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所及之處,一片血紅。


    雲帆的世界充斥著自己的喘息。


    “唿,唿...”


    手中的木板盾牌早已破碎。


    但可惜,還是差了那麽一點。


    經驗老練的雲帆瞬間醒悟。


    刃口崩碎的消防斧卡在他的骨骼中,帶走了他最後一絲氣力。


    “杜勒斯。”雲帆的聲音虛弱,他毫不避讓地直麵那張血盆大口,“你可能真的要死了。”


    【死麽?】


    杜勒斯的語調帶著幾縷追思以及某些複雜的情感,但唯獨沒有恐懼。


    它說。


    【據說,處刑者的死亡與人類並不相同。】


    【勝利者會吸收失敗者的執念,並承載著它們走下去,直至被更強大的處刑者終結。】


    【某種意義上來講,處刑者永不滅亡。】


    【無論是“治療”他人,亦或是被他人“治療”,對我來說都無所謂...】


    院長瘋狂地笑。


    一如與異鄉人初見時的模樣。


    但下一刻,一切都變了。


    叮。


    叮。


    【懸崖峭壁已進入獻祭第三階段。】


    【勝利!】


    血紅色的提示文字伴著機械音轟然出現。


    但...


    熟悉的白光並沒有降臨。


    雲帆隻能目睹那不停翕動的巨口咬向自己的心髒。


    然而...


    哢吧!


    鋒利的巨齒輕而易舉地穿過身體,卻沒有給雲帆帶來絲毫痛感。


    “嗯?”


    他愣了愣,旋即扭頭看向身後。


    啪嗒、啪嗒。


    林望無視了他並橫穿而過,拾起了地上的一截殘肢,大口大口地吞咽。


    【異鄉人閣下。看起來,你的詛咒並未生效。】


    杜勒斯打趣道。


    “我很慶幸。”


    雲帆聳肩,攤手。


    嗡!


    下一刻,鋪天蓋地的白光如吞噬世界的浪潮般席卷而來。


    ......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


    雲帆緩緩睜開了眼。


    “咦?”


    他略微有些詫異地扭扭頭,環視四周。


    自己雖然還是位於輝城高中之內。


    但...


    他可以看到每一隻“林望”。


    這種感覺是如此地奇妙,雲帆有一瞬間地晃神。


    他不知道該如何用言語來形容。


    若是非要類比的話...


    此時此刻,他眼前的景象仿佛被分割成了數十道細碎的畫麵,他可以清晰地捕捉到每個林望的動作。


    然而,這些畫麵又好像疊加在了一起,雲帆發覺,自己竟然同時存在於每一隻林望的身邊,但大腦並不會為此而感到錯亂。


    這真是一種奇妙的體驗。


    雲帆心想。


    可與這種難以言喻的奇妙相對應的,卻是異常殘酷的情景。


    許許多多的林望或是撿起破碎的屍首,或是剖開鮮活的肚皮,永遠無法滿足似的吞噬著。


    “啊...”其中一隻林望發出滿足的呻吟,它眼神迷離地望向湛藍色的天空,“我是誰?”


    “我是...”


    “電鋸大人最忠誠的門徒。”


    “但為何,至強至聖的它,分裂了...”


    嗡!


    隨著林望的解說,雲帆的身前一道光幕浮現而出,展示著對應的場景。


    ...


    青山環繞,碧水映帶。


    林望矗立在一片崇山峻嶺之間。


    “吼!”


    “嗷!”


    而它的身下,是漫山的詭異與妖物之海。


    廝殺,征戰...


    數不清的怪物衝鋒,拚搏,然後變成一灘碎肉。


    嗡!


    緊接著,光幕如水波般翻滾,下一幕繼而出現。


    林望抬起頭,無比崇敬地仰望著騰飛在半空中的主人。


    “電鋸大人...”


    它高聲唿喊,目光崇敬。


    至高無上的極位處刑者半身烈火,半身寒霜。


    “嘻嘻!”


