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和北方不一樣的就是暖和。溫暖的天氣加上眾多的名勝古跡,一時間迷住了阿順。

    阿順隨著小姨逛了好幾天,累的幾乎要暈了。

    終於,姨夫去外地了,小姨又約了她的一幹朋友,阿順終於有時間自己自主去做一些事情。

    買了一張交通地圖,背著小背包,一個人行走在陌生的街上。

    天色漸漸晚了。霓虹燈遠遠近近一個一個閃起來,跳著屬於這個城市獨有的繁華。雪花突然從天而降。這些冬天的天使歡躍著將春節的氣息充斥了每個角落。

    阿順停下來,仰頭看著天空。那裏也下雪了吧!鄉村的雪要比這兒美太多了。還是喜歡農村裏的春節。雖然冷,心卻很溫暖。

    前頭一家醫院外頭掛著一個條幅。寫著:春節送溫暖,大型診療活動。即日起至08年2月30日。

    阿順不由得笑了,騙術越來越高明了。正想離開,不經意一瞥,一個人影閃進了旁邊的住院部。阿順跑進去看了又看,不知道那個人哪裏去了。那個人影說不清是哪個,阿順隻是覺得很熟悉。她沒有尋到什麽,轉身出去買了些零嘴迴去了。

    電視裏播放的又是韓劇。

    “老是這種東西!就不能拍點不那麽幼稚的嗎?”阿順換到了新聞頻道,裏頭正是一首奧運的宣傳歌曲。迴頭想想剛才的肥皂劇,裏麵的男主角除了長相,還真是像唐大公子呢!

    “順兒!快快快!趕緊的!”小姨拎著一大堆東西,突然間出現門口。真是虧得她能自己打開門。

    阿順慌忙拿了條毛巾遞給小姨,伸手提過東西往屋裏拿。看看擱了滿地的東西。真是敗給她了。阿順走過來倒了杯水遞給小姨。說,“你下一次買東西,最好趁姨夫在的時候。不然,連個提東西的人都沒有。”

    “好!先來看看吧!”小姨笑著喝了口水,彎腰將袋子裏的東西取出來。

    “啊……”阿順看了看那些東西都傻眼了。“這……這麽多啊!不會是把人家的東西都搬迴來了吧?!”

    “不會!他們還多著呢!就幾件啊!來!試試!”小姨不以為然的抖抖手中的衣服。

    “給、給我的?不要啦!”阿順這下可真傻眼了。

    “幹嘛?!怎麽說也是我辛辛苦苦挑了又挑,才買的。看不上?”

    “不是!聽我說……”阿順實在有些招架不住了。總算知道為什麽人家說,男人最怕陪女人逛街。

    “說什麽啊?試了再說!”

    結果阿順還是乖乖地進房換衣服去了。

    “哎!這就對嘛!果然是佛要金裝、人要衣裝!不錯!”小姨很滿意地伸手攬過阿順的舊衣服,一把扔進櫃子,順便鎖住。“以後就別穿你那土了吧唧的衣服!”

    汗!你幹嘛不鎖進保險箱裏!

    鏡子裏的阿順簡直像是另一個人。

    白色的貝雷帽,黑色敞領及膝毛衣,米色對排扣小外套,白色針織長圍巾,黑色防寒緊身褲,外加一雙乳白色的長靴。時尚不失端莊,漂亮而又不失可愛。不得不佩服小姨的眼力啊!

    “順兒!你自己去醫院吧!剛有個重要的客戶打來電話,實在推不掉。中午可能還要陪他去製造廠……”小姨風風火火地收拾梳妝。

    “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不都事先約過了嗎?!沒問題的。”阿順看了看表。說,“小姨!我該走了!拜拜!”阿順衝小姨擺擺手,脫掉帽子,取過包包,出門走了。

    醫院人可真多。

    阿順在人群裏搜尋著她要去的地方。

    一陣喧嘩,一行人推著救急床破門而進,直接就進了急救室。還沒過兩分鍾,唿天搶地的哭聲就從急救室傳了出來。旁邊過來的人一把將阿順推開,衝進了急救室。

    阿順呆了呆神。身上被推過的地方還在隱隱的發疼。

    “您好!是劉主任吧!我是跟您約過的--靳順!”

