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該怎麽辦?


    他不是沒有底牌,但是以現在的狀況,就算能用出來,恐怕也是無濟於事了。


    不,換一種想法,能在這個混蛋的偷襲之下活到現在,就已經是他最後的底牌了。


    正是地之精靈對自己的加護,自己才能到現在還維持著思考能力……雖然這東西也快隨著生命力一起消失了。


    就沒有什麽東西,能救自己和洛迪納嗎?


    不行!不能就這麽結束!自己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這不光是責任!這也是自己的心願!


    自己不願意再看到死亡!不願意再看到世界的滅亡!自己不想再看到更多的人失去自己的生活!


    神啊!我從未向您祈求過什麽東西,但這次,請您迴應我的夙願吧!


    但是威德爾也清楚,這終究是自己的一廂情願,高高在上的神,又怎麽會認真傾聽渺小的自己?


    難道,就這樣結束了嗎……


    “嗯?”


    怎麽迴事?


    就在威德爾失去意識的一瞬間,他突然感覺到,身邊的風聲變小了?


    發生了什麽?


    透過已經不再昏暗的風牆,他看到了一場刺殺。


    一個已經掉了腦袋的身體,那是馬太,他的身軀正在被那個黑球吞噬著。沒幾秒,身體便徹底消失在空氣中。而失去了控製的黑球,也一同消失了。


    掉了腦袋,怕是除了亡靈生物,所有擁有生命力的家夥都得死吧。


    不過,值得注意的,是那個執行刺殺任務的家夥。


    那是一個黑影,真正的黑影。在漸漸穩定的光線之下,這道黑影卻依舊模糊不清。


    這是虛幻的東西嗎?不,他手中握著一把滴血的刀,能拿動實物,想必對方也是實物。而且威德爾能感覺到他的視線正在指向自己。


    這是真實的存在嗎?似乎也不對,他身上沒有一絲生命的氣息,可又沒有亡靈的氣息。既不是生命,也不是亡靈,這怎麽算……


    還沒想明白,威德爾便晃了一下身子,徹底失去意識,趴在了地上。


    ……


    “啊?好疼!”


    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可能是一個小時,也可能是不到三分鍾,威德爾再次醒了過來。


    時間應該不長,畢竟繃帶上的血跡還沒有幹透,自己還能感覺到傷口正在往外滲血……


    嗯?


    繃帶?


    威德爾一下子清醒過來了,而肌肉拉伸帶來的疼痛感讓自己又不知覺叫了出來。


    自己的衣服已經被剝下來,扔到了一邊。而身上,一圈圈的繃帶足以證明自己之前受了多重的傷。


    稍微活動了一下身體,雖然還很疼,但是慢一些活動已經可以了。


    看看四周,自己還在這個滿是血跡的洞穴中,刺鼻的血腥味,夾雜著消毒藥水的氣味,讓人很不舒服,隻想快點離開。


    至於洛迪納,他和自己一樣,也是滿身繃帶。但不一樣的是,他的左半邊臉也被繃帶纏上了。


    一隻眼睛被打瞎,醒過來之後的洛迪納,能不能好好接收下這個現實呢?


    摸摸手邊,有一張已經被血液微微染紅的紙條。拿起來看了一眼,文字是這個世界的語言,但是用的墨水,卻是用的簽字筆。


    “你們的傷,我已經做了簡單處理。現在就離開,不要再迴來。如果還是不行,我在那個帝國戰士身上留了一些藥水,喝了就行了。”


    話語很簡短,但是書寫很急,似乎……有什麽大事情發生?


    而且,因為進來的時候沒帶懷表之類的東西,自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了,外麵情況如何自己也不清楚。


    這麽想著,威德爾便拚命站起身來,扶起還在昏迷中的洛迪納,一步一拐向外走去。


    他沒有再去想那個幫助自己的黑影,也沒有注意到,那個黑影,就在黑暗中注視著他……


    ·


    “他們倆已經走了是嗎?”


