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麵坐下,無話不談的好友間終究還是被沉默攻占。


    “是來問我原因的吧。”夏貽晚捏著那杯奶茶,湊至嘴旁淺淺喝上一口。“我……”


    “不是的。”


    她話還沒說完,錢墨便立刻出聲打斷。


    夏貽晚抬眼,視線落在對方微蹙的眉間,向來開朗活潑的錢墨此時也滿麵愁容。


    “不是的貽晚……我一直都尊重你的選擇,但……”她話說一半時突然哽住,情緒略有些激動。“我隻是覺得……你這麽突然地離職,就好像被逼無奈一樣。”


    奶茶的糖分還停留在舌尖,夏貽晚視線逐漸渙散,思緒也跟著一道縹緲在迴憶的河流中。


    的確被逼無奈,也身不由己,但是她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


    “我會迴來的,墨墨,所以你也要努力,帶著nk繼續走下去。”勾起嘴角,她強行對著錢墨扯出一個微笑。“別忘了我們曾經約好的,要一起去參加巴黎時裝周呢。”


    她說話時,錢墨隻是低著頭,背對著房間的燈光。過於昏暗,夏貽晚看不清她麵上的表情。


    時間在一點點地流逝,雜物攤在一旁有些淩亂,兩人坐在床邊,無言又沉默著。


    “那……你要離開多久?”最後的最後,錢墨也僅僅隻是問了這麽一句話。


    眨眨眼,燈光在夏貽晚眼中化作點星碎光,閃耀著永不黯滅。


    “一定不會很久的。”


    -


    錢墨隻是一個開始,接下來的幾天之內,夏貽晚的手機幾乎被梁譯由打爆。


    原以為他現在人在楓城,並且先前穆秀菀收緊了一波針對《美狄亞》的資金,夏貽晚想著也許消息不會這麽快傳到梁譯由耳朵裏去。


    誰知道那天她前腳剛和趙辭秋談完離職,自己這位曾經的老板後腳便立馬撥通了梁譯由的電話,將事情的發生以及他猜測的來龍去脈全然告知。


    所以導致,現在梁譯由那裏,夏貽晚的行為十分詭異,甚至已經開始懷疑是否被人強行洗腦過了。


    看到來電顯示時,夏貽晚便立馬猜到梁譯由此番的目的。雖然解釋也沒什麽用,但還是得接這個電話。


    快速構思一番怎麽糊弄過這個還算關心自己的哥哥,夏貽晚剛一接通便聽到。


    “你怎麽迴事?最近是不是被什麽人騙了?”


    這下輪到夏貽晚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啊?什麽東西?”


    梁譯由看著辦公室裏排成長隊的試衣模特,有些煩躁地揮手,示意這一批都不合格,讓所有人都出去。接著轉過身走至窗邊,眺望著春意盎然的楓城遠景。


    “你別跟我裝傻,為什麽突然跟趙辭秋提離職?”


    知道和梁譯由打圓場是沒用的,夏貽晚倒也懶得繼續裝。


    “我得離開一陣子。”她稍作圓滑地迴答。


    “去哪裏?”梁譯由窮追不舍,他好不容易才將《美狄亞》從上周那股死一般地追繳中拯救出來,結果立馬便從趙辭秋那聽到這一消息。“你這別是被人電信詐騙了吧?”


    夏貽晚有些無奈地揉揉眉間:“……我看起來像是那麽容易被騙的人嗎?”


    電話那端傳來梁譯由的一聲冷哼:“也不知道是誰,之前因為林様……”


    “我想早點去巴黎。”猜到梁譯由要搬黑曆史牌了,夏貽晚警覺得很,一點都不給他得逞的機會。


    電話那端沉默片刻,隨後出聲:“已經聯係好了?”


    夏貽晚:“嗯,變更全都做好了。”


    就在今天上午,她正在辦公室收拾東西時,波洛朗方麵的聯絡人打來電話,通知她巴黎方麵已經將所有東西全部打理好,等夏貽晚這邊簽證下來就可以動身出發了。


    她聽到來自梁譯由的一聲歎息,原以為又是一番不痛不癢地教訓數落,誰知入耳的隻是輕輕一句。


    “林様知道了嗎?”


    他點出了夏貽晚最不願麵對的問題。


    她就像一隻駱駝,遇到緊急難題時隻想著退縮和躲藏。


    她之所以如此迅速地聯係巴黎方麵,正是因為這個時候k.u剛上市,林様忙得抽不開身。


    一方麵是自己不知該如何麵對他,如何跟他解釋;另一方麵,如果林様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強行與林家硬碰硬的話,他也絕不會占據上風。


    更何況,林様的一句話,足以抵上她十顆堅定的心。


    “還不知道。”隔了很久夏貽晚才迴答。


    梁譯由故作輕鬆地打趣一番:“你確定他不知道?”


