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鯨魚騎士!”


    獨眼騎士掙紮著從依弗的脊背上爬下,他抬起手,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而他的另一隻手本能地想要拔出佩劍,但由於長途跋涉耗盡了他的體力,榮譽騎士的手掌顫抖到根本再也無法施加一絲氣力。


    因此,他隻得渾身顫抖地攥住劍柄。


    他太老了,


    這已經不是他的時代了。


    而待到老者恢複一絲力量,終於拔出十字長劍之時,他才發現,遮天蔽地的陰影已經籠罩而來,依弗也順勢擋在他的身前。


    氣泡完美包裹著鯨魚的巨大身軀,那名一手斷絕了他逃生希望的鯨魚騎士踏上海島。


    “榮譽騎士大人。”依弗露出一抹慘淡的笑容,“投降吧。”


    “以您的尊貴身份,這該死的人魚統領是斷然不敢傷害您的。如果,我是說如果,假如它有腦子的話,那麽它必然會利用您的性命來要挾神聖獵人大人,所以,您會幸存下來的。”


    “投降吧。”


    依弗的聲音平淡,仿佛在敘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你們呢?”


    噌!


    獨眼騎士認真地望著依弗,他將自己的長劍插進雪地當做拐杖,一字一頓地問道。


    “依弗啊依弗。”老者渾濁的眼眸中流轉著追憶與懷念,他說,“我,好像很久沒有認真端詳你的容貌了。我似乎已經忘記,你早已不是那個我從貧民窟帶出來的哭哭啼啼的窮小子,而是一個成熟的聖騎士了。”


    “多謝你的好意,我的義子。”


    獨眼騎士笑了,


    “但是,我的本心不容許我做出這樣的舉動。神聖獵手閣下也不會願意看到我屈服於惡魔的信眾,聖教廷更會因為一名榮譽騎士的墮落而蒙羞!”


    “當然,最重要的...”獨眼騎士有些俏皮地眨眨眼,“是我不願看到你死在我的前麵。”


    “原本,我打算著在這場戰爭之後就把‘榮譽騎士’的稱號正式過繼給你。可現在...”


    “終究是我太過自大了,我不應該為了貪圖那點利益,不顧你的勸阻前來參戰。是我錯了,是我錯了,依弗。”


    “沒關係的。”依弗緩緩前行的腳步忽然頓住,“父親。”


    他一手提著圓盾,一手握住護手劍,神情舒緩而又柔和。


    在無盡的粉與紫的長空之下,兩人立於狂風暴雪之中,說出了一場父與子的交心之談。


    “聖騎士,集陣!”


    獨眼騎士的身軀洋溢起衝天的聖光,他臉上的皺紋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意氣風發的青年人麵孔。


    “驅魔獵人,集陣!”


    “教士,集陣!”


    “牧師,集陣!”


    言畢,


    依弗與重歸年輕的榮譽騎士走出團團包圍,他們並著肩,挺直脊背大步邁向前方。


    獨眼騎士燃燒了自己的生命力。


    依弗愣了愣。


    見到這副記憶中的樣貌,他不由得濕了眼眶。


    透過獨眼騎士的厚重鎧甲,他仿佛見到了當年那位斬殺無數惡魔眷屬的強大騎士,見到了那名憑借精妙劍技而技驚四座的強者,他還見到了...


    那當年撫摸在貧民窟中瘦弱的小依弗額頭上的大手。


    唰!


    唰!


    劍光交錯,兩柄騎士長劍迎上人魚的大戟。


    ......


    是夜。


    維洛夫海域的夜空,繁星點點。


    “噢噢噢噢噢噢!”


    在人魚和人類共同的歡唿聲中,雲帆仰頭,一口飲盡香濃的朗姆酒夜。


    滋啦,滋啦,滋啦...


    十數團旺盛的篝火躍動著耀眼的火光,嗆人的灰煙自火焰中升起,飛入上空,交織成一片輕薄的細紗。


    嗚嗚嗚嗚嗚嗚!


    “吼吼吼!”


    “哈哈哈哈!”


    神情癲瘋的人魚圍繞著篝火跳舞,他們或吹起螺號,或敲擊貝殼奏樂,亦或是身體扭動搖擺腰肢。


    一切的一切,都顯得是那樣得寧靜而又美好。


    如果,


    沒有周圍那一堆堆人頭摞成的京觀的話。


    獨眼騎士的頭顱被擺放在最高的一座京觀之上,他滿麵血汙,僅剩的一隻眼也不再閃爍生命的光芒。


    他死了,


    死在阿泰海島之間,


    死在鯨魚騎士·達夫的手中。


    依弗的頭顱被擺放在榮譽騎士正對麵的那座人頭山上,父與子遙遙相望。


    這是雲帆擺放的,他的惡趣味。


    【經過一場慘烈的戰鬥,鯨魚騎士·達夫最終獲得了勝利。】


    【衰老的榮譽騎士迸發出了驚人的力量,他給達夫帶來了不輕的傷勢。】


    【現在,險勝的人魚軍隊苟延殘喘,它們龜縮在尚未淪陷的阿泰海島之間,舔舐著自己沉痛的傷口。】


    啪!


    揮起手臂打散眼前的文字提示,雲帆抿起嘴唇輕笑。


    一如之前在欺詐者·艾因的迴憶中一樣,係統所給出的文字提示,代表著劇情應有的正常走向。


    “苟延殘喘?”


    雲帆和周圍的人魚碰杯,開懷暢飲。


    這哪裏有沉重的氣息?


    人魚挽著人類的手臂,雙方親密得像是最友好的夥伴,他們或是勾肩搭背飽飲酒水,也有人從篝火的架子上取下一串香噴噴的黃金色烤魚,小口小口地咬下肥美的魚肉,露出一臉興奮的滿足表情。


    “哈哈哈,他娘的!”


    一道豪邁的狂笑聲吸引了雲帆的注意。


    順著聲音望去,他見到了安遠文正摟住一隻巨大海豹的脖子,那正是之前他所騎乘的那一隻。


    “來,兄弟,走一個。”


    扯著海豹的胡須,安遠文硬生生地給它灌下了一大杯葡萄酒。


    隨後,


    安遠文在眾人的起哄聲中竄起,他展現出了與笨重身軀不相符的靈巧,三步並作兩步踏上京觀之巔,取下榮譽騎士的頭盔戴在自己的頭上。


    “哈哈哈,他娘的。這些狗崽子可真會享受。”


    擺弄著榮譽騎士的頭甲,安遠文抓起一把驅魔獵人的火槍,朝著空中放了一槍。


    望著眼前的這一幕幕,


    雲帆微眯著眼,他一頭倒在地上,雙手枕著後腦仰望夜空,幾輪拚酒下來,他漸漸有了醉意。


    感受著火焰帶來的暖洋洋的溫熱感,雲帆十分舒服地伸了一個懶腰。


    而這時...


    嗚嗚嗚嗚!


    藍鯨的聲音忽然出現在他的腦海當中。


    【達夫,我可以...】


    【和你喝上一杯嗎?】


    “當然。”


    側過頭,雲帆的視野中出現了班尼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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