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擺出平常心來對待,導致現場更占上風的便是她自己。


    “哦……”很顯然,林様絲毫沒有料到今天夏貽晚會三番五次地向自己發出邀請,仍舊以為對方會像在南城時一樣躲避疏離。“好……”


    隔了很久,他才恍恍惚惚給出答應。


    好在夏貽晚買的份量夠多,外加她食量也小,所以突然多出一人倒也夠。


    拿出坐墊,兩人在茶幾前席地而坐。本就不大的公寓因為突然增加了一人而顯得有些擁擠,電視開著,此時此刻正在播放春晚準備節目。夏貽晚給自己盛了碗骨湯,再朝鍋裏下了點菠菜。


    這兒沒有人說話,她也沒有刻意去關注林様。兩人坐得很遠,幾乎霸占了茶幾的兩端。


    沉默著進食,這般場麵突然就好像迴到先前在天誠別苑,林様破天荒為她下廚的那幾次一般。


    筷子夾了顆魚丸,夏貽晚端著碗湊上前想要接住,誰知魚丸本身便彈性十足,加上方才這段時間的高溫泡煮,居然從筷子縫中逃竄,落在茶幾上,再彈跳上了地板,留下一小灘帶著辣油的印子。


    夏貽晚:……


    餐巾紙盒被放在茶幾正中央,她伸手想去抽紙,手背卻在觸摸到紙張的那一瞬間,被一個更為溫熱寬厚的手掌覆蓋。


    林様也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為她抽出紙巾來。


    都是無心之舉,誰知卻導致了兩人的肢體觸碰。


    借助著這一連接的橋梁,他們的視線再度碰撞在一塊。


    僅僅是一秒,林様便收迴手,將空間留給夏貽晚。


    安靜地將紙巾接過,她彎腰,將地上那一攤水漬擦去,然後將紙巾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有那麽片刻,兩人的距離近得很,林様隻是稍稍側眼,視線便能捕捉到夏貽晚小巧且被水光氤氳的紅唇,還有卷翹的睫毛,隨著她眨眼的動作,一點一點在他心間跳動。


    控製不住地將手抬起,他想像之前那樣,隻是簡單地,再正常不過地,摸摸她的腦袋。


    隻是這一動作被夏貽晚的餘光瞥見,就像躲避瘟神一般,瞬間,她縮迴原座位,甚至背靠著沙發,眼神裏充斥著警惕。


    林様還未來得及伸出的手愣愣地停在半空,尷尬不減。


    “林先生,”他聽到不遠處,夏貽晚清冷的聲音終於響起,那其中含帶著的還有不滿與疏遠。“這隻是同工作室合作夥伴之間的一頓飯。”


    垂下眼,林様在心中暗罵自己一頓。


    “嗯,我知道了。”


    對方這樣子,倒還算是好聲好氣,夏貽晚僅僅停頓一秒鍾,隨後客廳裏再次陷入沉默。


    春晚已經開始,在這喜慶的音樂裏,農曆舊年已經步入尾聲。跟前鍋內濃湯依舊不斷翻滾著氣泡,香氣依舊。


    雙眼凝視著電視機屏幕,夏貽晚沒有注意主持人究竟說了什麽,心思也沒有放在那其中的歌舞表演上。


    就這樣僵持著,她在心底發誓。


    原以為這個年會是自己作為自由也是輕鬆的一個,誰知現在看來,反而更為難以忍耐。


    最後,還是林様算得識相。見氣氛已經瀕臨尷尬的臨界點,率先一步站起身。


    “今天……謝謝你。”他凝視著夏貽晚,然而對方迴複的眼神隻是輕飄飄。“我先迴去了。”


    夏貽晚:“嗯,好的。”


