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來臨前的最後一道餘暉,將這座城市的高樓染成一片昏黃,一個神情憂鬱的青年坐在天台上,手中拈著一片薄薄的透明鱗片,在黃昏中映射著迷人的光芒。青年凝視著鱗片,怔怔出神,所有的感情都隻能化為一聲深深的歎息。


    忽然,青年神色微動,手指一翻,鱗片消失在手心中。拿起一旁的飲料,咕嚕咕嚕地喝了一大口,舒暢地打了個嗝,一掃之前的憂鬱,一股毫無來由的嬉笑爬上臉麵,遠處望去,赫然一個尋歡作樂的富貴公子模樣。這時,青年身後擱在架子上的一株花草蠕動起來同時往上生長去,短短幾秒鍾便瘋狂生長到一米多高,又戛然而止。那生長出來有雙指粗的枝條擺動間組合成一個大字形,有手有腳,與人無異。片刻後,那人形植物的腳邁了出來,接著是身子、手、頭與那株花草脫離,組在軀體的枝條相互融合,顏色也從綠色變為了白色,最後化為一名身穿白衣的儒雅中年人,精神飽滿,雙目炯炯有神,嘴角含笑,讓人倍感親切。


    青年似是對身後發生的一切並不知曉,依然喝著飲料,欣賞著晚霞,嘴裏還哼起了小曲。柏相早已聽聞幽皇性格乖張,也不在意,站在身後,輕聲道:“幽皇大人!”


    然而青年沒有反應,柏相提高聲音,道:“幽皇大人!”


    話音剛落,就見殘影晃動,一陣風迎麵刮來,柏相身子一顫,下意識防備起來,卻見青年的手穩穩地搭在自己肩膀上,臉上笑意盎然,調笑道:“老朋友,怎麽想起來找我了!”


    老朋友?


    這話讓柏相心中一陣發怵,自己從來沒跟你說過話,怎麽就老朋友了!憑著上個時代的觀察,自己認定幽皇雖然行為無常,但還是講些情義,可沒想到真麵對麵起來會這麽難對付。第一句話就讓平時精明的柏相發起愁來。


    “此次,在下是想請幽皇大人幫個忙!”


    “嗯?”青年又一陣風似地消失了,再出現時,躺在了花架。眼睛瞧著天空,似在思考。


    善於為人處事的柏相立刻明白了,翻手拿出一個比手掌略大的機械球,上麵淡藍色的光華流轉著,組成名種圖案。倘若有人類工程師在此,就能從中看出來自未來的神秘科技。


    “這是在下上個時代找到的新奇玩意,聽聞幽皇大人喜歡收集這些,故而想送給大人!”


    青年看著那機械球,上麵裂紋密布,仿佛是碎了之後,一堆碎片拚湊而成的,但是裂紋中有白光閃現,偶爾碎片飄浮起來,現出裏麵密集的光線,挪了個位置,又重新嵌進了球麵,甚是奇異,臉上不知不覺露出了喜愛之色。


    柏相見此,心中安定了下來,隻要沒有做到無欲無求,誰都有破綻,任機械球往青年手飛去,道:“事成之後,在下還有重謝!”


    青年端詳了下機械球,收了起來,隨口道:“什麽事!”


    柏相神情微鬆,張開手掌,從中浮現出一粒微小的白色泥土,道:“這是冥東土!希望幽皇大人能幫我找找這個世界上是否還有其它冥東土!”


    青年瞅了一眼那飄浮著的泥土,又望向天空,看他神情似是在思索,又似在迴憶。過了會,便道:“沒有!”


    柏相微微歎了口氣,收迴了冥東土,道:“還有一件事,幽皇大人能否幫我找到火皇?”


    “哦?”青年帶上了極大的興趣,笑道:“你找他幹什麽,不會是想要他的皇心吧!”


    柏相點點頭,道:“找到之後,還請幽皇大人再為我護法一次?”


    “哈哈!”青年大笑道:“可以,可以!我正愁沒事幹呢!”笑畢,又戲謔道:“你就這麽想成皇?”


    柏相心中多了份忌憚,輕聲道:“這隻不過是遲早的事!”