    “哦!對!你……怎麽?一個人?”大夫是一個花白頭發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的老頭。

    “他們都有事!再說這就是看一下而已。”

    “你先說說情況!”

    待阿順說完,就是一係列的檢查。阿順摸摸包,那點私房錢已經見底了。

    “這樣、你明天一大早空著肚子來做個血檢。”

    第二天的血檢做完,老頭說:“過一個禮拜結果就應該出來了,你到時再來。”

    一周後

    “你一個人嗎?”

    阿順不覺好笑,醫院好像隻會跟病人家屬溝通似的。

    “您有什麽話就跟我講好了!”

    “嗯……”

    “怎麽說我也是個符合法定年齡的成年人了。再說,對於我的身體狀況,我比別人更有權力知道吧?!”

    “好吧!片子這些顯示……顯示顱內……也就是大腦內,有那個、不明腫塊。並不是很大!”

    “腫、腫塊?”阿順不禁覺得可笑,厲聲道,“你說什麽啊?!”

    “這是經過我們專家組一致討論過的,沒錯!顱內腫瘤!”

    “等、等等!你再說一遍!玩笑沒有這麽開的吧!”阿順紅著眼睛拿過診斷資料,一把拉開門出去了。

    阿順用力甩甩頭從醫院跑出來,眼淚不小心掉了下來,“為了賺錢,是的!是為了賺錢他們故意這麽講的。”她喃喃地說著上了公交車。

    醫院一間一間的跑。終於,從第六家醫院出來,阿順停頓了下來。腦子一瞬間一片空白。站在十字路口的阿順,不知道怎麽迴事了,不知道該去哪裏,不知道該怎麽辦。

    阿順一步步走到公交站牌下,搭上車迴小姨家去了。

    進了門。小姨沒在。

    阿順上了個洗手間,盯著馬桶發了半天呆。突然,她拉開門出去。從包包裏找出各個醫院的診斷資料,抓起茶幾上的打火機又進了衛生間。

    她掀開馬桶蓋,又將通風扇打開。點著打火機,將手中的東西湊到火上點燃。紙張和片子燃燒的煙霧嗆得阿順不住的咳嗽,眼淚也被熏得嘩嘩直流。

    “叮鈴”門鈴突然間響了。

    阿順慌亂的將還沒燒幹淨的紙張塞進馬桶裏,一把蓋上蓋子,胡亂摁了兩下衝水開關,匆匆跑去開門。

    “這裏是馬毅先生家嗎?”

    “是!您是?”

    “我是快遞公司的。這裏有馬先生的一份快遞,麻煩您簽收一下。”

    “簽這裏嗎?……可以了嗎?”

    “好的!再見!”

    “再見!”阿順衝那個小夥子擺擺手。跑進衛生間打開馬桶蓋。那些東西已經不見蹤影了。總算鬆了口氣,可是莫名的很累,很累很累。

    “阿順啊!怎麽了?胃口不好?”

    “沒有!那個……”

    “怎麽了?”

    “嗯--小姨!”

    “哦!說!”

    “我想迴家!”

    “怎麽了?這兒不好嗎?”

    “不是!馬上就高考了,我迴去要準備複習了。”

    “我們順兒懂事了!打算什麽時候迴去?”

    “晚上吧!”

    “今天晚上?!不行!”

    “明天有一次模考!很重要!”

    “不去不行嗎?”

    “嗯!”

    “好吧!哦!對了!去醫院了吧?怎麽說?”

    “挺好!說是壓力太大了。”

    “我就說嘛!我高考那會兒,一下子瘦了20多斤……”

    阿順並沒讓小姨送自己去車站,她把東西寄存在車站,又去了醫院。

    “咦?!你怎麽……?”阿順從接診室跟醫生談完出來剛好碰到姨夫。

    “順兒?你、你怎麽在這兒?”姨夫顯然嚇了一跳。

    “你怎麽在這兒呢?不是去洛陽嗎?”

    “那、那個……”阿順這才注意到姨夫正扶著一個女人。

    “她是誰?”還沒等阿順問,那個女人率先開口了。

    “她、她……”姨夫的臉極其難看。

    “你是誰?”阿順被女人的高傲與無禮弄得很生氣。

    “哼!我是他老婆!”