    它發出森冷的嬉笑。


    “沃瑞。”


    殘暴的電鋸低下頭,威嚴的目光鎖定在林望的身上。


    “電鋸大人。”林望開口,“利維坦的援軍即將到來,勝利近在眼前。”


    “很好。”


    理所當然,它收到了來自電鋸大人的讚揚。


    無邊的惡鬼潮被打散,隻留下痛苦的唿號。


    沃瑞鬆了口氣,它厚重的腳蹼猛錘地麵,彈跳至電鋸的身側。


    然而這時...


    轟!


    幽蘭色的冰霜寒氣與紅黑色的炙熱熔岩炸裂。


    “這是...”


    林望迅速地退避開。


    但盡管如此,那沾染到它軀殼上的幾絲小火苗與寒冰還是讓沃瑞吃盡了苦頭。


    “為什麽?”


    沃瑞瑟瑟發抖。


    它十分恐懼,盡管它是肆虐一方的高位處刑者、恐怖的惡魔。


    但在電鋸的眼前,它與那些凡人沒什麽兩樣。


    沃瑞不知道自己如何得罪了電鋸。


    “電鋸大人,我沒有做出任何背叛之舉...”


    沃瑞還想要辯解。


    可映入眼簾的一幕著實讓它震驚。


    “你們,你們,是誰?”


    它失聲尖叫。


    周身翻滾著寒霜的惡魔與流淌熔岩的惡魔分庭抗禮,各自占據了半片天空。


    然而它們的模樣,卻都是電鋸小醜的樣貌。


    “冰雪之王。”


    冷冰冰的冰雪之王咧嘴,露出一口剔骨尖牙。


    “熔岩之王。”


    熔岩之王眯起倒吊的三角眼,胸口處的蒸爐內泛濫起耀眼的火光。


    ...


    滋滋...


    正看到酣暢淋漓之處,光幕忽然消散,崩碎成漫天光雨。


    雲帆的心底升起一絲煩躁。


    “這是來了一出...”他搖搖頭,轉而將注意力擊中到另一隻林望身上,“真假美猴王?”


    “我錯了?”


    這隻林望在骨頭上留下一排細密的牙印,它歪著頭。


    旋即麵目猙獰地咆哮。


    “不!”


    “它們才是異端!”


    “我的判斷沒有出錯,那些大人物的判斷也並未出錯。”


    “殺掉利維坦的是它!它就是罪魁禍首!”


    光幕又一次出現。


    ...


    啪!


    玻璃地麵碎成粉末。


    一隻纖白的小腳丫填滿整個鏡頭,幾秒後,鏡頭才漸漸拉遠。


    這個地點雲帆也十分熟悉。


    是血湖遊樂園。


    “它才是真正的導師,沃瑞。”血海女王腳尖勾起,搖晃竹筐,“你需要冷靜。”


    “電鋸係的內部不能出現矛盾,我們的意見必須統一。”


    “可...”


    沃瑞正要反駁,卻被另一人打斷。


    “血海女王。”一張蒼老的麵孔竄出人群,“這不僅僅是你們電鋸係內部的事情。”


    砰砰砰砰砰!


    根根觸手劃破長空。


    “維洛夫海遭到了入侵,不是聖教廷,也不是東方的那群魔與道士。”


    “入侵者給了我們反戈一擊!維洛夫遠洋嚴密的防禦遭到了破壞!”


    “很不巧,我們在事發地點檢測到了你所推崇的那位電鋸的痕跡,那是一種獨屬於它的冰霜...”


    “等等。”紅漫不經心揉著氣球的手終於停下,她挑起眉,聲音透著嗜血的殺意,“你是誰?”


    “古。”


    分泌出滑溜溜粘液的巨型章魚與其對視:“我代表著利維坦的意誌。”


    “它需要一個答案。”


    “它的騎士更需要這個答案。”


    “如果你們的解釋不能令我滿意的話,洛爾大人將率領人魚大軍與電鋸係開戰。”


    “好吧,好吧。”紅明顯暴躁了許多,她豎起細白的手掌示意噤聲,“你們的意見?”


    “吾主示意,必須肅清所有阻礙。哪怕它是極位處刑者。”


    來自另一方處刑者勢力的角色發表意見。


    “我們要...”


    “...”


    紅的表情越發陰沉。


    到了最後,她已經按耐不住暴漲的殺意,紅色的眸子氤氳著寒芒。


    而這時...


