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夫人迴到家,曹二姐兒跟曹大姐兒已經兩眼望穿了。


    “娘,舅媽是怎麽說的?”


    “莫急,你好歹讓娘喝口水才是!”曹大姐兒柔聲細語,拉了曹二姐兒,娘的臉色並不是很好,怕是又在舅媽那邊碰了釘子。


    曹夫人看著兩個女兒歎氣,真的是一個都不讓人省心。大姐兒的性子好,賢良淑德,但是林家那樣的地方,林家大爺屋子裏早就有了丫頭了,以後大姐兒進了林家的門,若林家不把那些丫頭打發了,也要拿出雷霆手段來。若不是當初早就跟林家說好的親事,林家又是不錯的人家,自己都不會同意了這門親事。


    二姐兒莽撞的性子,嫁給誰都要操心。子玨是個好的,但是大嫂到現在都不鬆口,自己也沒什麽辦法。再說了,要是二姐兒配子玨,確實是配不上的,但是,畢竟謝家是自己的娘家,要是二姐兒能嫁給了子玨,哥哥嫂子總歸會多照顧一些的。二姐兒如今一門心思的想著跟子玨的親事,不過是十二歲的姑娘,成天的惦記著自己的親事。一樣教養的姑娘,怎麽大姐兒就這麽懂事,二姐兒就像是永遠長不大一樣。


    本以為大嫂不過是拿喬,等一等或者就同意了,自己也擺低了姿態,親自上門去透了意思,但是嫂子還是不接話,不過是好言好語的繞過去。一迴兩迴不覺得什麽,次數多了,心裏也有些著惱了。雖說子玨是個好的,但是二姐兒也不差,針線烹飪,家事女誡,都是找了嬤嬤來家裏教的,樣樣都是極好的。


    “舅媽怎麽說?這是你一個姑娘能問的話?”曹夫人越想越覺得氣不順,難得說了一句氣話。


    曹二姐兒瞬間紅了眼眶,梗著脖子站著,也不作聲。大姐兒忙笑著打岔,“娘,二姐兒不過是小孩子心性,你別記在心上。這半日去了,可是累著了?我給您捏捏腿!”


    曹大姐兒把曹夫人的鞋子褪了下來,手下不輕不重的捏著,“娘,莫怪二姐兒焦心。子玨原本就是個學問好的,又是一表人才的,在曆陽的時候就有這麽多的夫人姑娘眼巴巴的看著。等到了上京,上京的姑娘多,有那喜歡上子玨哥哥的,怕是舅媽也得動心了。這事兒啊,還是要趕緊定下來的好。”


    曹大姐兒不急不慢的說著,曹夫人心裏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我說了,你舅媽也不吱聲兒,我能有什麽辦法。其實,你爹去跟你大舅舅說一聲,比什麽都管用。但是,你看看你爹現在的樣子,哪裏還顧得上我們母女了。”嫂子畢竟沒有大哥親,要是這件事情跟大哥說了,十有**是能應承下來的。


    曹大姐兒訕訕的笑了,也不吱聲兒了。曹舉人今年也沒有去上京參加會試,早在溫柔鄉了渾渾噩噩了。謝知府對曹舉人十分的不滿,反正曹家娘四個算是靠不上這個當家的人了。


    “我看看什麽時候去找你舅舅說說吧,別梗著脖子給我臉色看了。我一個人辛辛苦苦把你們拉拔了這麽大,好歹,也給我個笑臉。我不過是說了一句重話,這麽些年的功勞苦勞算是都沒了。”曹夫人眯著眼睛看著身邊的大丫頭,好在還有這麽一個姑娘懂事。


    “官哥兒今天的身子可好些了?”早上的出門的時候,奶娘就來說官哥兒有些咳嗽,請了大夫看了,如今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沒事兒,就是有些傷風了。昨天晚上窗戶沒有關嚴實,竄了涼風。現在吃了藥,已經好多了。娘,我看著孫家的懷林倒是壯實的,聽說現在還拜了碼頭上的師傅,學了拳腳。我看,咱家的官哥兒是不是也不能每天在屋子裏悶著,出來透透氣也是好的。”二姐兒覷著曹夫人的臉色,蹭上來,給曹夫人抹了點清涼油,按著太陽穴。


