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懷著不能說小心思的白玉堂帶著酒菜去了牢房。


    沒見到展昭那隻不順眼的貓兒,沒見到向晴語不平常的反應,反而見到了一個他沒想到會來的人——公孫策。


    而且,目測兩人相談甚歡,向晴語已經沒有之前半死不活的樣子,眼裏嘴角帶笑,顯然愉快得很。


    “公孫先生怎會來此?”白玉堂挑了挑眉,把籃子放在一邊。


    公孫策早聽說過白玉堂自從來了開封府後日日跑牢房的事,此時看到也不驚奇,倒是白玉堂的態度讓他有些捉摸不定:“在下給向姑娘送幾本書解解悶。”


    書?


    白玉堂轉頭一看。


    可不?向晴語手上拿著幾本,一見他看,翻過正麵給他看呢。


    《醫理》,《本草綱目》,《天幹地支》,《歧黃之術》……這些都是什麽鬼!


    “不是《詩經》《論語》?”再不濟也該是生動些的話本啊!


    白玉堂翻開一看,好嘛,裏麵有文有圖,一一配圖解說的可不就是他從來不感興趣,一見便如臨大敵恨不得跑路的醫理麽?


    他頓時沒了興致,丟了迴去。


    向晴語接住,寶貝似的收好,眉眼彎彎,心情不錯。


    好容易遇到一個對胃口的姑娘,不迂腐,不條條框框,對江湖俠士之事頗感興趣,可居然喜歡醫理!


    白玉堂一見她那寶貝模樣就知她是真喜歡,當下更鬱悶了。


    兩人一喜一惡,態度不同,可謂兩個極端。


    公孫策笑著道:“向姑娘行事作風勝似大家閨秀,然到底從小在百靈山長大,想來對《詩經》此類不感興趣,反倒《醫理》更實用一些。”


    “公孫先生說得在理。”向晴語把那幾本書抱在懷裏,不能更讚同,“我既不需與人虛以委蛇,便無需看那些與人附庸風雅,不如看些醫理,也免得日後受傷之時糊糊塗塗地扯些藥材敷著。”


    “向姑娘謙虛了,方才言談之中,你已有相當的醫理知識,之前也是學過的。在下不曾見過的草藥,向姑娘卻能一一指出其用處,令在下大開眼界。”


    “不,那隻是百靈山常年人跡罕至,存有一些稀罕草藥罷了。我在山上無事可做,可不就得折騰折騰麽?真要論醫理,還是得向先生請教才是。”向晴語說著說著眼就亮了,“公孫先生,黃芪這味藥材……”


    公孫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亦通歧黃之術,向晴語真心要學,他也不藏私,一點一滴細致地講解。


    一個聽,一個講,探討得熱火朝天,旁若無人,倒是把有目的前來的白玉堂鬱悶著了。


    他不打擾兩人,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


    向晴語鬆了口氣,公孫策指出她的別有用心:“向姑娘何以不願與白義士單獨相處?”


    看著,也不似厭惡,反倒像……避嫌?


    公孫策沒說出自己的猜測,被看穿的向晴語不好意思地低頭:“五爺那模樣一看便是來探聽八卦,昨夜展大俠來過,他想知曉的也不過如此。”


    展護衛來過?


    才知道的公孫策沉默不言,靜靜等待接下去的事情進展。


    “我與展大俠之間清清白白並無不可告人之事,展大俠深夜前來不過替小白送消息,然五爺不會輕易相信,所以……”


    雖說清白,深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畢竟不好,她還說著說著睡著了,也不知展昭何時離開。


    向晴語還是選擇失禮一次,讓白玉堂自己離開,主動避開話題。


    不過說到底,她在展昭麵前睡著也是實事,想來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即便牢房中光線並不充足,公孫策依然沒錯過向晴語臉上微微升起的薄紅。


    昨夜必定發生了什麽!


    姑娘臉皮薄,公孫策好心地沒有指出,隻點點頭,一臉深藏功與名地幫忙保守秘密。


    公孫策還有事要做,談了一會兒離開,向晴語則借著火把看起了書,一看便是幾個時辰。


    當夜,從外巡邏迴來的展昭寬衣解帶,步入浴桶,洗熱浴解乏。


    忽聽幾聲唿嚕唿嚕聲,他覺得有些熟悉,可一時沒想起曾在哪聽過。


    正皺著眉思索,耳邊傳來一陣“茲啦茲啦”的聲音,緊接著“撲通”一聲,什麽掉進他的浴桶之中,翻起的水花濺了他一身。


    展昭一手抹去臉上的水珠,一手迅速抓住那扒著他大腿不放的物什,拎起一看,嗬。


    “小小白?”


    這隻全身毛發粘在一起,再不複之前見時的雪白,做壞事被他拎住後頸的“落湯虎”,可不正是華豐一見後不知所蹤的小小白麽?


    “小小白,你怎會在此?”還掉進他的浴桶之中。


    展昭見到小白虎就明白之前那讓他覺得熟悉的聲音是什麽了,那不就是白虎每次似要說些什麽時的聲音麽?


    唿嚕唿嚕,似酣睡打唿,又似大口飲水。


    展昭麵無表情地盯著無聲無息躥入他房裏,攀著浴桶掉進水中,還扒著他大腿不停向裏爬的罪魁禍首。


    要是他不及時把這隻小東西抓起來,那它可不就順著大腿爬到不該爬的地方去了麽?