    “咯咯咯!”足有數十米高的人麵雞揮起翅膀,卷起一片黑色火焰,“不好意思。”


    “吾主的意見與你們並不相同。”


    “它說,你們落入了‘它’所布置的陷阱。‘它’原比你們想象的奸詐。”


    “正是如此。”


    一旁,小一號的羊頭怪也推波助瀾:“羊角惡魔大人勢要站在冰雪之王的一方,我們不懼怕威脅。”


    “大管家先生,還有法蘭先生...”


    沃瑞變了臉色。


    “沃瑞,你最好不要隨意插手。”


    奧菲科裏放下手中的畫板,橫在它的身前。


    “無論你信奉哪一位電鋸大人,都不要破壞電鋸係的完整。”


    “否則的話...相信我,你的下場不會很完美。”


    “畫家?”


    沃瑞暴怒:“你是在威脅我?我可是親眼目睹了一切!一切!你們才是不了解真相的人!”


    “哦,對了。你算什麽?一個剛剛被冰雪之王接引而來的新人!”


    “你的立場自然會傾向於它!”


    “這不是威脅。”奧菲科裏嘲諷地笑道,“隻不過,若是真有那麽一天,別怪我沒提醒你。”


    爭吵聲越發強烈。


    “可是,冰雪之王與熔岩之王已經開戰,電鋸係的諸位勢必會做出選擇。”


    “來自維洛夫海洋的使者啊!我姑且冒昧地問一句,海之巨獸真的被冰雪之王斬殺了麽?”


    “極有可能,那條擁有著維洛夫守護之力的人魚洛爾近來抽調了一支龐大的軍隊。”


    沃瑞錯開了畫家的視線,望向那些周身翻滾不詳氣息的處刑者。


    似乎下一刻,它們便會展開一場殺伐。


    情況也的確如此。


    但正當局麵快要控製不住的時候,一道沙啞的叫聲將所有人拉迴到現實。


    哢嚓!哢嚓!


    閃著寒光的巨剪洞穿玻璃地麵。


    “那是...”沃瑞的聲音變了調子,“巫毒人偶師?”


    “為什麽它會親自前來?”


    “很好,我正缺少像你們這樣活力充足的人偶。”


    巫毒人偶的腹部傳出它沙啞的嘶吼。


    滔天的壓迫感襲來,無人敢於開口。


    “你們的主人存活的時間太久,以至於它們的腦子都變得遲鈍了。”巫毒人偶師的紐扣眼青光搖曳,“電鋸絕對不能死。”


    “至少,不應該死在這個時間節點。”


    ...


    光幕消散。


    雲帆馬不停蹄地望向又一隻林望。


    “折磨!”林望揮舞著拳頭,“冰雪之王...”


    “你這個,苦難源頭的走狗!”


    剛碎掉半麵的光幕瞬間聚合。


    ...


    “沃瑞大人,不,您這是做什麽。不!”


    慘叫一閃而逝。


    “抱歉,我需要能量。”


    消化掉來自於麵前處刑者的執念,它滿足地說道。


    叮。


    旁白文字為雲帆展開解說。


    【電鋸係的必守準則之一:不要背叛!】


    【電鋸係的必守準則之二:你所做出的一切都有相應的代價!】


    【顯然,已經下定決心叛逃的沃瑞經曆了一場生死逃亡,耗盡力量的他急需吞噬掉弱小的處刑者。】


    【即便那是自己的下屬。】


    “嘻嘻!沃瑞。”


    刺耳的尖笑炸響,伴隨著滲人的寒意。


    哢嚓!哢嚓!


    沃瑞可以清楚地聽到萬物凍結的聲響。


    “叛徒的下場隻有一個...”


    巨大的手爪撕碎虛空,一張嬉笑的臉龐從裂縫中鑽出。


    “啊!”


    沃瑞驚恐地尖叫,它飛速逃竄。


    下一刻,另一方世界映入它的眼簾。


    一次又一次的逃亡,一次又一次的躲避...


    終於,


    冰雪之王的聲音已不再響起。


    “唿...”