    不遠處的黑暗之中,一個略顯瘦小的身影,正靠著石壁,閉著眼睛聽著手下的匯報。


    或許是事情有些繁雜,亦或是心情不太好,他的臉上,籠罩著一絲黑暗。和他眉間的黑色刺青,身上穿著的黑色戰鬥服一樣,帶給旁人無比的壓抑。


    和跪在他腳下,救下威德爾兩人的這個黑影不一樣,他是真人,是真實存在的。


    沈墨,原來他一直就等在這裏。


    按照卡迪斯原來的計劃,他們這些人,分守通向迷宮中心區域中心的四條路。然而那兩個帝國士兵誤打誤撞,選擇了和時之魔王一樣的路,這就讓獨自看守第四條路的“影”,沈墨沒有了留在原地的必要。因此,他把自己的手下散布到了整個迷宮當中,觀察著這裏的一切。


    從小雅各布的爆炸,到夕雲與卡迪斯大人的戰鬥,就連威德爾被重傷,都是他的命令。黑影殺掉馬太救下兩人,就是他的命令。


    魔影君主,有影子的地方,就是其國土。


    “……”


    黑影不會說話,但是他想傳達的所有信息,都已經流到沈墨的腦中了。


    “走了好啊。”沈墨歎了口氣,“威德爾先生,雖然我們沒見過彼此,但是你既然是張羽揚的朋友,那我就幫你一把吧。反正聖戰教廷也差不多了,一切都快了。張羽揚啊,我不能決定什麽,但我們是朋友,我衷心希望你能挺過這一關。”


    聽著自己的君主自言自語,黑影的心裏,也是一陣心酸。


    他們是影子,但是也是“生命”,在這影子構成一切的“影之國”中,他們就是國民。他們所思所想,隻要君主願意,什麽都能知道。


    當然,君主所思所想,他們就不一定能知道了。


    除非他們的君主自己說出來。


    帶著活著的時候無法實現的願望死亡,而又不願意被帶入地獄成為亡靈的他們,選擇臣服於“影之國”,成為不同於生命和亡靈的第三種存在。他們也有靈魂,有自己的思想,他們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人間的任何一個角落,都是他們生活的地方。


    他們很幸運,因為他們的君主一直都是好人,從古至今都是如此。他們不需要成為奴隸一般的存在,除了需要他們做事的時候,他們永遠都是自由的。


    他們可以加入影之國,也可以選擇離開,沒有人會限製他們,他們的君主也不會。


    “對了,卡迪斯大人和,和她呢?”


    “……”


    “卡迪斯大人已經離開了啊,義……她也在送走老師之後離開了。”敲了敲腦袋,沈墨不知道在想什麽,“這次作戰,卡迪斯大人似乎沒有放在心上,而且處處都是意外,大家死的死,沒的沒……這還打什麽?”


    除了那個狂到極點的馬太。


    從一開始,沈墨就特別不喜歡他。十二從者當中,就數他和自己的相性最差。


    “算了,不想了。”沈墨看了看依舊跪在地上的黑影,“還有什麽值得注意的東西嗎?”


    “……”沉默了幾秒鍾,黑影說話了,“迴稟君主,沒有了。”


    “啊,嗯?”


    沈墨愣住了,他沒料到黑影竟然會主動說話。


    他們可以說話,但是因為沒有實體,說話很費魔力,再加上隻需要思考就能傳遞所想,因此大家也沒必要白費魔力說話。


    是因為他心中所想的東西,有什麽不方便自己知道的嗎?


    算了,不深究了,他們也有自己的判斷。這些古老的臣民們,年齡少說也是自己的幾十上百倍,想的肯定也比自己多。


    “那咱們走吧。”衝著他招了招手,沈墨立起身來,“待在這裏也不是事兒,去幹咱們該幹的事吧。”


    說罷,他便帶頭鑽進了身邊的黑暗之中,消失了蹤跡。


    而身後的黑影,搖了搖頭,似乎是歎了口氣,也站起來跟著他走了進去。


    他不願意告訴沈墨的,便是他從沈黎那裏聽到的,他的身世。


    可憐之人,亦可悲。他的人生,就是個可悲的慘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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