    “孫家的懷林是從小就在田間滾的,跟官哥兒不一樣的。官哥兒從小嬌身慣養的,哪裏吃的了這樣的苦。我隻盼著他快些長大,慢慢的身子骨好起來才是。天天吃藥也不是那麽迴事兒,還是找個大夫看看,開了藥膳吃著。俗話說的好,是藥三分毒,咱們也不能老是吃藥耗著。”在曹夫人的眼裏,官哥兒自然是跟懷林不一樣的。農家的孩子壯實,跟富貴人家的總歸是不一樣的。


    曹夫人歇了一會兒,不放心,還是起身轉到官哥兒的院子去看看。


    謝子玨點了這科榜眼的事情,很快就在曆陽城傳開了,送禮的恭賀的人在謝家門口排了長隊。但是,謝家都閉門不見,謝知府出來的也少了。每天放了衙,就立馬迴了府。


    這迴孫家跟柳家還是照著往年,給謝知府偷偷送去了兩個莊子,都是在外地的,在謝子玨的名下。是讓謝府的管家幫著遞進去的,孫柳兩家都沒有使人上謝家的門。謝子玨的好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到了五月,果然是翰林編修,在上京算是定了下來。


    曆陽的五月已經是很熱的天氣了,連天的陰雨綿綿,但是人們都談論著孫家的喜事兒。孫家二十多歲的大姑娘總算是嫁出去了,孫家擺了三天的流水席,倒是孫家的女婿叫黃勁鬆的,才十七歲,以前倒是從來沒見過,也沒聽說過。現在看看,倒是一表人才,看樣子也不是個粗人,在曆陽城的一個小院子裏迎娶了李春花。


    說起來,這門親事成的也不容易。畢竟,黃勁鬆的身份尷尬,在曆陽都是很少出門的,畢竟私生子的身份不怎麽好見光。黃勁鬆跟李春花也是無意間認識的,黃勁鬆住在東廂房,正好就靠著孫家。春花母女住的院子跟那東廂房也不過是隔了一層牆。一日,黃勁鬆開了後窗,看到了掉在屋後麵的小巷子裏的絲帕,繡著冷峻的梅花,倒是頗有一番意味。


    那小巷子平時也沒有人,以前是跟孫家的院子連著的,後來把房子租了出去,就在兩個院子之間起了一堵牆,後麵的小巷子出了偶爾有個婆子來打掃之外,也沒人過來。


    黃勁鬆正在疑惑怎麽會有一方帕子,翻過窗戶,準備去撿起來的時候,就看到那孫家的後門開了,一個翠色衣裳的姑娘走出來,黃勁鬆撿了帕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春花也吃了一驚,沒想到一個死胡同裏麵還會有人。當下就紅了臉,就要關了後門迴去。


    黃勁鬆連忙叫住了春花,把帕子塞到她手裏,就翻窗迴了屋裏。春花迴頭看了一眼,就關了門進去。後來,黃勁鬆閑時就時時的聽著隔壁院子的動靜,果然,除了木魚的聲音,還有個年輕的姑娘的聲音。那姑娘的小丫頭,貌似是個冒失鬼,每天都是咋咋唿唿的。


    後來,黃勁鬆就時時的開著窗戶,聽著那邊的舉動,偶爾,那小丫頭會出來撿東西,黃勁鬆就會讓她幫著送些禮物。或者是時興的胭脂水粉,或者是時興的簪子發飾。總之,黃勁鬆總讓家裏的管事幫著出去帶些東西迴來。


    春花知道黃勁鬆的意思,但是,畢竟兩家並不熟悉。偶爾會讓春花幫著送些香包之類的,春花娘常年吃齋念佛,家裏都是檀香味兒,送過去的香包也是春花選了花瓣兒曬幹了,混了檀香的香包。


    一來二去,黃勁鬆知道了春花是孫家的幹女兒,就動了心思。春花有自己的顧慮,黃勁鬆也有自己難以啟齒的身世。兩個人雖然都是苦命的人,但是難得兩人惺惺相惜。


    後來的黃姨娘上門的試探,春花的答複,孫朗跟柳月娘自然就明白了,痛痛快快的答應了親事。嫁妝上也不含糊,上好的家具早早的就鋪進了黃勁鬆的新房,帶走了曆陽城外三十畝地的地契,另外還有銀票五百兩,各種首飾衣料若幹。


    雖然是幹女兒出嫁,但是孫家抬出來的嫁妝讓人咋舌,都是厚厚的箱子實實在在的抬出來,看上去不像是作假的。因為黃勁鬆的親爹親娘不方便出麵,黃家也早就已經沒人了。柳良和帶著管事充當了婆家的人,在黃家的院子裏幫著招唿鄰裏親戚,算是風風光光的把親事辦了。


    白氏的肚子已經是六個月了,如今出來走走也沒什麽事情了。黃姨娘躲在後院,偶爾掀了簾子看一眼,白氏帶著寶丫頭陪著。“親家姑太太可莫要哭了,畢竟是喜事兒,該高興才是。”


    黃姨娘又歡喜又傷心的落淚,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說的對,這是好日子呢!我該高興才是!”