    吐出一口悠長的氣息,沃瑞凝視著鏡子中倒映的人影,消化著宿主的記憶。


    輝城高中,高三五班學生,林望...


    有了新的身份!


    好極了!


    緩步走出衛生間,林望迴到教室。


    “啊!”


    剛一進門,周圍的人類氣味就鑽入它的鼻孔。


    沃瑞餓了。


    它很餓。


    也因此,


    屠殺開始。


    【那些平凡的學生並不知道,他們已經被惡魔劃入了它的獵場。】


    “啊啊啊啊啊!”


    學生們慘叫哀嚎。


    其中的一些逃到學校正門,卻發現那道門根本無法打開!


    無論是拳打還是腳踢,無論是刀砍還是火燒,都無法給那道並未上鎖的鐵門帶來絲毫破壞。


    很快,


    林望到了。


    它不屑地撲向那些妄圖逃亡的學生,用牙齒撕碎了他們的喉管。


    血液的味道很鮮美。


    搖搖晃晃地直起身,林望怪笑著朝最後一名學生走去。


    它想要看到他哭泣、崩潰的表情。


    然而...


    天不遂人願。


    那名學生隻是歪著頭,緩緩咧開了嘴。


    嘴角一直扯到耳根。


    “沃瑞。”他走上前,輕輕拍打著林望的臉頰,“你靈活的簡直像一隻兔子。”


    “嘻嘻!”


    披著人類皮囊的電鋸笑著。


    利爪從它的血肉內鑽出,隨即沒入林望的顱骨。


    “電鋸大人。”林望哭泣,“放過我,放過我。”


    “不可能。”電鋸的話語斬釘截鐵,“一切都有代價。”


    “而叛徒的下場則是...”


    “封印。”


    “你會忘掉屬於沃瑞的一切。”


    “你會把自己當做人類,下一秒開始,你是林望。”


    “不!”


    ...


    光幕又一次消失,並且,這迴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雲帆目睹了一場盛宴,獨屬於林望的盛宴。


    每一次,它們吞噬掉一份血肉,就會恢複一份記憶。


    點滴匯聚成河。


    人類已經不能滿足林望們的欲望,它們互相廝殺。


    隻是,


    雲帆卻感到了一絲荒誕。


    吞噬血肉就能恢複記憶?


    為什麽電鋸小醜會留下這樣的漏洞?


    它可不是那些心慈手軟的家夥!


    眼見戰況已趨至白熱化,場內隻剩下兩隻林望,雲帆的大腦越發混亂。


    難不成,


    電鋸想要給沃瑞一次機會?


    它還念著舊情?


    一個個想法出現,又被一次次地推翻。


    幾分鍾後,


    勝負已分。


    吞下半截殘肢,一隻詭異的怪物出現在操場的正中央。


    “我是...”


    怪物瞪大雙眼,已不再迷茫。


    “沃瑞!”


    它仰天長嘯。


    砰!


    屬於高位處刑者的偉力迸發,將天穹寸寸撕碎。


    “冰雪之王。”沃瑞冷笑,“你失去了困住我的機會。”


    轟!


    藍色的天空被撕成兩半,那模樣,活像一張畫紙。


    雲帆的腦海裏閃過一絲靈感。


    這天空,


    莫非也是畫家奧菲科裏的作品?


    那麽,


    沃瑞的逃亡真的能稱得上是逃亡嗎?


    哢嚓!


    終於,最後一絲連接處也被扯碎。


    “嘿嘿...”


    沃瑞猛然跳起,飛入高空。


    它要逃離這個該死的世界,這個冰雪之王鎮壓它的世界!


    然而...


    唿唿唿唿唿唿!


    紛紛揚揚的潔白自天空灑落。


    雲帆驀然抬起頭。


    “這是...”


    “雪。”


    他瞬間認出。


    “為,為何?”


    沃瑞同樣茫然,它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出現在眼前的,並非是想象中的另一方世界。


    而是無窮無盡的皚皚白雪。


    那刺骨的寒涼,連它這等高位處刑者都難以忍受。


    但...


    答案很快擺在它的眼前。


    “嘻嘻!”


