她高興,還能再其他人都不敢與她對視的時候,就在逢年過節,尤其是什麽洋節,情人節聖誕節的時候,當眾給她捧花點蠟燭!


    要知道在那個年代,黃茂學的做法,不出半天,就能成為人盡皆知的事情!自打他給楊玲玲當街送過玫瑰花之後,很快便掀起了一股戀愛中的女生要求男生送花的習俗,處於暴風中心眼的楊玲玲,眼看著由於自身的原因,刮起的一股新風,虛榮和自負裹挾著她,誤以為是和黃茂學在一起,才讓她成為受人矚目的焦點的。


    在得知楊玲玲即將嫁給黃茂學的時候,杜明康整整三天沒有吃飯,一看到飯桌上雪白雪白的大饅頭,他就想起了黃茂學惡狗撲食的陰森眼神,懊悔如果小時候沒被他搶了糧食,是不是到如今,也就不會任由他搶走楊玲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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