    聽到這話,青年覺得有點意思,不覺想起自己,又大笑起來,笑聲嘹亮,直貫升空,邊笑邊往嘴裏灌飲料,一股莫名的悲傷之意迅速彌漫開來。柏相在一旁看得是莫名其妙,不知所以。


    柳夜隊伍在沙漠中行了三個多小時,中間不停地檢查導航儀,在起伏不平的沙丘上上下下,終於到了刺炎補給站。在滿天閃耀的星光下,夕日熱鬧的基地大部分被風沙所掩埋,隻剩下最中間幾座破敗的塔樓高聳著,下半部分已經被埋進了沙漠中,附近還有些殘垣斷壁頑強地從沙子中冒出尖來,一眼望去,天地間有股英雄遲暮的悲涼之意。


    “老嶽,開門了!”史真朝通訊器喊道。


    “知道!”通訊器傳來一聲更響的吼聲。


    沙丘斜坡上出現了一道車門,車隊開了進去,機器將泄進車道上的沙子排了出去,又關上了門。刺炎基地的地麵部分被毀了,但地下部分依舊完好。進了門,把車停在車庫裏,迎接柳夜他們的是一個留著一大把粗而雜亂胡須的粗獷男子。


    “老嶽,你都多久沒刮胡子了,不會是刮胡刀掉沙漠裏了!”一下車,眾人就哄笑道,想來都是和這老嶽關係非凡。


    “要你管!”粗獷男子聲音洪亮,瞪了他們一眼,朝向柳夜自我介紹道:“我叫嶽騰,刺炎補給站的負責人,平時叫我老嶽就可以了。你就是柳兄弟吧!你要休息下,還是直接去礦井!”


    柳夜想早點去看看,道:“直接去。”


    “好咧!”嶽騰點點頭,在前方帶路,史真他們被嶽騰瞪了一眼後,竟然也老實本分地跟在後頭。


    路過機庫,柳夜見到不少人在搬運東西,望著那停著的一架架飛機,道:“老嶽,你這補給站居然還有飛機!”


    嶽騰頗為得意,胡須亂顫,道:“嘿嘿,那是我們底子大,刺炎以前可是大型軍事基地呀!很多設備都沒運迴去,總部也想在這邊建個觀測站,所以這些東西還是很齊全的!”


    又走了一段時間,轉過一個彎,前方霍然變成了下坡道,這通道並不陡峭,但是周圍逐漸變窄,牆壁上架起了鏽跡斑斑的支架。前方的安全門更像是鏽死了,要猛撞下才能打開,一時引得頂上的燈泡搖曳不止,燈光本就是昏黃,現在搖起來,這狹窄的通道就像鬼屋一樣。


    嶽騰哈哈大笑道:“這礦井都廢棄好久了,平時都不在檢查範圍內,也沒什麽人來,幾個月前那事,也是很意外發現的,不要太在意!”


    柳夜倒是不在意,看身後的那一群人像好奇寶寶似地不停地東瞧西瞧,估計也不知道什麽叫害怕。


    到了一個像控製室的地方,嶽騰道:“我在這邊開通風機,你們沿著這門直走就可以了。要走很久,等下就看到岩漿了,差不多就那地方,上次發現了紅鬼!”


    柳夜驚疑道:“岩漿?”


    “嗯,我們上次發現時也很奇怪,以前肯定是沒有的,應該是在礦井廢棄後出現的,但具體是什麽時候,就不知道了!”


    柳夜想起了在東地看到的岩漿畫麵,欣然打開門,帶著隊伍往裏走去。見柳夜他們離開了,嶽騰走到房間另一側,看著占了整個角落的大機器,喃喃道:“上次就感覺它快報廢了,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用!”


    這裏的通道更窄了,兩人並排走都有些困難,一群人剛剛還安靜地跟在後麵,一進來又開始窸窸窣窣地議論起來。柳夜在總部紀律嚴明慣了,對這邊無拘無束的氛圍感覺新奇,他們也隻是話多了點,沒什麽出界的地方,就懶得管了。


    打開手電照著周旁,牆壁上的支架已經被鏽蝕得差不多了,不由讓人懷疑它還有沒有支撐作用。沒走幾步,柳夜腳下一滑,一個趔趄就直接坐到了地上,往下滑去,手電也掉了下來,骨碌地往下滾去,不一會兒就消失在拐角。借著滾下去手電的光芒,柳夜看清了這個下坡道,坡度不大,但地麵有些光滑,還有沙子,很難站住腳。柳夜兩手抓在牆壁凹凸不平的石坑上,雙腳踩住牆壁和地麵的交接處,勉強穩住了身子,鬆了口氣,朝後喊道:“你們……”


    話剛出口,後麵一陣嘈雜聲傳來,柳夜頓時感覺有人撞在自己背上,手腳死死地頂住牆壁凸出來的石塊,方才沒有一起落下。


    “隊長不好意思啊!”魯廣靠在柳夜背上,訕笑道。


    柳夜唿了口氣道:“沒事!”往後看去,發現隻有魯廣和另一人滑了下來,其餘人應該都是穩住了,手電的燈光在上方忽閃忽閃的。


    “所有人注意,控製速度!”柳夜喊道。上方陸續傳來了迴應聲。


    柳夜站了起來,靠著後麵魯廣的手電光,小心地往下走去,走著走著,速度越來越快,到最後不由自主地跑了起來,不過手一直扶著牆壁,倒不會像之前那樣滑倒。跑了十幾分鍾,柳夜看到前方漆黑一片中終於有了光芒,隻不過那光芒有些泛紅,空氣也悶熱起來。停了下來,朝後方喊道:“到了,所有人小心!”