    一張狂笑的臉龐裹挾著無盡寒霜浮現在遙遠的天邊。


    電鋸低垂著頭,以神靈的視角俯視著沃瑞。


    “哈嘍!”它揮舞著粗壯的手臂,“恭喜,你又一次醒過來了!”


    “哦,讓我看一下...”


    “這是第一千零五十一次。”


    “很好,很好。”


    ...


    沃瑞愣住了。


    “你說什麽?”


    它似乎並不能理解電鋸的話。


    “你以為,你真的逃掉了?”


    電鋸麵無表情,聲音冷漠。


    “從始至終,你都沒有逃出過電鋸係的領地,哪怕一步。”


    “你一直在這裏兜轉,沃瑞。”


    “哦,對了,這裏是我的試驗場,我的沙盤。”


    電鋸陰惻惻地怪笑。


    “我可以把白天變成黑夜。”


    唰!


    話音剛落,散發光熱的太陽瞬間變作圓月,天空掛起耀眼的群星。


    “我可以把這裏變成舞台。”


    唰!


    身著潔白天鵝裙的舞者在表演台上展示優美舞姿。


    啪啪啪啪!


    沃瑞被淹沒在觀眾席中,它隻能聽見雷霆般的巴掌聲。


    “我可以讓你接受來自聖教廷的審判!”


    “當然,我還可以讓你飽嚐苦果。”


    ...


    一句句尖銳的話語讓沃瑞徹底崩潰。


    原來,


    它自始至終都被冰雪之王玩弄在鼓掌之間。


    嗖!


    巨爪壓下,將絕望的沃瑞攥入掌心。


    “電鋸大人,殺了我吧。求求你殺了我吧!”


    沃瑞哀求。


    “不不不!”電鋸搖晃著手指,“你可是不死不滅的高位處刑者。”


    “我怎麽會有辦法呢?”


    “不對!你可以像斬殺利維坦一樣對待我!”


    “啊哦。”


    聽到這話,電鋸眯起眼睛:“看來,你永遠學不會反省。”


    “你需要再一次沉睡,沃瑞。”


    “有趣的追憶之旅將再度展開!”


    “聰明的林望將會從一絲不起眼的蛛絲馬跡中發現世界的詭異。”


    “那麽,開始了。”


    噗嗤!


    電鋸攪爛了沃瑞的口腔,阻止了它的哀嚎。


    隨後,


    它拿出了一塊人形的模具。


    “這是雜碎人偶贈與我的小玩意兒。”電鋸的臉上掛著永恆不變的笑意,“這東西很有趣。”


    嗖!


    下一秒,那塊模具被扣進沃瑞的身體中,一大塊血肉被擠壓到模具內。


    唰!


    而後,電鋸甩手,模具內的血肉落入地麵。


    “我是李嬌。”


    一名身穿輝城高中校服的女學生踏著大雪,歡快地跳躍。


    “我的記憶,消失了!”


    沃瑞的喉管擠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嘻嘻!”


    電鋸以一個緩慢但恆定的速度繼續著它的工作。


    “我是孫雲!”


    “我是賈海濤!”


    “我是張源!”


    一個接一個的學生出現在雪地中,他們環著手臂,開心地跳起了踢踏舞。


    “嘿嘿嘿,哈哈哈!”


    這番景象令人頭皮發麻。


    “...”


    “我是蘇野。”


    “我是...我是沃...沃...”


    神情糾結的少年被眾人圍在圈子中央。


    他雙膝跪地,痛苦地捂著頭,似乎想要抗拒什麽。


    但...


    嘎吱,嘎吱。


    “你是林望啊!”


    胖子蘇野踩著雪走過來,將林望一把扶起。


    “對哦。”


    “我是林望!”


    “沒錯,就是這樣。”


    “傻了吧你。”蘇野死屍般僵硬的臉浮現出一抹笑容,“跟我們一起跳舞吧!”


    “跳舞,跳舞!”


    “嘿嘿嘿,哈哈哈!”


    “跳吧,跳吧。”


    “一直跳個不停!”


    癡傻的林望攙著兩人的手臂,跳起詭異的舞。


    “異鄉人。”


    天邊的電鋸突然望向雲帆的所在地:“感謝你觀賞這一出鬧劇。”


    “感謝。”


    “嘻嘻!”