    黃姨娘豎直了耳朵聽了,等到前麵禮成了,就打算從後門出去了。黃勁鬆的親爹這個時候是不能出麵的,黃姨娘不無遺憾,但是還是要早早的去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親家太太!坐吧!”白氏低低的在黃姨娘身邊說,把黃姨娘按在了上座的椅子上。後門開了,進來的可不就是富商鄭克,肥頭大耳的,看上去倒有幾分激動,是老肖陪著進來的。老肖衝著鄭克一拱手,“鄭掌櫃的先坐著,前麵已經禮成了,等喝了媳婦茶,我再帶您偷偷的出去。”


    “哎!好好好!”鄭克歡喜的腮幫子的肉都在抖動。


    原本黃勁鬆就對自己的親爹是諸多的不滿,但是自己名義上的爹娘早就已經過世了,不得不在這邊的院子住著。等到有了機會成家,自然是想離得遠遠的。隻是,可憐天下父母心,更何況,鄭克子嗣單薄,自然是不忍心親兒流落在外的,但是家裏的大娘子厲害,怎麽都不可能把這個兒子領迴家的。


    黃勁鬆年輕氣盛,孫家跟柳家也有自己的考慮。黃勁鬆還年輕,以後說不得還要鄭克照拂一二才好,現在肯不能就這麽決絕了。再者說了,畢竟是親父子,哪有一輩子的仇。


    黃勁鬆帶著蒙著紅蓋頭的新娘春花進來,就看到了上座的鄭克,臉色就變了變。給黃姨娘敬茶是原先就說好的,如今鄭克怎麽也在堂上?


    柳良和咳嗽了一聲,拍了拍黃勁鬆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身邊的新娘春花拽了黃勁鬆的手,黃勁鬆隻得在墊子上跪了下來,給爹娘敬茶。黃勁鬆雖然跪的不情不願的,但是鄭克早就歡喜的不行了。連喊著好好好,就把一個厚厚的紙包遞給了春花。


    “原本以為這輩子都送不出了,好孩子,快起來吧!”鄭克的媳婦兒禮是早早的就備下的,但是真的沒想到能喝到媳婦兒茶。


    黃姨娘自然是更加激動的,準備好的媳婦兒禮立馬就給了春花,“這是家用,以後廷堅就靠你了!”黃姨娘是把自己攢了一輩子的身家都交給了春花了,包括自己的兒子。


    白氏跟柳良和看了唏噓,白氏作為大娘子自然是不喜這樣的外室的,但是黃姨娘為人坦蕩,做事做人也是謹守本分的。要不是當年家裏實在是過不下去了,又受了鄭克的哄騙,也不會就這麽巴巴的做了人家的外室。雖然生了兒子,但是兒子都不能叫自己一生親娘。


    鄭克跟黃姨娘歡歡喜喜的走了,黃勁鬆帶著春花也去了新房。掀了蓋頭,喝了合巹酒,黃勁鬆子要去前麵陪客。春花拆了發飾,洗幹淨了白乎乎的臉麵,換了幹淨的輕便的衣裳。才有空看看公公婆婆給的東西。


    黃姨娘給的自然是先前就說好的,攢好的銀票,還有各種首飾單子,另外還有城外的十五畝地。倒是鄭克的大手筆嚇到了春花,正是曆陽城外的土地跟街上的鋪子。還有厚厚的銀票,春花也不知道多少,畢竟,有些許字還不認識,總歸是要問了黃勁鬆才知道。


    春花定了定心神,把這厚厚的紙包都鎖起來,先藏起來,以後慢慢的說才是。而且,照著黃勁鬆的說法,既然是出來了,以後就不會再迴去了,自己也不會人了鄭家的。所以,鄭家的東西是不能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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