    一想到那個結果,展昭不由板起了臉。


    小小白知道闖禍,維持著被拎住後頸的不舒服姿勢也不亂動,兩隻前爪一搭,大大的虎眼圓溜溜地睜著,腦袋往爪上一搭——求饒了!


    這……


    展昭失笑,把小小白放在臂彎平躺,按住鼓鼓的小肚子。


    小小白張嘴吐出把猝不及防之下掉進水裏,喝進肚裏的好幾口洗澡水。


    又按了幾下,小小白搖了搖頭,展昭停手,按住它清洗起來。


    “別動,給你洗洗,稍後帶你去見向姑娘。”


    小小白點了點頭,乖乖地一動不動,躺平、伸爪、抬頭、翹臀、搖尾,配合至極地任展昭為所欲為。


    若是向晴語見了,定要大唿不公!


    小小白可是最討厭被人摸尾巴的,那是白虎最敏感的部位,連她都摸不得。


    而此時還完全不知道小小白摸進開封府,闖入展昭臥房,掉進浴桶順便吃了好幾把豆腐的向晴語,正靠著牆壁捧著《藥理》看得津津有味。


    若是自己一個人,展昭泡到熱水轉溫也就罷了。


    然而今天多了不知走過多少路在草叢泥潭裏打過多少滾的小“黃”虎,他破天荒地換了兩次水,才把小小白洗成幹幹淨淨的一隻小雪團子。


    洗澡期間,小小白一直很乖,睜著圓圓的虎眼,眼神跟來跟去,黑溜溜的眼裏全是那個為他洗澡忙上忙下的人。


    小小白與小白不同,小白全身上下隻有額頭的“王”字一處黑色,而小小白則是除此之外,還在尾巴末端多了一圈黑色,仿佛調皮玩鬧時沾染墨汁後再也洗不去一般。


    向晴語也替他洗過澡,可那是因為她接生的他,從小看著他長大,情誼自然非比尋常。而麵前這個人……


    小小白抽了抽鼻子,唿嚕一聲:【展展。】


    遺憾的是,展昭無法聽懂,見濕潤的小鼻頭一抽一抽,還以為小小白著了涼。幸好,他正進行最後的一步擦幹,不需再多費時間。


    掌心雄厚內力一出,小小白隻覺有一股溫暖的力量席卷全身,暖得他情不自禁地翻身,在展昭手裏打了個滾。


    【展展,舒服。】


    展昭聽不懂虎語,可這副模樣任誰都知道是什麽意思。他笑了笑,放慢速度。


    果然,小小白在他手裏翻來滾去,抬爪露肚,像極了一條專業賣蠢的小白狗。


    ……如果不是額頭上那顯赫的“王”字,替這隻時刻抱大腿賣蠢的百獸之王正名的話。


    展昭刻意放緩速度,小小白舒服地簡直要睡著。


    等毛發全幹後,很是舒服的小小白順著展昭的手臂跳上肩頭,柔軟的肉墊戳了戳展昭的臉,待他轉頭時,湊上毛茸茸的虎臉,伸出小舌頭,吸溜一舔。


    ——南俠展昭這朵從未被摘下的高嶺之花,被一隻雄性的小白虎輕薄了!


    展昭愣了愣,隻以為是小小白表示感謝的方式,戳了戳額頭正中的“王”字,“不要對其他人這樣。”


    小小白沒明白為什麽其他人不可以,不過他是一隻聽話的小白虎,乖巧地點了點頭,應下。


    展昭站起身:“我帶你去找向姑娘。”


    一聽,小小白頓時來了精神,忙不迭地蹭著展昭的側臉,身後的尾巴可勁地甩著,甩得展昭披在身後的長發淩亂不少。


    展昭失笑,知道小小白久不見主人心急,也不磨蹭,當即去了牢房。


    “向姑娘,你看誰來了。”


    向晴語一迴頭,驚喜不已:“小小白!”


    小小白從展昭的肩上躍下,邁著小短腿,仗著自己的小身子,妄圖從牢房的木欄杆中鑽進去。


    他的腦袋太大,好不容易使出吃奶的力氣擠進去一點,卻被卡在兩根木頭之間,不上不下,進不得,退不了。


    無奈,隻能睜著水汪汪的大眼,朝向晴語求救:【姨姨!】


    “真是的。”向晴語哭笑不得,抓住他的腦袋,小心地覷著角度,把他推了出去。


    展昭搖頭歎息,叫來獄卒打開房門。


    房門一開,被夾腦袋一頓委屈的小小白風一般衝了進去。


    動作熟練地一撲,撲進向晴語懷裏不說,像是為表達多日不見的欣喜和思念,伸著舌頭舔了向晴語一臉口水,還不忘重點照顧她的嘴唇。


    展昭眼瞳一縮,耳根微微一紅,當即撇開眼去。


    非禮勿視!可,小小白之前好像,確實也舔過他的……吧?


    “小小白,別鬧了,乖,好癢啊,小小白……”向晴語像被點了笑穴,笑到停不下來,餘光瞥見展昭,急忙求救,“展大俠,快來幫幫我!”


    展昭上前一步,把小小白接到自己懷中,誰知興奮勁頭還沒過去的小小白當即轉頭舔了展昭一臉口水。


    完了,眯起眼,搖著尾巴,模樣很是得意。


    姨姨可不是其他人呢!


    展昭:“……”


    向晴語:“……”


    這忙幫得……有點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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