    “老婆?”阿順被這個答案驚得夠嗆。

    “雖然還沒舉辦婚禮,不過,那是早晚的事了!你還沒迴答我呢!”

    “是嗎?”阿順黯然地問姨夫。“是、真的嗎?!”

    “……”姨夫沒有說話,隻是可憐的望著阿順。

    “叭!”一個脆亮的耳光扇的姨夫半邊臉透紅透紅的。

    “你幹什麽?”那個女人首先無法忍受的尖叫,“瘋了吧你!”

    “瘋了?!你也瘋了嗎?”阿順雙手抓住姨夫的胳膊,淚眼汪汪的問,“你、也瘋了嗎?”

    “馬毅!你跟她什麽關係?……說啊!”那女人被激怒了。

    “我們……”阿順失望地看著姨夫。

    “順兒!”姨夫近乎祈求的看著阿順,那表情讓阿順無比厭惡。

    “我們沒關係!是我弄錯了!”

    阿順走出醫院,頭像是要爆炸了。她無力的靠在牆角。

    “順兒!”姨夫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對不起!”

    “你向誰說呢?!我是誰?你還知道嗎?”阿順冷冷地說,“恐怕已經不記得了吧!”

    “順兒!我知道,我說什麽你也不可能會原諒我。可是,你聽我說好嗎?”

    “你該向小姨說吧!說說你都去哪兒了!都和誰在一起!做什麽了!”

    “是我騙了你小姨!是我混蛋!”姨夫抓著阿順的肩膀流著淚。

    “你去和小姨說吧!要不我我把小姨叫來你跟她說吧!”

    “我求你!順兒!我沒臉麵對她……”

    “怎麽會?我去把她叫來吧!”阿順掙脫姨夫的手欲走,又被姨夫抓住。

    “順兒!求你別去!”姨夫居然跪在了阿順麵前,哭著說,“我對不起她,可我……我不是故意的!”

    “小姨那麽愛你啊!她那麽好的一個人啊!你、你究竟覺得怎麽不好了?”阿順真是鄙視眼前的這個男人。

    “沒有!她非常好!是我、是我混蛋!……”

    “那到底是為了什麽啊?”

    “你小姨她……她不能……不能生孩子……其實……我……”

    “就為了這個?所以,就找個能生的?!”

    “不是的!我一時糊塗……”

    “你還愛她嗎?心裏還有她的位子嗎?”

    “我……”

    “如果你還有那麽一點愛她的話,就迴頭吧!”阿順甩開姨夫的手,丟下他一個人跪在那裏。

    坐在車廂裏,阿順望著窗外飛快閃過的風景,眼淚不知不覺爬滿了臉。

    “如果治療呢?能治好嗎?”

    “手術隻能切除一部分!”

    “那剩下的不能了嗎?”

    “風險太大了!”

    “成功的幾率是多少?”

    “40%,術中的風險比較大,畢竟……腫瘤……長在了神經密集區和……腦幹!”

    “除了手術呢?”

    “再就是化療!”

    “成功的幾率是多少?”

    “化療隻能延長生命,至於能延長多少,那要看化療過程中的腫瘤活體的成長狀況……”

    “那麽,一旦、住進了醫院,就、就不能出去了,是嗎?”阿順嘴角勾起一絲苦笑。

    “……”

    “如果住院,我能、活多久?”

    “一年到兩年吧!要看治療效果!”

    “大概要花多少錢呢?”

    “保守估計40萬吧!”

    “40、萬……”阿順垂著臉喃喃地念著,眼睛閃了閃。她抬頭對著大夫笑了笑,那笑容無比的蒼白。頓了一下,說,“如果不治,能活……多久呢?能撐到高考嗎?”

    “呃……可、可以……吧!”

    “謝謝!”阿順起身走到門口,拉開門,說,”我希望,這件事除了您和我,再沒有別人知道!”說完走了。

    蒼天!如果,可以的話,請接受我的禱告。

    我不是你忠實的信徒。但,請聆聽我的禱告。讓我安靜的走完這些日子,安靜的躺在屬於奶奶懷裏的那片黃土上,沒有什麽喧鬧的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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