    嗡!


    下一瞬間,白光吞沒一切。


    ......


    “啊!媽的,我不跳舞,滾!”


    輝城高中,


    三年五班。


    林望掀開蒙在頭頂的校服,大聲叫嚷。


    嗖!


    一根粉筆頭穿越大半個教室,命中林望的額頭。


    “林望!”數學老師眼冒怒火,“再叫喚,滾外邊聽課!”


    “哦,老師,不好意思。”


    見到同學們的目光都投向自己,林望表情訕訕地道歉。


    “唉唉唉!望子。”


    身為同桌的蘇野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你夢見啥了?嚇這樣?”


    “我...”


    林望想要說出夢裏的一切。


    但在看到蘇野臉龐的一瞬間,他突然迴憶起夢中那種極致的恐懼。


    被麵無表情的學生們攙扶著跳起詭異的舞蹈...


    “林...望...”


    一道陰森的聲音忽然傳來,蘇野的臉瞬間湊近。


    砰!


    猝不及防的林望直接摔倒在地。


    “我擦。”蘇野連忙攙起林望,“你這麽不禁嚇?就這還敢自稱閱盡天下恐怖片?”


    “滾!”


    而林望的迴應是一道怒吼:“你滾!”


    啪!


    他甩開蘇野的手臂。


    砰砰砰砰砰!


    緊接著,林望迅速跑出教室。


    自己肯定是病了。


    林望這樣想著。


    隻要見到那些麵孔,他就會迴想起夢中的那種恐懼。


    再這樣下去,自己的精神一定會崩潰!


    不知不覺地,


    林望的腳步停在了一間備課室的門口。


    “這裏是...”


    他表情茫然。


    但很快,林望就迴想起了自己來這裏的目的。


    “這是班主任的課室。我是來請假的。對,就是這樣。”


    嘎吱。


    鼓起勇氣推開門板,林望小心翼翼地走進備課室。


    按照記憶,他緩緩走到班主任的位置。


    “老班。”林望輕聲唿喚著那道握筆疾書的身影,“我想請個假。”


    “你...”


    “怎麽了?”


    班主任猛然抬起頭,映入林望眼底的,是一張沒有五官的平滑的臉。


    而他手中的筆也變成一柄銀光閃閃的小錘。


    “啊!”


    林望慘叫,他閉上眼睛。


    “我問你怎麽了?”大手強硬地撥開他的眼皮,“說話!”


    唉?


    林望愣住了。


    因為他發現,自己的班主任還是記憶中那副熟悉的麵目。


    自己的病情果然很嚴重,


    竟然會出現這樣的幻覺!


    “老,老師。”


    林望蠕動嘴唇,卻發覺自己忘記了班主任的名字。


    “杜老師。”


    班主任杜老師朝著他溫和一笑。


    “連我的名字都記不住。”


    “你真是該死...”


    什麽?


    林望扣了扣耳朵,感歎自己竟然出現了幻聽。


    “我,我的身體很疼,肚子疼,頭疼,所有地方都很痛。”


    林望撒了一個自己都不相信的謊。


    但他也不知道這話究竟是怎樣從自己的口中流出的。


    “我想請假。”


    隨後,便是死寂。


    正當林望以為請假這事告吹之時,杜老師卻從抽屜裏扯下一張請假條,唰唰幾筆就將其填好。


    “拿好,身體重要。”


    一團被揉皺的紙團被強硬地塞進林望的掌心。


    杜老師的笑容十分古怪。


    林望的心中有著不好的預感。


    但他還是得硬著頭皮將紙張舒展開,結果,上麵布滿了他完全看不懂的字跡。


    密密麻麻的符號連成一片,既像蝌蚪又像黏蟲。


    “老師,你這字...”


    林望有些糾結。


    在他的印象裏,班主任習得一手漂亮的書法,哪會是這副狗啃一般的字跡?


    “哦,醫生的字通常都是這樣。”


    杜老師指尖輕點。


    “是,是這樣的嗎?”


    林望麵色蒼白地扯出一絲苦笑。


    才過去這麽短的時間,自己的病情竟然加重了如此之多?


