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雪雖然同意延請董白,其實心內不過是將之作為柳如是來之前的替補而已。畢竟正如班主所說,不知道柳如是什麽時候到,甚至不知道她答不答應。


    但在花雪心裏,對班主給董白的評價並不在意,柳如是就文學和藝術才華而論,曆來被認為是秦淮八豔中最出色的,何況跟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繡莊千金董白比?


    無論是班主還是陳沅,對於花雪不主動接觸董白,而是讓陳沅親自去接觸的知趣的態度,都給予了高度評價,這才是不沾花惹草的好孩子。


    其實大部分母親對於自己兒子沾花惹草是報以鼓勵的態度的,對丈夫和兒子從來都是區別對待。但是班主對於花雪和陳沅的愛戀,除了被虐狗以外,更多是看到了先生和她自己的影子,所以如果花雪負了陳沅,在她看來就是先生負了她自己,不可原諒!


    由於按照習俗,探望病人上午去更加合適,班主決定第二天早上,領著陳沅去探望白氏。屆時,陳沅跟董白接觸一下,如果合意,便直接延請。至於花雪,跟班、護衛,禁止跟董白接觸。


    當班主向陳沅推薦董白之時,董白正陷入糾結之中。


    半塘河濱,董家幽居,白氏臥病在床,董白在接待客人。


    董白對麵是一個乍看上去慈眉善目,眼神中卻隱藏尖酸刻薄的婆子。


    “錢婆婆,秦淮河畔的畫舫真的安全嗎?不會有客人逼迫?”


    “董姑娘你放心吧,秦淮河畔的畫舫都是官舫,背後都是朝廷做主,哪個客人敢逼迫?不要命了嗎?”


    董白點點頭,如果真的是朝廷在背後撐腰,畫舫雖然常常離岸,畢竟還在城內,應該沒有誰敢正大光明的挑釁朝廷。


    “那錢婆婆,南京距離蘇州不能說遠,但也絕對不近。小白一介弱質女流,從未離開家門,這一路如何保證自己安全?”


    “這董姑娘你更可以放心了,這是朝廷官舫請姑娘前去賣藝,沿路雖沒有官軍護送,卻也都是乘的官船,安全無虞。”


    “我即便在秦淮掙到了錢,遠水解不了近渴,又怎麽給娘親看病?”


    “既然請姑娘去,自然這些已經為姑娘謀劃好了,不會讓姑娘有後顧之憂。南京教坊司的名頭,安排個人定期給姑娘的母親看病付賬,那還不容易?屆時也自然有人幫姑娘寄錢迴家。姑娘也不用擔心銀子到家,缺斤短兩,負責寄錢的人自然知道什麽錢動得,什麽錢動不得,定然是拖家帶口的可靠之人,跑不了的。”


    “可是,可是。”董白明顯還有種種顧慮,但是給母親治病,家中餘錢即將用盡,繡莊那邊經營,她卻也不懂,每日裏賬麵上非但沒有餘錢,反而還虧損不少,董白幾乎是走投無路,又要強迫自己答應。


    董白一直試圖找借口說服自己不去,也算靈光一閃,終於又有了借口:“錢婆婆,即便董白不顧自身之名,又豈敢讓父親泉下蒙羞?這事情如何能夠答應?”


    錢婆婆早把董白看穿,知道這些問題看似是她答應的阻礙,其實隻要繞過這些問題,董白道理上就算答應了,隻剩下心裏還會接著掙紮:“董姑娘你這就多慮了,隻要你改個名字,南京城難道還有人能認出你來?如果實在怕祖宗蒙羞,改個姓又有什麽大不了的?”


    董白明顯被說動了,但拋頭露麵,逢迎賣笑,顯然與她多年所受教育不合,更與她自己的性子相悖。


    錢婆婆也不著急。她自然早知道董白這種家教的女子,不到走投無路,是絕不會答應出來賣的,哪怕至少名義上還是賣藝不賣身。她之所以不著急,是因為她對董白還算了解:死要麵子,傲氣十足,即便有人想要幫她,也會被她拒絕。至於其它謀生手段,她要是個男的,還能去考個秀才,弱質女流,能拿什麽謀生?不外乎賣給這家還是那家。以董白的愛麵子,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怎麽可能答應在蘇州賣藝?離開蘇州,首選自然是秦淮,那她還有什麽可著急的?


    錢婆婆以前聽秦淮河上的鴇母說過,這種傲氣的女子,逼她就範,就像熬鷹。不能著急,一急,說不定她就尋了短見。得讓生活一點點逼迫她,等熬到時候,她一步步墮落,最後自然就千依百順,讓幹什麽幹什麽了。


    於是在董白表示還要再考慮考慮的時候,錢婆婆仍然是慈眉善目,什麽也沒多說,隻說明日再來問詢,連催促都不催促,反正該著急的是董白,她著什麽急?


    這一夜,在蘇州,花雪和陳沅仍然在桃花庵過著平靜的生活;班主在梨園迴憶著先生還在的日子;陳洪謐想著白天處理的公務,遲遲難以入睡;崇禎擔憂著大明的江山,睡得並不安穩;王承恩守著睡不安寧的崇禎屢屢起夜;張錦兒懷念著亡父,又為即將失去的童貞七上八下,心慌不已;白氏病魔纏身,昏昏沉沉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董白守著母親,不知道該不該去南京賣藝;錢婆婆幻想著又一筆豐厚的賞錢即將到賬,睡夢裏都笑出了聲。


    東麵,陳子龍翻著徐光啟的遺稿,在母親床榻前守夜;柳如是在前往蘇州的船上,仰望著無盡的星空,一時間迴憶起手把手教她的周老大人,一時間又想起南樓恩愛,笑語歡聲,說是斷了,斷得了關係,難道還斷得了迴憶?


    北麵,兩封八百裏加急幾乎同時送到京城,讓內閣群相一驚,再驚,盡管深夜,還都集中在文淵閣,沒有一個離開。先接到的是災情報告,山西全境數次突降冰雹,人頭大者屢見不鮮,最大者磨盤大小,蹭著就傷。關鍵是突如其來,無法預測,軍民防不勝防,無計可施。後接到的恰恰是蘇州送來的異人預測,第一條正是山西大冰雹,隻不過預測的更加驚人,最大的冰雹將比人還大。崇禎信上並無對異人描述,隻要求一有驗證立刻報知。於是當夜,又是一騎八百裏加急星夜出京,直奔蘇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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