    柳夜慢慢靠近出口,往外探去,這是一個三四十平米大小的房間,裏麵堆著一些雜物,柳夜的手電就靜靜地躺在那堆雜物前。朝裏環視了一圈,沒什麽情況,柳夜向後招招手,走進了房間拿迴自己的手電。隊員從通道魚貫而出,柳夜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安靜,因為柳夜看到了房間中的一個出口正有紅光透出,陣陣暖風吹來,離岩漿已經不遠了,要做好遇到魔的準備。


    這個房間應該是以前礦工臨時放東西的地方,柳夜看到不少破碎的礦帽、衣服,周圍還有好幾個出口,黑洞洞的看不出通向哪。待所有人集結完畢,柳夜小聲吩咐道:“等下有可能會遇到魔,都小心著點,還有別亂說話,保持安靜!”


    “是!”眾人放低了聲音應道,幾個大漢嗓子本來就大,如今壓低了聲音莫名有種好笑的感覺。


    柳夜滿意地點點頭,端起槍帶頭往那泛著紅光的通道走去,其餘人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麵。剛進通道,一陣熱浪襲來,柳夜額頭上冒出了點點的細汗。咽了口水,輕手輕腳地朝前走去,這也是條下坡道,但比之前那條要平緩得多,沒走幾分鍾,柳夜看到了出口,站在裏麵就已經能看到有一條寬闊的岩漿河橫在出口前,從左往右緩緩流淌著。柳夜小心翼翼地緊靠在通道口牆壁上,往外瞧去,岩漿河從黑魆魆的洞口蜿蜒而來,又靜靜地蜿蜒而去,兩邊的河岸有些發黑,平坦可以站人,上麵每隔段距離還立著根石柱。


    “隊長,怎麽樣了?”史真從後麵探過來,往外看去。柳夜正尋思著要不要出去,看外麵這架式明顯是人工所為,萬一被魔發現了怎麽辦,來的時候怎麽沒問一下那紅魔的特征呢!柳夜罵了自己一句,做事太急,都沒考慮周全!


    “那河裏好像有東西爬出來了,隊長!”史真又道。


    “什麽!”柳夜急忙往外看去,隻見河中伸出兩隻紅通通的岩漿手,上麵還帶著些黑色的岩塊,攀住河岸邊緣往上爬去,動作遲鈍。柳夜估計這就是嶽騰口中的紅鬼,又盯了它半天,光是上岸就花了好幾分鍾,不由懷疑起來,這紅鬼難道真的不是魔而是鬼?後麵的隊員一個個忍不住好奇心也擠了上來,本來這裏溫度就高,柳夜全身早濕透了,現在一個個汗淋淋的身體擠在一塊,又悶又熱。


    “隊長,要不要上去幹他?”一人道。


    聽到此話,柳夜深深地歎了口氣,以前曾經與後靈軍隊一起作戰過一次,隻覺得他們做事太衝,根本不怕死,當時還以為隻是特例,現在看來是所有人都這樣。雖然自己也想上,但對方實力還沒確定,也不知道岩漿河裏還有沒有這種紅鬼,就這麽冒然衝出去,跟送死有什麽區別!


    “再等等!”柳夜道:“陸沙,把采集器給我!”


    後麵遞來一個手掌大小的采集器和小方顯示屏,柳夜把采集器對著外麵那岩漿怪,從腳底慢慢推了出去。顯示屏上立刻有了岩漿怪的影像,呆頭呆腦的,隻有頭、手、身子,沒有腳,緩緩往牆壁挪去,速度和岩漿河一樣,隻比蝸牛快一點,身後的地麵被灼燒出一道粗黑的痕跡。


    正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顯示屏上時,一陣轟鳴聲忽然炸開,將柳夜等人從沉思中驚醒,接著像是地震般,整個礦井劇烈震動起來,碎石灰塵紛紛落下。岩漿怪也仿佛是受了驚,乍然化作一灘岩漿,急速注入了岩漿河中。下一秒整個岩漿河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倒流而上,速度快得足讓人誤以為現在才是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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