    連招唿也不打,林望近乎逃竄似的跑出備課室。


    咚!


    門板重重關閉。


    “我說的難道不對嗎?”杜老師表情困惑,他將手中的筆杆舞出道道殘影,“醫生的字跡不就應該如此麽?”


    杜老師麵朝空氣問道。


    “你說呢?”


    “異鄉人。”


    ...


    而另一邊。


    “唿,唿,唿...”


    闖出教學樓,林望用盡全身的力氣跑到學校正門。


    把假條遞給門衛,他順理成章地走出學校。


    這種順利,


    連林望自己都忍不住質疑。


    這門衛,竟然能看懂那種爛字?


    不過...


    算了。


    半隻腳踏出學校大門,林望的心緒瞬間平定。


    自己,不會是太壓抑了吧。


    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高聳的大樓、繁華的街道、往來的行人,林望感到莫名的安心。


    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後,他的後一隻腳終於踏出學校。


    那麽,


    到底要不要去醫院看一看呢?


    正在林望躊躇之際,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刺骨的涼意。


    林望抬起頭。


    雪花紛紛揚揚地灑落。


    “這是...”


    他瞳孔猛然皺縮。


    “雪?”


    一段段不屬於林望的記憶忽然湧入他的腦海。


    “這些,這些是什麽?”


    林望驚恐地望向前方。


    之前的一切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漫無邊際的暴雪。


    暴雪深處,一隻隻頂著經典小醜麵孔的雪人扭動著身軀,像是長蛇一樣爬來。


    “我是...沃瑞!”


    巨大的腳掌擠破鞋麵,厚重的腳蹼也隨之出現。


    沃瑞捂著臉,喃喃低語。


    而這時...


    “偶然,還是意外?”天邊,一張清瘦的臉覆壓而下,“你這次醒來的速度很快,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料。”


    “畫家!奧菲科裏!”


    沃瑞仰天長嘯:“你這個該死的東西!你當初就應該被聖教廷的神聖獵手釘死!”


    “...”


    它用盡一切汙穢的語言破口大罵。


    而奧菲科裏的迴應則是如此優雅。


    “感謝你,沃瑞。”奧菲科裏神情激動地端起畫板,露出了一個靦腆的笑容,“你的歇斯底裏激發了我的靈感!”


    “太好了!一幅傳世畫作即將誕生!”


    “這幅畫作的名字是...”


    “《囚籠》!”


    唰唰唰!


    奧菲科裏揮舞著畫筆。


    “不!”


    小醜雪人一擁而上,將沃瑞深埋進厚厚的雪層當中。


    “囚籠麽?”目睹一切的雲帆目光放空,“不如叫做《無盡的輪迴》...”


    嗖!


    白光閃過,雲帆的身影徹底消散。


    天邊,奧菲科裏依舊在不知疲倦地繪畫著。


    但在這時,冰雪之王的身影悄然出現。


    “奧菲科裏。”它用手爪搭上畫家的肩頭,“你這幅畫有名字了嗎?”


    “當然,電鋸大人!”奧菲科裏說道,“它叫做《囚籠》。”


    “換掉。”


    電鋸咧嘴:“我認為,《無盡的輪迴》是個不錯的選擇。”


    “《無盡的輪迴》?”


    奧菲科裏先是一愣,但旋即輕輕頷首。


    此後,兩道處刑者的身影消失。


    ...


    嘎吱,嘎吱。


    身著羽絨服的身影走出校門。


    來到門前不遠處,他慢慢刨開厚重的雪層,從裏麵拉出一個快要被凍僵的學生。


    “蘇野。”林望不住地打著寒顫,“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跟我迴去...”


    蘇野低聲說道。


    “你說什麽?”


    “跟我迴去!”


    “跟我迴去跳舞!”


    “跳舞!”


    “等等,蘇野,什麽跳舞?你要做什麽?”


    “你忘了?”


    蘇野迸發出怪笑,用力拍打著林望的臉頰。


    “我們一起手挽手,肩靠肩,跳著不知疲憊的舞蹈啊!”


    “來,讓我們把林望拖迴去。”


    “來吧!大家...”


    “請盡情地...”


    “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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