    這句話問到了夏貽晚心間,她靠在椅背上,微微轉動著。


    “我不知道。”


    -


    因為在定下行程後,波洛朗方麵便已經派人來處理他們的簽證問題。這迴夏貽晚隻需提交加急申請,多出了點錢找了個代理,不過多久領事館那兒便發來信息,通知她去進行幾次麵談。


    總之一切都還算順利,夏貽晚確定了離開日期後立刻定下南城飛巴黎的機票,領事館工作人員告知她近期要做最後一場形式麵談,她沒有什麽意見。


    盡管簽證已經進入最後審批狀態,隻是關係到自己能否順利出國的事,夏貽晚都會認真對待。


    將手機調成靜音,她同麵試官交流了將近一個小時。一切結束走出領事館,夏貽晚拿出手機一看,才發現那其中多了將近十幾條未接來電,且都來自一個人。


    林様。


    好不容易沉靜下來的心再度波濤洶湧,瞬間夏貽晚就慌亂了起來。


    她開始糾結是假裝沒看到,還是若無其事地迴撥過去問他怎麽了?


    最後意識到,隻要對象是林様,她就什麽都做不到。


    還在猶豫之時,對方的微信已經發送過來。


    林様:【在哪裏?為什麽不接電話?】


    林様:【你在南城嗎?】


    林様:【迴我一聲,好不好?】


    ……


    看著屏幕上略過的一條條消息,夏貽晚眼裏的光亮逐漸暗淡。


    直覺告訴她,林様也許已經知道了。


    看著預定機票發來的短信,自己留在南城的時間僅僅剩下兩天。


    嘴上以及意念裏都說著想要逃避這個男人,可夏貽晚內心深處卻清楚得很。


    她想見他,想得幾乎就要瘋狂。


    從領事館到家,夏貽晚都沒有給林様迴複過一條消息。


    不是不想迴,而是不知道該怎麽去迴。


    日暮西山,夕陽的餘暉映照著路旁的香樟樹,疊影重重,間斷著撲打在夏貽晚麵上。


    她眼神迷離又恍惚,其中布滿散不開的濃霧。


    夏貽晚忘了自己是怎麽渾渾噩噩地迴到家中,也忘了究竟是如何度過剩下的那兩天。


    可即便後來身處一萬米的高空,她也依舊記得林様發來的那條語音裏,低聲下氣地,哀求一般地說著。


    “別走,好嗎?”


    淚水隨著語音中林様一語話畢瞬間流下,夏貽晚將臉埋在被子裏,不想讓南城那最後一點夕陽看到她哭泣的模樣。


    夏貽晚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自己離開的具體時間,特地挑選在工作日,錢墨也無法趕來的時候,悄悄地到達機場。


    她生怕離別時控製不了情緒,便幹脆選擇獨自一人離開。


    坐在寬敞且空蕩的候機室裏時,夏貽晚發著呆,眼神空洞地望向落地窗外,一架又一架緩慢滑行的客機。


    耳旁驀地響起敲打玻璃的沉悶聲響,夏貽晚無意識地跟著聲音來源撇過頭去,誰知卻看到站在另一方的林様。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刻他的表情,隻記得乞求,挽留,還有濃濃的哀傷。


    正好此時,機場廣播報備了她的航班的登機通知。


    夏貽晚抬手,抹去眼角的濕潤,努力朝林様笑笑,然後擺出一個口型。


    “兩年後見。”


    作者有話要說:  正式進入最後一個篇章啦!接下來就是晚晚虐菜時期了!


    第52章


    十多個小時過去, 飛機這才穿過濃厚雲層,緩緩降落在戴高樂國際機場。


    夏貽晚裹著毛毯,感受到飛機在一點一點接近地麵, 緩緩睜開迷離的雙眼。


    起飛前南城的天空浸透著橙紅夕陽, 現在是巴黎的深夜。遠處, 全然不同的歐式風格建築沉浸在黑夜的簾幕之中,像是西方神話中攏翅待翔的暗夜精靈一般。


    空乘在過道內來迴走動,檢查完所有人的安全帶後歸位準備降落。


    馬上,她便要降落在一個全新的環境中。機艙內中外乘客數量對半分, 時不時傳來一句較為陌生的語言, 撞進夏貽晚耳中。


    坐直身子, 在降落的引力作用下,她開始更換電話卡。


    離開南城前, 夏貽晚在領事館附近辦好了接下來兩年需要用到的電話卡,隨後默默存下國內所有人的電話號碼。


    機輪著陸, 滑翔加上阻力, 她的身子不斷晃蕩著, 胃裏長時間沒有進食導致四肢開始泛起淺淺的無力感。微仰著頭,夏貽晚將靠枕貼著頸椎,好一會才稍稍舒坦。


    飛機終於停在航站樓前,她起身,跟隨著擁擠的隊伍, 一點一點向外走去。


    廣播裏,是聽不懂卻優美的異國語言,女聲翩翩,伴隨著渾厚的男聲,恰到好處。


    波洛朗方麵派了人來接她, 夏貽晚拖著疲憊的身子終於辦完入鏡後,剛一出關便看到不遠處正不停對自己揮手的女人。


    在法國,遍地歐美麵孔的環境下,難得出現一張亞洲人的麵龐都會讓夏貽晚覺得分外親切。


    “這裏這裏!”女人生怕她看不見似的,瘋狂揮動著手臂。


    夏貽晚拖著兩個大箱子,有些費勁地走到她跟前。


    “累了吧?我先帶你迴公寓,其他的到那兒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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