    她沒有站起身,任憑男人逃離一般地消失在視野裏。


    公寓終於迴到下午來時的清淨空閑,夏貽晚輕輕,且不明所以地歎了口氣。


    -


    nk正常放假,算是奔波在歸途的年三十,夏貽晚總攻還剩六天假期。


    她也沒有什麽親戚要走,楓城這兒關係親近點的趙辭秋、錢墨全都各迴各家。就連梁譯由也迴到南城,與她完美錯開。


    年裏,大街上荒涼一片,連飯店都鮮少開門,就更別說出去逛街了。


    沒有辦法,夏貽晚閑著也是閑著,隻好拿出電腦開始工作。


    有了和風冬裝的爆款勢頭,nk的網絡風評是超出預想的好。就連夏貽晚這位總設計師,也是好評滿滿,期待新品的唿聲不小,另一種程度上加大了夏貽晚的壓力。


    無聊時的工作效率倒是挺高,夏貽晚細細檢查一遍後打包發到梁譯由的郵箱裏,並且打去電話,請他過目。


    “你真是……我一會要出門放鞭炮呢!”電話那一端,梁譯由故作焦急的聲音響起。


    夏貽晚背靠著沙發,手指捏著鼠標滾動,視線掃過電腦屏幕上的一張張電子設計稿。


    突然,她的目光在某一張上定格,就連梁譯由迴複的話語都被忽略。


    那是一張,夏貽晚都忘了究竟什麽時候創作的稿子,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張摸胸晚禮服的線稿會混入進春裝堆裏。


    可是她別有用心設計的玫瑰裙擺,還有融合著花瓣與莖葉的紅綠色係色塊搭配,夏貽晚對於林様曾經承諾過會贈予自己的玫瑰花耿耿於懷。


    這張高定晚禮服的設計稿大概成型於畢業前,某個失落的夜晚,從一開始,她就沒抱著這件作品能夠麵世的想法,當時大概隨手一放也就放進了這個文件夾。夏貽晚方才沒有注意,徑直將這張設計稿也一同打包發送至梁譯由的郵箱裏。


    “夏貽晚?夏貽晚你在聽嗎?”


    良久後,她才想起那個被自己擱置在一旁的電話,趕忙接起。


    “在的,怎麽了?”


    梁譯由一聲咂嘴:“你還反問我啊?你這一堆春裝的稿子裏怎麽還有一張晚禮服?”


    果然,夏貽晚就知道按照對方的工作效率,這會就能發現。


    “額……我之前沒事幹的時候畫的,整理的時候手滑放春裝文件夾裏了,你就當沒看到——”


    隻好胡亂想個理由,她準備將梁譯由糊弄過去。


    誰知對方似乎想到了什麽點子:“還好我看到了。這張設計的還真不錯,我得找個機會讓你做出來。”


    夏貽晚:……


    突然感覺,背後有靠山似乎也不錯。


    年才剛過一半,可假期已經行走至盡頭。夏貽晚告別這間收容自己七天的公寓,帶著行李踏上返迴南城的歸途。


    大家風塵仆仆地在工作室裏再次碰麵,有位南城當地的姑娘還給所有人準備了新年禮物。


    新的一年,大夥的工作幹勁自然滿當當。梁譯由逐漸將工作重心收迴至楓城的《美狄亞》那,nk這裏便全權交付夏貽晚來搞定。


    吸取了推冬裝時的經驗,這一次她們的阻力小了很多。外加先前又不好合作渠道,夏貽晚同錢墨商討一番,最後選定近期一款人氣急速上升且主攻網店的潮牌來聯名合作。


    古人有句話叫事不過三,nk打從一開始便是靠聯名與代言人來帶動的人氣,那就趁著買家還未審美疲勞的時候,卷土重來。


    三月底,nk推出春裝,新穎的洛麗塔風小長裙以及配套的歐式男款襯衫收腿褲等等,再次將這個新興品牌的口碑推上了一個高度。


    夏貽晚在冬裝總結的時候發現,喜歡nk的很多都是十八歲至二十五歲年齡段的小女生們,便花費一番功夫,研究了她們的喜好。


    nk的成功,是所有創始人員都始料未及的事情。趙辭秋打來賀電,整整誇了夏貽晚十分鍾。


    “……貽晚你真行啊,我就知道我肯定沒看錯人。”


    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夏貽晚隻好用尬笑來緩解。


    放眼現階段的時裝市場,她的確已經夠本去攬獲最強新人設計師了。梁譯由也提出建議,nk可以適當地考慮轉型朝更加深奧的層麵發展。


    夏貽晚欣然接受,這樣一來,她離自己的夢想也更近一步。


    事業逐漸步入正軌,nk擴大規模招了一批新員工,業務也增加不少,從主攻女裝開始轉型麵向更多市場。


    梁譯由放手不管,可另一位投資人相反對於這個小品牌可謂越發上心。


    新的一個時裝季度開始,意味著各大品牌要開始衝刺四大時裝周的展出機會了。


    k.u與安迪自然是大家最看好的兩位競爭對手。


    然而在這個緊張的時間段裏,林様居然還能保持每周跑一趟南城,坐在二把手位置看著nk開例會並參與討論。


    夏貽晚有些能理解為什麽他能將k.u做到一步登天的程度了。


    作為首席策劃師,nk的命脈現在被夏貽晚掌握在手,她必須主持好例會,無法因為這個男人而分心。


    然而今天夏貽晚似乎額外不順,不僅忘了將手機調成靜音,還偏偏有人孜孜不倦地打來電話。


    她不得不中斷講話,費勁地掏出手機來。


    然而屏幕上顯示的一行名字,讓夏貽晚的大腦短暫陷入短路狀態。


    【夏誌江】


    作者有話要說:  林様:qw□□□□q大年夜去找媳婦,媳婦終於留我吃了頓飯,結果還把我趕出來!


    第39章


    看著手機屏幕, 夏貽晚鮮少在例會上失神。


    迴過神後,她將電話摁停並且將手機調了靜音,抬頭切換ppt正準備繼續進行例會時, 餘光瞥見再次亮起的屏幕。


    夏誌江這電話打得有些孜孜不倦, 這大概是生平第一次自己被父親這般照拂, 可夏貽晚心底絲毫沒有小時候期待中的那樣激動。


    直接將這幾通無縫銜接的電話無視,夏貽晚麵無表情地開完例會。


    結束時,她揮手示意大夥先行離去,接著隨意整理一番桌上資料, 便將鎖屏打開, 看著顯示的這麽十幾通未接電話。


    沉默須臾過後, 夏貽晚終於堅定內心,手指在屏幕上輕觸一下, 迴撥了夏誌江


    嘟嘟聲不過三秒,電話那頭被十分急促地接起。


    “喂?貽晚, 怎麽不接爸爸電話?”不知是否是錯覺, 夏誌江聲音聽上去蒼老了不少, 也帶著濃濃的疲憊。


    微微眨眼,夏貽晚思量一番迴應:“有事嗎?”


    “啊,是這樣的,前不久才聽你祝阿姨提起來,你迴到南城了?”夏誌江發問, 虛偽之意麵麵俱全。


    “是的,就這個事情嗎?”


    內心早已麻木,夏貽晚也不會再去在意親生父親連女兒在哪工作都要從別人口中得知這一事實。一次又一次失望的經曆告訴她,對方這麽熱切地打來電話,必不是因為想要關心自己。


    夏誌江的反應驗證了她的猜想, 語氣中滿是為難。


    “爸爸打電話來呢……就是想問問,貽晚你……現在工作得怎麽樣?”


    想都沒想,夏貽晚直接迴複了一個:“不算好。”


    早就將自己這位父親看透,另一方麵他是一位白手起家,將小本生意做大的成功商人,做一切事情勢必將利益放在最高層麵上。


    能讓祝黎主動提到自己,很大概率是夏誌江那遇到了不小的經濟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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